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
“不是我要对你下这逐客令,须知来日方长,在这个时候,却犯不着令人蜚短流长呢。”
接着又道:“我这脸上见不得外人,恕不下楼远送了。”
羹尧连忙点头,也悄声道:“您用不着说,我是谨遵台命,这以后如非万不得已,决不再来相扰,等到那一天再见如何?”
中凤不由红着脸,又笑了一笑道:“哪来的废话?您还是快请罢。”
羹尧这才拾级而下,到了院落里,孙三奶奶跟在后面,把一双母狗眼笑成一条缝道:
“俺早就知道,只要您一来,这一天云雾便全消散咧,您瞧她现在已经有说有笑的咧。”
接着又跟在后面低声道:“我们二爷也真混帐,他到底对您怎么说来?俺要不因为他是少山主,不痛痛快快揍他个半死,再拿马溺来灌他个饱才怪。”
羹尧不由一怔道:“他和你们小姐为什么闹翻了,你知道吗?”
孙三奶奶也愕了一下道:“他一来就把俺和两个丫头全给撵了下来,俺怎么会知道?难道俺小姐也没告诉您吗?这就奇咧。”
羹尧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你们二爷不好咧?”
孙三奶奶猛一翻母狗眼道:“他无缘无故跑来把俺小姐给呕哭了,这还能算不错吗?何况他末了还说俺小姐还没出嫁,就不顾嫡亲哥哥的死活,一心向着您,连重话全不敢说一句,真要过了门,那还记得老子和哥哥吗?又说俺小姐自从邯郸到北京,一直全跟着您,决没有个说不进的话,这还不该揍上两个嘴巴吗?”
接着又冷笑道:“俺知道咧,他一定知道王爷和您简直是一个人,打算托您弄得什么官儿做,您没答应他,所以才来逼着俺小姐和您说,凭他这份德行也配吗?他如真的把俺小姐逼出病来,那俺便说不得和他拼了咧。”
羹尧这才知道,她也完全是揣测之词,但中燕说的话,却已明白大半,忙又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们小姐已经不生气咧,你还不赶快上楼看看去。”
孙三奶奶还待说什么,中凤已在楼上呼唤.这才匆匆赶上楼去。
羹尧回到了花厅秘阁之中,那云中燕早在等着,一见面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不肖,致劳妹丈为我操心,但不知适与舍妹商量,结果如何?”
羹尧一面答礼,一面脸色一沉道:“其实小弟已附婚姻,适才又是二哥一力相邀,所以不得不去一趟,谁知令妹连我也怪了下来,去虽去了,却无从相商,这事只好从缓再议了。”接着又看着他道:“不过二哥放心,小弟与那周大侠虽然从未见面,但他既肯应王爷之邀到这北京城里来,便小弟无法进言,王爷的金面他一定是要看的。只等他一到京,小弟必与王爷商酌,请王爷对他说上一两句,不比我更有效吗?再说,他人现在尚在江南,来往也须时日,却不须急急咧。”
中燕连忙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却不知舍妹如此固执,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既承妹丈慨允相助,这事也许有望亦未可知。不过那位周大侠向来嫉恶如仇,绝非常人可比,还请妹丈多多着力才好。”
羹尧也把手一拱道:“此事我倒有些不解,那周大侠既将那毛月香宰了,又将衣服人皮寄给二哥,那他便该在这北京城里才对,为什么反在江南应诏,这不奇怪吗?”
中燕道:“二哥有所不知,固然这位大侠行踪不定令人难测,便他的门人弟子也极多,只要他想要宰谁却不必亲自动手,所以小弟惶恐万分,便也为了这个,今后小弟这一条性命便全仗二哥成全咧。”
说罢又一再嘱托,这才作别而去,羹尧方才独坐深思,忽见周再兴在门外请了一个安道:“禀二爷,那十四王府的程师爷和本府胡师爷一同来见王爷,因为王爷不在府中,所以特地来见二爷。”
正说着,忽听程子云大笑道:“双峰兄昨承枉驾,俺今日是谢步来咧。”
说着自己一掀门帘,撑着一付大玳瑁眼镜,人已晃了进来,一面又嚷道:“您昨夜那一手真不错,除非是俺这东鲁狂生还真没法接得下来,俺真钦佩之至,不过昨夜之事公也,所以彼此全不得不尔,今天俺来拜您却是俺两个的私交,您可不能再来那一手咧。”
接着哈哈大笑更不待迎接,便向当窗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转向身后的胡震把手一指道:“胡兄,您也请坐,雍王爷既不在家,大家全是知己朋友,却无须客套咧。”
羹尧深知他有意脱略,也不周旋,只向胡震道:“胡兄怎么也会和这位子云先生同来?
