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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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丁氏弟兄有五娘和小香二人跟来,三小却始终没有息了这个念头,那小龙藏在店后窑洞门外墙角上,乘着余媚珠搀扶钱知县之际,只略一伸手,便将六王允祺那一封信盗到手中,得手之后,便向丁旺一打手势。不等余钱两人回店,仗天黑,身形矮小,地势又熟,竟绕道先向店中上房东厢,偏偏所有的人全在大厅之上吃酒,那毓协台在西间更是左抱右拥,乐不可支,竟被梁小龙轻轻易易的将那一对玉石琢就玩意盗了出来,得手之后,因为丁旺急于要看那稀罕物儿,两人又同绕向街南房上,本拟先回高升栈看个清楚,却恐五娘有事呼唤,两小一商量,小龙猛忆那双盛栈西边不远,有一座山神庙,僻处一角,外面又有树木遮着,虽无灯火,身边带有千里火筒不妨取看再回来,孩子家原是想到就做,忙又一同纵向那庙,等到庙里点火一看,丁旺不由唾了一口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原来不过俩石头雀儿,早知如此,真值不得费这大的事咧。”
小龙猛翻怪眼道:“你倒说得稀松平常,据那钱知县说,说得着一对玩意,将来便要当皇上咧,我们既然弄到手,便看玩上几天不也好吗?反正顺手牵羊带了出来,也不算费事,你不要给我一个人也好。”
正说着,忽见庙外一条岔路上黑影憧憧,似乎有好几个人走来,丁旺忙道:“你快别嚷,那边有人来咧,我们还宜快走才好。”
小龙一看,那星光之下,果有四五条黑影走来,忙将那一对东西收好,又揣好千里火筒,一看那庙只一间,神像供桌之外,别无他物,忙道:“这里便在白昼,除烧香还愿决无人来,这些鬼鬼祟祟的,却在这个时候跑来,也许就是秦岭漏网贼人,我们先设法藏起来,看看是些什么人,如果值得动手不妨拿了回去,否则且听他们说些什么,不也好吗?”
丁旺连忙笑道:“便拿不了,我们让他知道厉害不也好吗?只是这里头不过一间房子却藏在哪里咧。”
小龙不由一笑道:“这一手你还得请教我才行,只你打算藏,我便包管有地方。”
说着一下纵上神龛,轻轻躺了下来,一面低声道:“这上面只稍为挤一下足可容得你我二人,只着不得重,你我在椽子上借点劲也就行咧。”
那神龛原有五尺来长,尺许深,下面安着供桌,上面花板一直到屋梁,两个孩子纵了上去,一个头向东,一个头向西,全颠倒绷在椽子上,方才藏好,那外面一群人已经走了进来,倏然千里火筒一亮,先向四面上下一照,二小看得清楚,尤其近日暗中已将贼中几个着名人物全认明了,那来的正是孟三婆婆和朱砂手侯威,还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林琼仙,另一个也是孟三婆婆爱徒廖玉娥,只有一个男的却认不得,猛见那千里火筒一灭,先听孟三婆婆长叹一声道:“我真没想到,从侯异一死,惹下是非开始,我们就一直走着背运,如今算全完咧,此仇将来固然必报,但目前我们秦岭一派,那死的算了,还有好几十位平日全是得力头目,如今却都落在振远镖局和地方团练手里,这却不容不救,闻得在坡上被擒的全已交给官军,那坡下的,现在何人手中尚无确讯,这却如何是好。”
接着便听那男人道:“孙儿这次回来,名虽祭祖,实奉王爷所差,务着爷爷和太婆两位将那年学台一行除去,并有一封信到这里驻防的毓协台,着他相机暗中相助,如今只拿这封信去,便不愁他不帮我们,本来,这封信王爷曾经说过,不是一定非那毓协台帮忙不可,能不用上,还是不用,免落痕迹,但如今却顾不得咧,少时待我去见那协台便了,他这官儿一大半是王爷栽培出来的,还能说不理吗?”
孟三婆婆闻言又叹着气道:“你这孩子虽在王爷前面当差,哪里知道官场的事,我自从野火中逃了出来,你那余姑姑便着人告诉我,如今那毓协台和钱知县,全不是前几天的样子咧,他们已经商量过,竟打算用我们那些已死和被擒的弟兄报功请赏,算是顺到姓年的那一面去咧,虽有王爷的信,但在他们地面上出的事,王爷的嘱咐说不出来,姓年的却可以把这事奏上去,他们为了自己,哪肯再顾全到我们,闻得那姓年的,已经将一封上宪衙门责成那协台搜剿我们限期肃清的文书交给他,他这是现成功劳如何不捡,就是将来王爷怪他,他只向我们身上一推,说我们自己不争气,事情没办好,被人家当场拿住,他不得不如此,不也就完了,难道王爷还真能为了我们奈何他不成。”
侯威闻言,似已发怒道:“依你这一说,难道我们死的不算,那活着的也听他们再去砍脑袋示众不成。”
接着又听孟三婆婆道:“你先别着急,我所以把你们引到这里来,也便为了商量此事,那小流星王二怔虽然是我们自己人,但他那里已经住上了兵,话却不好说,如今这里没有人便可以畅谈了。”
侯威忙又道:“这还有什么商量的,要依我说,我们先去找那钱知县和毓协台,和他评理去,他如肯将活的弟兄放了出来,我们不妨暂时忍下这一口气,将来再说,如果那协台和知县一定不肯,那便说不得,我们把他两个一杀,该放的一放,走他妈的清秋大路,我们斗不过姓年的,难道连这两家伙也斗不过吗?老实说,那些老总们我还没有放在眼睛里咧。”
孟三婆婆道:“你这个办法,果真我们把那协台和知县宰了,放着姓年的在这里,他既和丁老杂毛振远镖局打成一片,还有几个老不死的帮着他,肯放过我们吗?”
