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
这却真令我百口莫辩了。”
桂香又冷笑道:“王爷不必生气,刘爷老谋深算也知利害,借此招摇是决不会的,但你那姨太太小姐,还有那林琼仙,不全伺候过王爷吗?我可是个女人,也深知女人的短处,一有话决放不住,也许是这几位漏出去的亦未可知,尤其是林琼仙那浪蹄子,她也许因为王爷能让她伺候,便算荣宗耀祖,早抖了出去咧。”
这话一说,允题不由脸上微红道:“这也许不至如此,其实她们也只曾侍酒筵,并未多说什么,或者连我是谁全不明白,那林琼仙即使曾见过我,她怎会料到我到这里来咧?”
刘长林却转没事人也似的道:“李大奶奶不必误会,我那小妾和小女虽蒙王爷不弃,略沾雨露,她们向来口紧,决不至对谁说,那林琼仙我虽不敢保,但她也决无漏给那年大人知道之理。”
这一说转将张桂香的话完全证实,却把允题方才的饰词揭穿了,张桂香不由笑声吃吃道:
“那人家为什么知道咧?难道是我和这位程师爷漏出去的不成?”
程子云忙道:“俺可也没敢露面,这却落不到俺头上来,如果这几位没漏出去,那漏出去的便只有刘老爷的心腹咧。”
正说着,忽又听人来报道:“那位年大人确已回城去了,便罗天生老儿所率各人也分别散去,只那队神兵和怪物,却不知是否仍在谷内。”
刘长林闻言心下更定,忙向允题跪倒崩角有声道:“奴才措置乖方以致几乎累及王爷,实在该死,如今幸喜年大人已经回去,那便不至再到这里来,明日奴才少不得再托人去向他赔话,把事情全揽在我身上,即使他问及王驾,我也必设法支吾过去,还请王爷恕罪。”
允题见他忽然自称奴才,不由心下好笑,忙又道:“但愿大家无事才好,你却不必如此咧。”
程子云却捋虬髯哈哈大笑道:“俺这东鲁狂生,虽然不敢自夸料事如神,却颇有几分把握,如依俺料,你果真明白,愿向那年双峰谢过请罪,俺保他必然一笑拉倒,只你以后不再向他寻仇报复,他更不会深究,但对王爷现在此间,却千万不可承认,否则,那便反而害了你自己咧。”
刘长林忙道:“我知道,此点我决不会泄漏出去,他便再怪,我也不会承认,他还能栽定王爷在我这里不成?过上两天王爷一走,那便更不怕他了。”
说着,忽见两个女人仓惶走进来,当头一个,一身红蜀锦袄裤,年纪不过才十八九岁,首先道:“爹爹,那位林姐姐方才回来,一言不发,只将随身衣服一拿便走了。”
张桂香一看,那来的正是刘长林的女儿小莺,再看后面一个穿蓝的少妇正是刘长林的侍妾美云,忙又冷笑一声道:“这贱人也真无情无义,不但刘爷为她闹了个不了之局,便王爷也待她不错,怎么连话也不交代一句就这么跑了,不太令人寒心吗?”
美云忙道:“可不是,这位干小姐一来,便把这里搅了个人翻马仰,谁也没敢得罪她,想不到,她就这么走咧。”
接着又道:“老爷,你瞧该怎么办咧?”
刘长林本硬抑着一腔怒火,没法子发作,一闻此言,脸色一沉道:“她走了就走了,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
美云忙又看了允题一眼冷笑道:“你不是一再嘱咐我和小姐,说这位干小姐已经把王爷伺候好了,将来一家的富贵荣华全在她身上吗?如今她理也不理人,就这么走了,我们要不来禀明,你要怪下来,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咧?”
允题闻言不由面红耳赤,程子云却捋着虬髯不语,只在那一对大眼镜里面,翻着骨碌骨碌一对怪眼看着刘长林脸色,桂香却吃吃娇笑不已,刘长林只气得面色铁青,连忙大喝道:
“你当着王爷胡说什么?还不快些与我滚了回去。”
美云小莺这才不开口,正待回去,桂香却娇喝道:“你两个且先慢走,我有话问你,那林琼仙曾和对方见阵没有?她难道真的一言不发就这么走了吗?”
