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
来多少也有一个字号万儿,且说来容我听听好吗?”
那老道士又仰天一个大哈哈道:“贫道本来在江湖上没有什么了不起声名,也值不得一提,不过你既要问,那我便直说咧,贫道姓闻双名印生,法号道玄,鱼老英雄,你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吧。”
正说着,舱中诸人也全出了舱门,了因大师首先冷笑道:“闻道爷,你别这么说,是在江湖上混混的谁不知道秦岭阎王峡有你这么一个人。当真你就看得鱼老将军这样孤陋寡闻吗?便他认不得你,还有我这老和尚咧,你还记得当年在黄河渡口那场旧事吗?”
那闻道玄闻言,不由又大笑道:“今天真是天生的缘法,想不到你也在这船上,这样倒好,贫道这数十年来工夫总算没有白花,也要算算旧帐咧。”
说着大喝道:“了因贼秃、鱼壳老贼,我是明人不做暗事,此番赶上几千里路,原本专为寻鱼翠娘这小贱人而来,却不料你两个也在这船上,既如此说,那边河滩之上,现有一片打麦场,你我且到那里去再拼一个死活便了。”
话犹未完,只见眼前一大片翠影一闪,翠娘已从后艄,越过船篷飞纵过来,一手挺剑娇叱一声道:“你装模做样的说了半天,我还道是什么东西变的,原来却是昔年在了因大师伯手下漏网的淫贼闻印生。凭你也配向两位老人家叫阵,你既寻我,一定为了那李元豹夫妇的事,既有这本领前来找场,何必又上岸去,只在这船上,我如不把你宰了,也不算是鱼翠娘。”
鱼老正待喝阻,却被了因大师扯了一把,接着又听了因大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也胆大,须知人家已经今非昔比,他已在秦岭阎王峡苦练了几十年咧,你既要动手,却不许替你父亲和我丢人,如果自己知道不行,还是赶快退下来,让我来料理他的好。”
那闻道玄一见翠娘抢上船头,竟越过众人向自己叫阵,而且又不容上岸,便要在船头动手,不由大怒,仗着自己近年功夫已到火候,一身独门暗器之外,更有一把柔可绕指的缅铁宝刀,哪把翠娘放在眼中,忙又大喝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却不能怪我以大欺小咧。”
说着用竹篙向那小船外面一撑,呛啷一声,从道袍里掣出刀来向翠娘又喝道:“闻得你仗着嵩山哑尼那点传授,到处欺人,既愿向你祖师爷领教,还不快来受死。”
翠娘冷笑一声,一抖那柄新得的盘龙剑,玉腕轻翻,一个拨草寻蛇,便向他咽喉刺去,那闻道玄个儿原就矮小,人又站在小船上,比大船更低了将近一尺,一高一下,双方动手本来为难,忙将身子一闪,一个孟德献刀,向上架去,翠娘一见那把刀光有异,而且也是软中带硬,自己这口剑又新到手,不敢硬碰,倏的收剑,身子一挫,一抖手,一剑又分心刺去,那只小船原是一只瓜皮小艇,并无篷舱遮盖,闻道玄身子一侧,向后一退已到小船中间,一面提起缅刀,正待还手,翠娘宝剑向上一翻,乘势下了小船,化成抬日高升架式,跟着便来取他手腕,闻道玄一见翠娘竟欺上了小船,地方更小,忙避过剑锋,也手腕一翻,一个叶底翻花,化成白蛇吐信,转向翠娘胁下刺来,翠娘略一闪身,让过那一刀,一剑又向闻道玄连肩带背劈下。那小船不过丈余,宽只三尺有零,彼此全欺得极近,闪避固然不易,船在风浪之中,更摇晃不定,闻道玄昔年虽然也在黄河渡口练过水性,但遁迹秦岭山中,已经多年没有用上,未免生疏,这一来却上了恶当,不但顾上顾下,施展不开,连暗器也无法打出,勉强又避过那一剑,不禁手忙脚乱。正待设法纵身上岸,却不料翠娘要在船上动手,便是看定这一着,哪里肯容他脱身,手中剑法一紧直逼了过去,那条小船原在大船船头外泊着,更无绳链系着,只仗着一根竹篙挨着大船插定。两下这一动手,小船连晃,竹篙已经动摇。