断肠红
轻烟,起自暗隅,如非有心,竭尽目力,绝难看出。
其味似兰麝,一如小楼金猊中散发之幽香。
自然,古兰更难发觉。
古兰,她拿着素笺,樱口半张,随又闭上。
跟着,两道黛眉微微皱起,冷冰娇靥上突然泛起一片红晕,她似乎微微愣了一愣,玉指一松,素笺滑落。
转瞬间,红晕消褪,那一双清澈目光刚移上孤灯。
蓦地,褪去的红晕猛又泛起,较适才更盛。
这回,泛起的红晕未再退去,反之,越来越红。
她本蛾眉轻扫,从不施脂粉。
如今,却似胭脂浓抹,酒意八分。
原来清澈的美目,刹那间变得水汪汪的,目光,也显得炙热得直能熔金销钢。
冷若冰霜的娇靥,更显得娇艳欲滴,意态动人。
古兰,本就美,如今,她是更美了。
而,以前的美,是高洁妇静的,如今的美,却洋溢着一种媚意、荡气。
这种怪异现象,是她解事以来从未有过的。
那么,这是为何?
墓地,她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她挣扎欲起,无奈力不从心。
她张口欲呼,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流下,那是她咬破了香唇。
一双柔美,扣上了桌沿,扣得紧紧地,吱吱作响,木屑粉坠,尖尖十指深陷木中而不自知。
突然,灯光微黯,一阵摇晃。
小楼中,香闺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白面无须、目含淫邪的蓝衫文土。
古兰,仍然坐在那儿,痛苦挣扎,未采任何行动。
那,蓝衫文主,却嘴角噙着一丝诡异得意的笑意,手中折扇轻轻绕动,一步一步地向古兰走近。
至肩后而止,古兰仍然未被惊动,难道她没有发觉?
不可能,凭她的功力,她早应发觉了。
只是,身受无边痛苦,全力撑持,发觉了又能如何?
蓝衫文士眉梢微挑,折扇抬起,指向孤灯。
适时,一声激怒清叱响自楼外夜空。
一条淡青人影疾惊人楼,出手如电,直袭蓝衫文士。
蓝衫文士面上陡现惊恐色,开口欲呼,闪身欲躲。
无奈,淡青人影出手太快,一指点上“命门穴”,蓝衫文士未及哼出一声,便应指倒地,寂然不动。
香闺里,大爷“冷面玉龙”宫寒冰眉挑煞气,目射威棱,昂然而立。
目光,由地上蓝衫文士尸体,移注古兰。
忽地,煞气消褪,威棱收敛,面上、目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令人难以言喻之情,难以捉摸之色。
古兰,显然是更痛苦了!因为,她已经断断续续的发出轻微的呻吟,大师兄的及时救援,她仍似茫然无觉。
宫寒冰右掌一抬,孤灯倏然而灭。
顿时,小楼中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扑进小楼。
小楼内,响起一声轻呼,一声轻震,那刚进小楼的人影又复飞射而出,身化长虹,闪没入夜空。
看背影,无限细纤美好,胁下,还挟着一个人。
这不知又是谁?
这条人影方没于茫茫夜空里,庭院中,人影闪动,其疾若电,一前一后,一白一黑,两个人直向小楼扑至。
黑白两条人影至楼下倏地停身驻步。
适时,小楼内青光一闪,灯火复明,纱窗上,映出一条颀长人影,同时,楼上响起了大爷宫寒冰话声:“是二弟、三弟么?
快上来。“黑白两条人影,正是二爷辛天风、三爷燕惕。
闻言之下,双双腾身而起,飞闪入楼。
上香闺楼内,古兰芳踪已音,只剩下大爷宫寒冰一人与僵卧地上的蓝衫文士。
二爷、三爷神情齐震,辛大风长眉微挑,首先发问:“大师兄,这是……”
宫寒冰未答,手指地上蓝衫义士,冷冷反问:“二弟可认得此人?”
辛天风看也未看一眼,道:“‘风流郎君’蓝漫蝶,万死有余的淫邪之徒。”
宫寒冰微一点头,信手微招,屋角一线红影倒射入握,展掌平摊掌心一颗破裂的豆大赤丸道:“二弟可认得此物?”