侯威忙又厉声道:“那现在总当家的是你,你打算怎么样咧?”
孟三婆婆闻言,惨然道:“我的意思是还由那毓协台和钱知县帮忙,不过单靠王爷的信已无用,只有用钱替未死的兄弟买命,这崖上我原藏有四五千两金子在那王二怔家中,本来为了恐怕大寨万一出事,放在此处要好得多,现在却正用得上,如今只有送他们每人几千两金子,再着余媚珠和林琼仙、廖玉娥这三个丫头,委屈些多在那协台和知县身上用些软功夫,也许可以保全几十位亦未可知,如果硬上,那却太难,只有同归于尽,更不可收拾了。”
众人闻言,半晌不语,又商量一会,这一决定财色双管齐下的办法,一同出了庙门,小龙和丁旺忙也跟了出来,远远缀着,不一会便见五人走入一座民家,一会儿又提了两只轿箱,同向双盛栈而来,梁小龙忙向丁旺道:“那位谢老前辈和你马姑姑,此刻必在客栈房上,你先去送个信,他们既然还有一封信,待我索性取来,便这两箱金子也不能白白便宜那个什么鸟协台,我也决想法弄出来,你送信之后,可在那双盛栈对面房上等我,索性连你哥哥一齐约去,要不然那两个箱子太沉,我一个人也许不行咧。”
丁旺依言送信之后,便向丁兴一打手式,乘着五娘小香注视下面,一齐悄悄从厢房翻了下来,绕向街南房上伏好,这里梁小龙却先赶向店中,从西房内间通后门小门进去,在床下藏好,一等众人出了西间,他便从床下出来,将两个妓女点了晕穴放在床上,偷进西房,将两箱金子提了出来,仍从内间小门出去,将那金子分两次交给丁氏弟兄,又在西边房上布了一个疑阵,自己仍又回到里间,先将灯火吹灭再走进西间,故意略现身形,便藏向一张桌子下面,等群贼出去,内间只剩下毓协台一人,又下手将信盗去,乘上房无人,转穿明间从后门出去,绕向街南房上,三人将两箱金子替换提着,送到崖下,只留丁兴等着五娘小香,这一段经过说罢,五娘不由笑道:“今晚不仅群贼跌翻在你们三个小鬼手中,便我也算在你们面前丢了一个大人,不过这却决不可为训,须知那侯威老贼出手极黑,果真遇上,他那鬼爪子却非你们这些嫩骨头能受的,以后还须小心才好。”
梁小龙一抹鼻头笑道:“我本来也不敢和那老贼硬碰,但今晚既有你老人家在场,那便又当别论,所以我们的胆子也就大了,当真你老人家还能眼看着人家把我们三个宰了吗?”
五娘笑骂道:“小猴儿,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不过我也有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你们就准有这把握吗?”
接着又道:“如今既已得手,我们也该回那松棚去咧,从这里能去吗?”
梁小龙忙道:“那很容易,只从这条小道,绕过一条岗子,再翻上去便见松棚,如今白天那场火,引起野烧,还没有熄,你老人家只看着火光上面走便不会错咧。”
说罢,掏出那两封信来,交在五娘手中道:“这便是从那钱知县毓协台身上取来的,你老人家带回去吧,不过两箱金子真沉重,提在手中,时间一长,可压手得很,只有由你老人家和这位马姑姑提着,旺儿兴儿他哥儿两个可不成咧。”
说罢,便似活猴一样,又窜上山坡去。这里五娘和小香,每人提着一只轿箱,携了二小,依言从那条山径一直绕了过去,果然野火未熄,照耀极远,要辨方向并不太难,走了一会,渐听晨鸡动野,举头一看,已是星河欲曙,等翻上坡去,那松棚已是在望,隔着松棚还有里许,便有振远镖行趟子手,骑着马在了望着,再走一段路,便见天雄一身劲装,佩刀而立,一见四人忙道:“谢老前辈回来了,那崖上情形如何?那毓协台派了一位都司、两位千总带人在坡上各处全看过了,那位梁兄已将镖局各位所擒的几十个重伤匪人,全交给了他们,但来的两队人,并没撤回去,仍在附近驻扎,我们虽怕不了他,但他们既然打着官军旗号,这事便不好办,你老人家得着什么消息没有?”
五娘忙将经过略说,一同走向松棚,只见二罗周再兴全提着兵刃和四五个镖行伙计在门外分两边站着,戒备真的森严已极,一见五娘,也围着问长问短,再看那松棚之中,灯烛辉煌,人影憧憧,简直一个也没有睡,连几位带伤的也全在内,等五娘四人一走进去,便全站了起来,迎向院落之中,道劳之下,丁真人一见五娘和小香各提着一口箱子,不由笑道:
“你们去探听消息,怎么连人家东西全带回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五娘一面将轿箱放下,一面笑道:“你要问这个吗?这两只箱子里面是三千两金子。”
丁真人不由失惊道:“这许多金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五娘忙又笑了一笑道:“我哪里有功夫,这全是这三个孩子搞的,不但拿来两箱金子,这里还有两样东西,比三千金子还值钱咧。”
说着掏出那两封信来,丁真人一看,一封是六王允祺给钱知县的,一封是八王允锇给毓协台的,虽然没有说明着两人帮着秦岭群贼截杀羹尧,但全称秦岭贼人为秦陇义士,并如有所求,务须尽力相助等语;那八王一封,更提明孟赛珠、侯威名姓,且有去恶务尽,将来必有升赏措词,下面各钤私章,不由大笑道:“这两封信果然万金难买,这一来一切更迎刃而解了,但是你们到底怎样弄来,一文一武两个官儿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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