偏那翠娘,一面用剑着着进逼,一面莲钩一起,在那大船上面一蹬,那小船便似弩箭离弦,从水面滑出去三五丈远,闻道玄已被逼到船艄,再无退路,要想上岸更加不易,那船去势又急,身子一侧,几乎栽下湖去,下盘勉强稳住,翠娘一剑又迎面劈来,不由把心一横,暗运真力,手起一刀硬磕了上去,只听得呛啷一声,火星直冒,那一剑虽然架住,刀上却缺了二分来深的一个口儿,闻道玄这才知道对方也是一口宝剑,且那内功潜力不在自己之下。但情急拼命,左掌一伸,竟将苦练的透山掌法向翠娘当胸按去,两人均已近身,那一掌原万难避过,却不料翠娘已得独臂大师真传,右脚在船上站定,猛然一扭娇躯,一下折向船外避过那一掌,跟着收剑护着身子,左腿一环,一伸脚正蹬在闻道玄膝盖上,只听得闻道玄大叫一声,咕咚一声直倒入湖去,翠娘不由娇笑一声,将身站稳,正说:“原来秦岭五毒中人物不过如此。”
倏儿水花一翻,那闻道玄忽然在丈余远近之外,冒上半截身子,手一扬,哧,哧,哧,一连三枝袖箭分上中下打来,翠娘连忙用剑一拨,一连打落两箭,接着一抬腿将第三枝袖箭踢向湖中,娇叱一声道:“老贼休走,你也看我的。”
喝罢,剑交左手,右手一扬,闻道玄见状,连忙将身子向水中一缩,却不料翠娘那一下竟是空招。又趁他没入水中,掏出一枚燕尾梭来,那闻道玄,沉在水中,却不见暗器落下,二次方又将身子向上一冒,取出五枚偃月毒药镖,打算用满天花雨洒金钱之法,向翠娘发出,一下才冒上来,又听翠娘娇喝一声打,眼前一点寒星直飞过来,不但那五枚偃月镖未能发出,那一枝燕尾梭正打在左肩头上,连忙叫声哎呀,没入水底逃去,这里翠娘,一见对方中镖入水,正待下水捉拿,那鱼老已将大船移来,一面高声喝道:“穷寇勿追,翠儿还不回来?”
那其余几只船上一见出事,齐声发喊,连其他客船也全惊觉,岸上船上全站满了人,噪成一片,只得回到大船上,天雄首先道:“世妹真的好身手,竟将这样成名老贼打跑,适才我已看见,他已中了你那燕尾梭,便从水底逃上岸去,也难活命咧。”
翠娘笑道:“如凭真实功夫,再容他上岸,那还不知谁胜谁败,那是因为我看他水上本领有限,冒着奇险在那小船上动手,才侥幸成功,不过这老贼,专一使用毒药暗器,我那一梭打的又不是致命的地方,伤是决定,死却未必咧。”
了因大师也笑道:“我也早看出你的用意来,又深知那厮内家功夫决练不到绝顶,所以老将军打算喝止,又被我拦住,这用意是想教这厮败在你手下,以后也许可以老实些,省却不少麻烦,却想不到居然成功,不过起初我以为有我在场,他便暗下毒手也自无妨,后来那船一离开却真的险极了,你须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以后却不可再逞强好胜托大自负咧。”
鱼老也告诫道:“你这妮子为什么这样不听话,擅自逞能,须知这闻道玄我虽没有见过面,却也早有个耳闻,这老贼不但下流暗器无一不精,便内功潜力也练到六七分,你能轻敌吗?”
接着又道:“这种人生路不熟的地方,你知道水性地势如何,就敢下湖去拿人,万一着人毒手那便如何是好,方才了因大师告诫得极是,以后却不许再这等狂妄咧。”
说罢,又向邻近各船围着的人说明那老道士,乃系江湖剧盗打算探明虚实中途行劫,现在已被逐走,众人因系官船自无话说,见事已完纷纷散去,那后面船上的万家驹和曹连升二人也一齐走来,略问情形之后,万家驹首先向天雄打了一躬道:“这便如何是好咧?末弁这次出来,原不敢担这大的风险,全仗马老爷和诸位大侠虎威,才敢上路,既有此事,要不要我们拿你老人家名帖上岸去就附近该管衙门商量一下,着他们多派人来,再不然能有镖行分局子也好设法,要不然,这个干系末弁却担不了咧。”
那曹连升却笑道:“万老爷,您错咧,咱们这船上全是名震一时的当代大侠,便马老爷也是王府护卫,还用得着去请外人来保护吗?不用说别的,您只看方才那老贼道,虽也厉害,只鱼小姐一出手便打下水去,马老爷和各位大侠连手全没动,这事还用咱们管吗?”
