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飞霜
郑雄原来想好了一肚子搪塞素云未能一同回来的话,史莒不问他,他顿时被陷于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的困境。
史莒仍是不开口,使得他更是心里发慌,显得手足无措,背脊上渗出了阵阵冷汗。他真有点受不住了,正想如何打开“狂素”盒盖之际,忽听史它叫了一声:“郑大侠!”
这平凡的叫声,竟把他吓了一跳,一震道:“史少侠有何见教?”
史莒笑道:“你身上鼓鼓的,带的是什么东西?”
郑雄不由地一低头,向腰中“狂素”盒子望去,一望之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自责道:“糟糕!我这不是自露了行迹么?”
敢情,他在心神被压制之下,不知不觉间,已移手放在那盒子上面了。
郑雄出生也晚,没有赶上进入中原历练的大场面,一生就在琼州岛上勤练功夫,在“紫府神宫”服勤做事,那经验阅历之难与他一身成就极高的武功相配合,乃是必然的结果。
是以,在这些地方就显出了他的不够。
话虽是这样说,以他四十岁左右年纪,便能挤身“红衣”级高手之列,也可见他的天赋极为过人。
因此,事到如今,却激起了他那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反而定下了心神,发挥出应变的机敏,随口答道:“我们张主事有一样东西送请少侠过目。”
说罢,泰然探手取出了那只盒子,双手递给史莒。
木盒出手,他只觉胸中那颗心,一阵狂跳,竟似要从口中跳了出来,暗中不住地叫道:
“打开来呀!打开来呀!快打开来看呀!”
哪知,史莒接过那盒子后,只神秘地一笑,就把它放在桌上,根本没有马上打开察看的意思。
郑雄暗骂了一声:“小混蛋!你不开来看,难道我不会想别的法子么?”
正当他动脑筋的时候,史莒却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他手中,道:郑大侠,这是你们神君夫人要素云姊送给我的那本册子,当时你也在场见到了,现在请你看一看内容,我们好作进一步的深谈。“
郑雄不在乎地翻开那册子,随便看了两页,起初是一脸冷莫的表情,渐渐的凝重了起来,最后,他愣住了。
史莒一笑道:“郑大侠,这事情太意外了,你不相信,是不是?”
话声一顿,一扬,又接道:“我们也很怀疑这本册子记载的真实性,所以想请你来作一次滴血认亲的试验,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但听你一言。”
郑雄脸色数变,久久没有作声。
史莒有力的声音像石头一样,落在他心坎上,道:“羊有跪乳之义,鸦有反哺之恩,生我者父母,岂能不如禽兽?”
郑雄一阵猛震,低声道:“在下愿意一试。”
说过这话之后,另一种内愧之心,又油然而生,使他不得不加上一句道:“如果证明全属子虚呢?”
史莒道:“本席很讲理,该负的责任,绝不规避,不过谈到这个问题,你认为这个责任该由我们负么?”剑眉一轩,接着道:“我觉得只有证明你们神君夫人的记载确属实在,才是你们‘紫府神宫’今天唯一能自全之路。”
轻轻一叹,又接道:“否则,众怨难息,我也爱莫能助。”
郑雄暗中强嘴道:“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
这话只在他喉底转一转,并未真的说出来,真的说出口的,即是:“好吧,少侠说如何试验法?”
史莒一指桌上的水晶浅盂道:“请郑大侠刺指出血,滴入盂中少许即可。”
郑雄这才注意桌上放着一只浅浅的水晶盂,盂中盛了半盆清水,除了浅盂是水晶做的,故一眼可以看透,那浅盂旁边,还了一枚钢针。
郑雄应了一声:“遵命!”
伸手拿起桌上钢针,刺在左手食指上,向孟中滴了五滴鲜血。
在滴血的时候,他略运机心,把五滴鲜血分布四散,成为叫梅花形。
一滴一滴的鲜血,就像是万颗鲜红的宝石,慢慢向盂底沉去。
四周虽然有了淡淡的红晕,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散开了。
史莒同头向皓首童子徐东屏微笑道:“徐执事,清您也滴几滴鲜血在盂中。”
郑雄顺着史莒视线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但面如童子的老夫,巍颤颤地移向桌前走来,一种莫明其妙的反应突然他心中升起。
他但觉鼻头一酸,双目也蒙蒙地充满了泪水。
第一○三章 偷龙换凤
郑雄微微一惊,犹自好强,默运神功,压下心中那股心潮,敛去目中那晶莹的泪水,射出两道威芒,盯视着皓首童子徐东屏的一举一动。
皓首童子徐东屏似是不敢与他对目相望,但他却看出皓首童子徐东屏的老眼之中,也是闪动着泪光,不难想象出此老这时也是激动得很。
皓首童子徐东屏指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向盂中落去。
第一滴落下去了,落在郑雄五滴鲜血的中间,郑雄的鲜血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静止。
第二滴滴下去了,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
皓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也一直滴下了五滴,忽然,怪事发生了,那散布在四周的郑雄的鲜血,有如乳燕归巢,齐向中间移动,和皑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结成了一团,任凭摇动那浅盂,也莫想把它们分开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呆了。
郑雄也呆了。
两人都不知如何迎接这意外的变化,而又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史莒左右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本席也滴两滴鲜血看看!”