“‘销魂丹’,他竟敢……”
“二弟如今当可明白了。”宫寒冰截口说道:“万幸是我及时赶到,立毙此贼,要不然兰妹可……”
三爷燕惕震声问道:“大师兄,小师妹她人……”
宫寒冰陡挑剑眉,道:“三弟传令下去,即刻全力搜索一蒙面道姑,一有发觉,立刻回报,任何人不得擅自动手。”
三爷燕惕领命飞射出楼。
二爷辛天风道:“大师兄,莫非小师妹被那蒙面道姑……”
宫寒冰冷然点头道:“此人功力诡异奇绝,出我意表,乘我不备。”
能在“冷面玉龙”手下劫人,其人功力本来不言可知。
宫寒冰吩咐得是,对方既如此功力、这般身手,“古家堡”
三豪以下,自是无人能与匹敌。
他不准任何人擅自动手,那是他爱护下属。
辛天风神情剧震,道:“这道姑突于此时出现,掳去小师妹,敌友可知,很可能是蓝漫蝶一丘之貉,小师妹女儿家,落入贼手,后果堪忧,大师兄你怎不追……”
宫寒冰脸色一变,旋即苦笑道:“二弟,我已经够难过的了,来得及追我会任她逃逸?”
这话不错,小师妹如今是大师兄的未婚娇妻,其关系又深了一层,他应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岂能不知后果?能追他怎会不追?
辛天风自觉益浪,歉然低头。
宫寒冰勉强一笑,道:“你我兄弟情比手足,用不着介意这些,况且,二弟你也资问得对。二弟别急,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把兰妹毫发无损的救回来。”
辛天风猛然抬眼,咬牙切齿,威态吓人。“古家堡不惜一切,她敢把小师妹如何,哼!”
一掌劈下,漆几应掌粉碎。
宫寒冰微一皱眉,道:“二弟,死物无知,这是何苦?”
辛天风余怒未息,戟指地上,道:“都是这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他,小师妹怎会……”
越说越震怒,一掌劈向蓝衫文士。
“二弟!”宫寒冰一声沉喝,出手如风,托住了辛天风的铁腕。“人死百了,这岂是你我兄弟所应为?”
辛天风脸一红,散功收手,垂首不语。
“二弟。”宫寒冰敛去威态,伸手轻拍辛天风肩头,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师妹冰清玉洁、命大福厚,岂是淫邪之徒所能加害?别急,别愁,急愁于事无补,反乱方寸,碍灵智,走,到我房里去,等他们回报。”
辛天风抬头说道:“这些侍婢们是干什么的!”
宫寒冰道:“二弟也别怪她们,到现在还不见一人,谅必是被制住了穴道。走!
咱们先下去看看也好。”
拉起辛天风铁腕,转身下楼。
“铁腕墨龙”辛二爷默默无言,任由大师见拉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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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巫山十二峰,峰峰纤丽,峰峰秀拔。
朝云峰巅,向西的一面,有片矗立二十丈的奇陡峭壁。
这片峭壁,不像其他峭壁那般地鲜苔满布,滑不留手;而是壁面光滑洁净,只稀稀疏疏的挂着几条藤蔓。
在这片峭壁半腰,也就是约莫八九丈高处,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恰好被几根藤蔓所遮,如果不是有心,或是仔细看,很难发觉它的存在。
这个洞口,虽只有半人高,但踏进洞口几尺之后,却便豁然开阔,不但能容二人并行,而且可直腰抬头。
洞道颇称境蜒曲折,也不过十丈深浅。
洞底,是间半出天然、半出人工的石室。
石室不大,凡榻、桌、凳、几,皆为石凿,点尘不染,朴实幽雅,看上去,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巫山多猿,但这岩洞不似为猿猴所据。
丝毫不差,这洞内石室中住着有人。
人,不止一个,是两个人儿。
这两个人,此刻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几旁。
榻上的,黑纱晚装,玉骨冰肌,粉面白皙欺霜,艳压尘寰,风华绝代,是那因性格孤傲任性而被呢呼为“红粉罗刹”的古兰。
几旁的,长发成合,一袭道抱,黑纱覆面,气质超人,圣洁高贵,是那神秘道站“虚幻”。
古兰,螓首半俯,娇靥上的神情,是一片凄楚、哀怨、悲愤,冰冷的面颊上挂着两行泪渍。
这位绝代红粉,内外俱刚,从不在人前掉泪,甚至当着四位师兄。却不知怎地,如今她竟面对一个缘仅一面的神秘道姑珠泪双垂。
这,只有古兰一个人儿明白,她面对任何人可以忍泪,唯独对这位神秘道姑,她不克自持,情难自禁。
至于真正的原因,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道姑,因黑纱覆面,难窥面部表情,不过,覆面黑纱后,那清晰可见的目光,却难掩她心中的怜爱、同情。
石室中,一片沉闷的寂静。
但,这只是暂时的。
未出片刻,便有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那是古兰。她缓缓抬起滚首,望了道姑一眼,轻启檀口,话声幽幽,极其凄婉动人。
“及时救援,保全清白,这种恩德,古兰不敢言谢……”
道姑微微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这谈不上恩德,我也并不希望什么感恩图报,你我都是女儿家,清白重于性命,这是应该的,假如遭逢危险的是我,姑娘也必会出手救援的。
对么?”