那小莺忙道:“李大奶奶你要问这个,我们本也不知道,方才因她好像和谁赌气也似的,问也不答,我们才寻着一个在谷内出来的详细问过,她倒是和那位年大人的姨太太打过一阵,可没能赢,人家也没伤她,还对大家说过,这又饶了她一次,便放掉,也许她仇投报成,羞愧难当所以才逃跑了。”
桂香冷笑着道:“这浪蹄子还有什么羞愧的?我要问的便在这里,你们既没有得罪她,这位刘老爷和王爷也待她不错,她竟就这么不哼不哈走了,要依我说,这次消息准是她漏了出去的,不是在外面乱招摇便是又和谁好上了,因恐刘老爷和王爷见罪,这才起黑票逃跑了,要不然,刘老爷为了她连身家性命全不顾,闯出这等大祸来,她能便这样一走吗?”
那美云忙道:“可不是,奶奶真是明镜高悬,便我和小姐也是这等想法,可是我们老爷却不容说咧。”
刘长林闻言,猛一伸手,便是一个嘴巴向美云脸上打去,一面大喝道:“你这贱妇,怎不听话,这里也是你胡说的地方吗?”
却被桂香一把拦着娇笑道:“刘老爷你这不是责备你这姨太太,却是责备我咧,须知此事关系你的事小,关系着王爷的事却大,我话还没有问明白,你为什么就撵她走?当着王爷在这里,你可得说个明白。”
刘长林一见张桂香虽然一脸笑容,说的话却极有分量,那一只玉臂虽只是一格一拦,也颇见功夫,忙又换了一副脸色笑道:“李大奶奶你别生气,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责备你,这贱妇委实太嫌没规矩,所以我才不得不加喝止,既然有关王爷大事,不妨请细问便了。”
正说着,却不料程子云蓦然一拍手道:“大嫂这话真有道理,俺这也明白咧。”
允题忙道:“老夫子明白什么?难道这贱妇真的竟敢招摇把话泄了出去吗?”
程子云又一摸下颔,笑道:“如论这妇人原极有才情,便功夫也不错,她那丈夫李元豹更风流倜傥,所以俺当初才荐在王爷门下,但俺只论其才,却没留心她的品行,更没想到她夫妇全是热中富贵之上,这女人虽然口口声声非替她丈夫报仇不可,却人尽可夫,非常冶荡,其为人便可想见,如依俺料,那云中凤素有笑面罗刹之称,又嫉恶如仇,这等人照理遇上她便决难活命,而竟然三番两次去向她动手,全放过了,这其中便大有文章,也许更不止招摇而已。”
允题不禁大惊道:“难道她竟和年双峰手下串通一气,敢将我卖了不成?”
程子云点头大笑道:“俺正是这等想法,要不然,那云中凤却不会便将她这条生命留下来咧。”
桂香忙道:“这却未见得,风尘女子也尽有血性的,却不可一概而论,不过这浪蹄子却不是那等人,这机密虽然一定是她在外面招摇漏出去的,和年二爷串通一气,却还未必,须知以她这为人,却未必便为人所重咧。”
程子云一想,这才知道这“人尽可夫,非常冶荡”八个字的考语,无心之中将桂香刺痛,忙道:“大嫂休怪,俺说的冶荡和风流放诞不拘小节却又不同,再说,你却不是那等人咧。”
却没想到,他不说也就过去,这一说却是越描越黑,桂香转将脸色一沉道:“程师爷我可没惹你,你说说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须知这里不比王府,你说话还得留神才是。”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这浪蹄子之所以敢在外面招摇,也许便因为她有所恃而无恐咧。”
这一下在桂香原是对程子云而发,允题却不免内愧,忙道:“此事不必再提了,方才说的双管齐下之计,既然可用,不妨便依计而行,我们今夜便住进城去,目前已经天黑,正好避人耳目,就此便可动身,对外最好不必声张,明晨刘护卫还须赶紧到年学政公馆去上一趟,一面探听他的口气如何,一面将此事全推在已死各人身上,并乘夜查明死伤人数,死的设法掩埋灭迹,伤的酌予抚恤,火速医治,却不许张扬出去。”
刘长林心下方又稍安,连忙命人备轿将三人送进城去,连那名戈什哈也用小轿下了轿帘送走,又唤过了小莺和美云,吩咐二人也赶进城去,这里再一查点人数,竟有五六十人没有回来,除确实有人看见已死和逃散的而外,竟有三十多名不知下落,那带伤的倒不多,一共才只数人,忙又命胆大的,乘夜掌着灯球、火把,入谷查看,谁知竟没有查着一具死尸,除零星箭弩间有拾获而外,连兵刃衣物也看不见,这一来,去的人更加疑神见鬼,回来一说刘长林也猜疑不定,只有命手下天明之后,再行详细查看,一面又将受伤各人略加抚慰,便赶进城去,城门虽关,幸好守门官兵均系熟识,平日又全得过他的好处,不难进去,等到自己住宅已是三更,一问允题,尚未就寝,忙将情形禀明,各自就寝,这一夜。各人均心有所念,哪里睡得着,这且不提。
在另一方面,第二天羹尧方一起来向内花厅走着,便听周再兴在院落之中悄声道:“那万云龙,现在外面求见,方才方罗二位老前辈已经出去咧。”
羹尧不由一怔道:“这厮真也胆大,他已三番两次全败在简老前辈夫妇和方老前辈之手,怎又公然来此?这等举动却不是像他这样夙负盛名的江湖能手所应有咧。”
说着,便见罗翼匆匆走来道:“大人快到前厅去,那位万云龙万老道竟和简老前辈打成相识,成了朋友咧。”
羹尧不由大诧道:“难道他今天又和简老前辈动过手吗?”