是在前面遇上的吗?”
程子云忙道:“您先别问这个,俺和胡兄如今已是莫逆之交咧。”
接着四面略一张望道:“那白大侠怎不见在此?俺是特来回拜订交咧。”
羹尧笑道:“他并不住在此地,程兄既来,容待晤及,当代致意便了。”
程子云不由一怔道:“他既应邀来此,为什么反不住在此地?是不屑与我这东鲁狂生论交吗?”
羹尧忙道:“那倒未见得,不过白大侠为人也豪放不羁,他之所以不住在王府内,便是为了图个自在,却不知道程兄此刻会来咧。”
程子云把头连摇,一面道:“那俺只好容诸异日再为奉访咧。”
接着又道:“俺之所以来这一趟,一来回拜谢步,二来还有一件大事禀明雍王爷,既然王爷不在府中,那便对年兄说也是一样。老实说,俺这一趟是奉了王爷之命而来,昨夜您和白大侠到俺王爷那里去的事,想已禀明雍王爷咧。但不知雍王爷对此事如何,彼此叨在知己,您能见告吗?”
羹尧笑道:“方才程兄不是说此来为了私交吗?照这一说又是公事了,实不相欺,昨夜之事,小弟因为今晨来得稍迟,雍王爷已经入宫去了,所以尚未陈明经过,也正在此地等候,却想不到程兄已来,实在无可奉告咧。”
程子云又是一怔道:“年兄,您这一来也许就误了大事咧,这个馊主意本来是俺这东鲁狂生出的,俺既已对白大侠和您说明,您为什么不赶早来陈明雍王爷,万一他这一进宫去,再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岂不彼此又生误会?”
羹尧不由心中好笑,率性逗他道:“程兄这却不能怪小弟,一则我因昨夜您既把事全搞到自己身上去,一定已有把握,所以才不急急赶来。二则那白大侠从十四王府出来,因为夜深不便再回寓所,便权在舍间过了一宿。他因那曹寅在镇江颇有意用酒食游览强留诸人,延宕时间,好让十四王爷倾陷之嫌,颇形不快,竟打算以去留与雍王爷力争,非在皇上面前求个是非真伪水落石出不可。所以小弟不得不详加解说,一力拦着,好不容易才把他缓了下来,这才赶到这里,却想不到王爷已入宫去了,这却并非小弟误事咧。”
程子云忙一拍大腿道:“照年兄这么一说,那白大侠现在尚在尊府了,既然王爷已经入宫,何妨遣人请来,再为相商咧。”
羹尧笑道:“他方才和我一同由寒舍出来,分手不久,只说他去访友,却未说出地点人名,你却教我遣人到哪里去找他?难道程兄对此人还有不能置信之处吗?”
程子云摇头道:“自从他昨夜那一手内功潜力一现,俺已心服口服,焉有再生疑心之理。实不相欺,俺今天来一则是为向那雍王爷请罪,二者也想对这位白大侠当场把话说开。
今后十四王爷固然非和雍王爷言归于好不可,便对江南诸侠也决尽力维护,俺知道您有些话还不便说,所以先找了这胡兄,托他代为斡旋,一谈之下,才知道他对白大侠竟曾有数面之缘。此次来京也已见过,彼此相谈之下,颇极欢洽。俺心方一喜,却不知道,他偏没有来,王爷又入宫去了,俺这一趟又算是扑空咧。”
胡震在旁忙道:“程兄不必着急,果真十四王爷对江南诸侠也有维护之意,又愿意和这里王爷尽释前嫌,小弟一定惟力是视,设法将这个扣儿解开便了。”
羹尧笑道:“胡兄你且慢来,小弟前此便因年轻心热,又阅历太浅,所以十四王爷这次在皇上面前意见一经和王爷相左,我便大受责备,闹了个两面做人难,足下却须留意才好。”
程子云捋着虬髯,从那付大玳瑁宽边墨晶眼镜里面看着羹尧道:“双峰,您只管放心,便俺王爷再有反复,那全有俺咧。”
接着又道:“其实这一次的事,并非十四王爷忽然食言反汁,便对雍王爷过不去,却真是俺望好心切,打算将诸侠激使来京才下了这一个着子,却不料几乎因此使得两位王爷失和。
俺真深悔在事前未能先和您两位说明一声,以致才有此失,您如疑惑那是十四王爷的食言违约,那就大错特错咧。”
羹尧不由面色一沉,正待开口,胡震暗中已经一使眼色道:“年兄不必误会,程兄虽然素有狂名,又好奇计,却为人极为亢爽,言行如一。如今两位王爷之间,固然决不宜再各有疑忌,便江南诸大侠也犯不着因此开罪十四王爷,既然他愿意认过斡旋,这真是各方全好的事,你却不可又把事看左了咧。”
程子云又一拍大腿道:“胡兄真是俺的知己,俺委实是言行如一,只病在好出奇计而已。至于两位王爷决不能各存疑忌,江南诸侠又犯不着得罪十四王爷,这简直是一语破的,俺真佩服之至。”
接着又一拍自己胸脯道:“双峰您放心,在十四王爷面前全有俺咧,如果此事再有反覆,俺情愿和您赌上这颗脑袋,您还能再不置信吗?”