两下这一吹一唱,天雄不由激怒,冷笑一声道:“万老爷不必发愁,曹老管家也不必托大,反正此事我已全明白咧,我们是有帐到京再算。”
二人不由做声不得,鱼老一听也大怒道:“我也明白咧,既如此说,只等风暴稍停,我们这条船便单独进京去,那贡品和妆奁我们管不着。”
曹连升闻言,连忙跪下道:“马老爷,鱼老将军您误会咧,奴才方才的话,只是因为敝上曾对您和诸位大侠全面托过,才敢这样说,却不是有意放肆,还望恕罪才好。”
万家驹也躬身道:“马老爷您可别生气,末弁实在因为干系太大,所以才想禀明设法,却决不敢有轻视之意,还望恕过卑职不善说词。”
天雄还待发作,鱼老也满脸怒容,曾静却笑道:“马兄且慢生气,鱼老将军也不必动怒,此事虽然必出李元豹那厮指示无疑,但曹大人却也未必便知道,要不然,雍王爷所托妆奁固然要紧,那贡品干系何等重大,他能差人前来寻事吗?万一稍有失落,我们无妨,他却真对哪一面全无法交代咧。”
那曹连升又请了一个安道:“曾老爷说得极是,这贡品和妆奁凭哪一面也失落不得,敝上就再托大些也决不敢和自己过不去,不过那李老爷可就难说,还望马老爷和诸位大侠看在敝上一再相托份上,始终成全,好歹把东西送到北京,奴才自会专函禀明,和那李老爷说话,您要真的丢下不管,那便坑了奴才咧,可怜奴才这次本是一趟苦差,再要出上点事,那便只有寻个自尽了。”
万家驹也道:“曹大人为人素极谨慎,这贡品妆奁的重责全在他头上,焉有不计利害着匪人中途暗算各位之理,还请马老爷和各位大侠不要疑心才好。”
天雄方欲开言,曾静却一使眼色笑道:“不过,曹大人虽愚不至此,那李元豹却真难说,方才那老贼道不是说明,要寻的是鱼小姐吗?这却显见是为了李元豹的事寻仇报复毫无疑义,曹大人既与孪元豹同居一宅,出入同游,雍王爷又曾命他严加看管听候发落,如果出上点事,无论知情与否,却总难卸责,老管家如为贵上计,还须听我一言才好。”
曹连升忙道:“曾老爷这话说得更是,奴才从小便在敝上宅内当差,焉有不为敝上打算之理,只您有话,奴才决定遵示就是咧。”
曾静又笑了一笑看着他道:“我也没有别的话说,不管他有什么厉害人物再来寻事,我们自然有人接着,不过要能保得无事平安到京,却须每日按站赶路才行,便以今日之事而论,如非行程太缓,泊在这荒村之上,也许可以无事,你和这位万老爷还负切实督饬船家才好,要不然,那我们便真只有各行其事,全乘鱼老将军这条船,先行一步了。”
曹连升不由暗自吃了一惊道:“奴才遵命就是,这船户们真也刁顽,确非严加督饬不可,只等风住开船,一定着他按程赶路便了。”
万家驹也道:“这并不是末弁不尽力,委实是船户可恶,这以后我一定也从严督饬,还望马老爷和各位大侠千万不可误会。”
说罢便一同退向自己住船而去,鱼老余忿未息道:“曾老弟,这显然是曹寅那老奴才又在弄鬼,一面教押运的人一味拖延,一面却命那秦岭几个积贼前来寻事,方才我本打算就此发作一顿各走各的,你为什么偏要拦着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曾静笑道:“老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来这贡品和妆奁,我们既答应他护送到京,万一路上出事,大家面上也不好看,二来我料那曹寅着这两个奴才在路上一味拖延时日,决不是为了好让这些人来拦截寻事,此中必是另有奸谋,所以才趁此着他们督饬船户赶路,我想我们既已有了白兄做前站,赶到北京城里去,只不误那年老弟的吉日,便稍缓行程也属无妨,你让他多出上几次事,我们不也好全推在允题和那曹寅身上,使鞑王兄弟更易内讧吗?”
天雄忙道:“话虽如此,但这李元豹和曹寅还不是一个鼻孔出气,这秦岭五毒既是李元豹招来的,那曹寅老奴才焉有不知道之理,我们何苦再在他这圈套里钻来钻去,要依我说,还是鱼世伯理长,不如抖手一走为是。”
曾静笑道:“果真如此,我们便更落到人家圈套里去咧,那他便更好将贡品被劫的事做到我们头上,甚至说我们内应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