罗翼笑道:“那倒没有,他今天一来便求见大人,家父和方老伯恐他再藏歹意,便先迎了出去,谁知见面之后,他竟谦逊异常,除认过不迭之外,并请简老前辈夫妇相见,声言此来一则谢过,一则为了替那刘长林面致歉意,希望大人不必追究,所以家父才着我来请大人出去。”
接着又悄声道:“此老语气之间,还似乎和顾师伯薄有渊源,但他非和你见面不肯明言,师兄言语之间,还须审慎才好。”
羹尧不由愈加奇怪,忙命二人随着,向前厅而来,才到屏后,便听那万云龙大笑道:
“贫道败在贤梁孟和方道友手下,那是心悦诚服,决无怨尤,此来既非找场,更无恶意,那位年二公子,素有侠声,怎还不出来咧?”
接着又听罗天生道:“道长此地也曾来过,须知从这前厅到上房,也还隔着几进房子,小儿既已进去说明道长来意,他这就该来咧。”
羹尧忙从屏后转出,满面堆笑道:“年某得讯稍迟,以致慢客,还望道长海涵。”再看那厅上时,果然静一道人和罗天生、简峻夫妇均在,那万云龙身穿云白贡缎道袍,腰间系着一根玄色丝绦,连兵刃全未携带,忙又一拱手道:“昨日擂台之下,多多冒犯,道长能不见罪吗?”
万云龙也连忙答礼,又笑道:“二公子不必如此说法,昨日之事,贫道咎由自取,适才已对方老道长和各位施主面致歉意,你如再这等说法,那便更令我汗颜无地了。”
接着又道:“二公子人中鸾凤,果然名不虚传,也不负肯堂先生一番苦心,贫道深庆故人学有传人,今日之所以腆颜必求一见,并无他意,实因那刘长林确与贫道有恩,不容不代为关说,还望免予深究。”
说罢又慨然道:“贫道日前夤夜来此,原拟有所陈述,却不料偏偏遇上那位刘长庆动起手来,贫道一时学养未深,赢了他一掌,以致又将这位简老施主引了出来,我也输了一掌,有些话便更不便说,所以到了擂台之下便势成骑虎难下,如非这位简大嫂和方老道长手下留情,那便更难说了。”
羹尧忙道:“老道长若无敌意,年某无不遵命,但不知与我那顾老恩师有何渊源,还望明白见告才好。”
万云龙大笑道:“我与尊师并无渊源,其实也只是打成相识而已,昔年我和他彼此全还是惨绿少年,偶然在姑苏城外遇上,为了一件闲事薄有争执,动起手来,是我输了,他却邀赴酒家,一同买了一醉,自此之后便未见过,却不意他半生漂泊江湖竟收了你这样一个弟子,这却真难得咧。”
说罢又捋须一笑道:“贫道之所以腆颜求见,便是为了这刘长林的事,二公子真能看在贫道份上,免予追究吗?”
羹尧忙道:“弟子向来说话算数,方才既已说过,道长若无敌意无不遵命,何况道长既与我恩师有旧,那便是长者所命,焉有再追究之理,但此事其中尚牵涉着一位王爷,弟子虽然可以把这一场事揭过去,那位十四王爷却未必肯就此罢休,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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