古兰悲凄一笑说道:“也许你对,不过,无论你怎么说,这保全清白的殊恩,古兰都会永铭心中,终生不忘。”
道姑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想跟你多辩了,随你怎么说吧。”
古兰没说话,但旋即面堆寒霜,目射煞气,倒挑黛眉,一口贝齿咬得格格作响,道:
“可惜那禽兽不如的万恶淫贼已被我大师兄击毙,不然……”
“姑娘。”道姑微笑说道:“万恶淫为首,蓝漫蝶他该死,也是他糟蹋妇女、毁人清白的报应,唯实际上更该杀的却另有其人,姑娘可知道么?”
古兰呆了一呆,道:“我不懂。”
“何止不懂!懂了你也难信!”道姑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蓝漫蝶只是一个受人支使的工具,真正要加害姑娘的,另有人在;这是一桩手段卑鄙、布局巧妙的无耻大阴谋。”
古兰有点懂了,黛眉一挑,道:“是谁?”
道姑抬眼凝注古兰。“这话我本不应该说,可是为了姑娘,我又不能不说,姑娘可还记得上次临别,我提醒姑娘注意的那些话了?”
古兰神情一震,霍然变色,道:“你是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事实如此,我只有明告。”
古兰猛然站起,满面怒容,但终又缓缓坐下,颜色稍改,目注道姑,冷冷挑眉说:“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便对你怎么样,请你……”
道姑淡笑接口道:“姑娘,无须那么多顾虑,我说过,这谈不上恩德……”
美目怒射寒芒,话声忽转任重:道:“姑娘,令大师兄跟我无冤无仇,我犯不着挑拨离间,恶意中伤,陷人不义,若不是为着姑娘今后安危,一生幸福,我更不必自讨没趣…
…”
古兰冷然道:“你有什么证据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我明明知道,但我没有证据,可惜蓝漫蝶已被杀之灭口,不然姑娘倒大可以问问他。”
古兰冷笑道:“你这话等于没说。”
“不错,我也知道。”道姑郑重说道:“我更承认这一阴谋筹划得至为高明,姑娘虽身中销魂丹毒,然神智尚清,令大师兄在击毙蓝漫蝶后所做何事,我认为姑娘应该比我清楚。”
古兰娇靥一阵飞红,冷冷说道:“‘销魂丹’邪恶无伦,我大师兄也是被害人,情有可原,说来说去全是蓝漫蝶一人作的恶。”
“这正是高明所在。”道姑说道:“也正是要姑娘这么想,情有可原。图谋得逞,罪恶却全归蓝漫蝶一身,高明得可以瞒过任何人,任谁都相信令大师兄跟姑娘一样地都是被害人;但,姑娘,你怎知令大师兄也中了‘销魂丹’之毒?”
古兰冷然反问:“既进房内,任何人均难幸免,你又怎知他”问得好!“道姑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身中销魂丹邪毒之人,他还会举手熄灯么?”
这一问,古兰哑口,惊了心,娇躯一阵颤抖,脸色连变,久久方强忍胸中激动说道:
“那有可能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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