羹尧也颜色一转道:“程兄既能如此说,小弟焉有不能置信之理,不过在王爷面前,我现在委实有不便进言之处,此事还须胡兄多着力才好。”
胡震笑道:“你也不必全推在我身上,话由我说,你也得从旁相助才行。”
程子云一见羹尧已经答应,忙又站了起来道:“俺本当待王爷回来,当面谢过罪再走,但既蒙您两位见允,合力作成此事,那便有八成可望。俺既已说好十四王爷由俺担当,那便还须回去先行把话呈明,以免再生枝节。此间便烦二兄代向雍王爷缓颊请罪,那白大侠也相烦代为一邀,俺午后再来听候佳音使得吗?”
胡震笑道:“程兄也正该先回去和十四王爷商量一下,这里的事,有我和年兄两人也许不致再把事情扩大,且请放心便了。”
程子云闻言连忙站起来,告辞而去,羹尧等他去后,忙向胡震低声道:“此事又有变化吗?要不是你在使眼色,我正要大大的消遣这怪物一下,让他回去再激怒允题咧。”
胡震悄悄的道:“这是你周师叔的意思,你白师叔没对你说吗?”
羹尧点头道:“说是说了,不过此间主人却未必肯对允题就此罢手咧。”
胡震道:“这个你不必多虑,全有我咧。”
接着又附耳道:“为了江南诸人的事,万不宜让这两个主儿借题发挥,否则有害无益,反正那个宝座只有一个,不容他兄弟不争,却忙不在一时,更不可把自己人夹在里面,你知道吗?”
羹尧连忙点头,二人又密商了一会,雍王也便回来,羹尧迎着笑道:“王爷回来了。皇上今天曾提及江南诸人的事吗?”
雍王也笑道:“皇上今天倒没有再提到江南诸人的事,只听得二哥有外放学政的消息,却先须道贺咧。”
羹尧忙道:“那还不又是王爷的恩典,果真有这消息,羹尧倒想出去阅历一下。”
胡震闻言,连忙也拱手向羹尧道贺,接着又向雍王道:“方才王爷进宫去,那十四王爷的程师爷留前来向王爷请罪,并说十四王爷也有尽释前嫌和王爷和好如初之意,王爷于意如何咧?”
雍王怒道:“这混帐东西居然敢来见我,那也就不愧是个东鲁狂生咧,幸而我不在家,那算是他运气,否则我最少也要严词训斥他一顿,着他回去告诉十四阿哥去。”
胡震连忙笑道:“这等狂士难道王爷还和他计较不成?如依晚生之见,江南诸侠既然应邀而来,王爷倒不妨放松一着。
一则以示胸襟阔大,二则也乐得借此和他再约定彼此互不攻讦。等应邀各人到齐再说,否则我们目前是一个成局,如果真的激使再生枝节也未免不好,王爷以为如何?”
雍王略一沉吟,转向羹尧道:“二哥对于此事以为如何?如果不乘此对十四阿哥摆布一下,容他安闲自在过去,却不免可惜咧。”
羹尧笑了一笑道:“此事刻尚未了,江南诸人尚未到齐,还有那魏景星的事,也足使十四王爷必然大受申斥,王爷何必忙在一时,示人以不广?他既着那怪物来,自愿以后不再对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