雨滴鲜血从史莒指尖上渗了出来,落到了水中,正正地落在那大团鲜血之上。
只见史莒那滴鲜血一滑,悠悠地被荡开了。
又一滴,又被排开了。
就是和他们的鲜血,结不成一团。
待得史莒回过头去,只见郑雄已是抢步拜倒在皓首童子徐东屏膝下,叫了一声:
“爹……”便泣不成声。
皓首童子徐东屏颤声叫了一声:“孩子!我……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好。”扶起了郑雄。
史莒哈哈大笑,向屋外喝声道:“来呀!我们大家共贺徐执事父子团圆,同饮一杯!”
一个少女端着一只托盘,送进来一壶美酒,先为百龄老人朱如松斟了一杯,其次又为史苔与众人各斟了一杯。
大家一照杯,笑声中都乐开了。
史莒请大家归了座,一面伸手去取徐雄送来的那只盒子,一面对徐雄道:“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郑雄认了父亲,自然应该归宗,不再姓郑,而回复徐姓了。
史莒的手已经触到了那盒子,徐雄忽然大喝道:“史少侠,那盒子开不得!”
史莒哈哈一笑道:“多谢徐兄,本席也猜想这盒子有问题。”
随之,起座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拱手相贺道:“恭喜徐执事,现在您是真的得回令郎了。”
敢情,史莒早就看穿了,这时利用机会又试了一下徐雄的真心。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会主英明果断,老夫能有你接任,总算是无愧我心了。”
蓦地,只见徐雄忽然双目一直,瞪瞪地瞧着皓首童子徐东屏,霎时间,一双眼珠之上,红丝满布,全身发出一阵抖索。
皓首童子徐东屏一惊道:“雄儿,你……”
哪知他一语未了,徐雄已是大喝一声,形同疯狂,一式饿虎扑羊,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扑去。
皓首童子徐东屏满肚子高兴,一下子齐化乌有,只气得满头白发倒飞而起,大怒喝道:
“逆子,老夫先毙了你再说!”
双掌一抡,迎向徐雄击出一股强劲绝伦的掌劲。
史莒剑眉一皱,喝道:“徐执事,今郎情形有异,不可下辣手。”
皓首童子徐东屏闻声一惊,收回二成功力,就这转念之间,他与徐雄的掌力已然相接,但觉徐雄双掌之力重如山岳,他就是再加上二成功力,只怕也承受不起,何况,还收回了二成。
只听“轰!”的一声,皓首童子徐东屏被击得倒飞出去,冲上了墙壁,把墙壁冲破一个大洞,跌出屋外。
徐雄一掌震飞蜡首童子徐东屏,身子一转,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在“炼谷”暗中苦修数十余年,一身功力不下于“紫府神宫”一般“紫衣”级高手,会挡不住徐雄一击,殊属意外。
史莒方目一怔,徐雄的掌力,已经当头压下,避无可避。
史苔剑眉一轩,双掌一翻,喝声:“好!本席就试试你的掌力。”
两方掌力一接,一声巨响过去,两人各退了一步。
史莒但觉胸腹间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冲到喉头,几乎制止不住,喷出口外。
徐雄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他真有点不相信,在他猜想中,就是“紫府神君”也不过如此,徐雄区区一位“红衣”级高手,能高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他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那就只有再试。
史莒剑眉一挑,功行九转,又提起了全身功力。
正当他想和徐雄再拼一掌时,忽然,一声娇喝飘入道:“史少侠,不可妄动!”
这时,徐雄却是大叫一声,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史莒有人适时示警在先,他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可以昧灵于一时,但绝不会任性到底,身形一矮,从徐雄腋下穿了出去。
适时,一条飞快的人影,从皓首童子徐东屏冲开的墙洞之中射了进来,伸手弹出一物,击中了徐雄“腰眼穴”。
徐雄大吼出声,跳起一丈多高,把屋顶又冲开了一个大洞,身子再落下来,便寂然不动了。
那来人屈指连弹,指风飓飓!连点了徐雄一十三处大穴,这才缓缓吁了一口气,眼光向全室一扫,然后落到史莒脸上,道:“史少侠,素云呢?”
史莒定神看去,只见来人乃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慈眉凤目,瞧着他笑意泱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史莒心灵性巧,差不多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何况,同时又有二条倩影疾掠而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更证实了她的身份。
史莒躬身一礼道:“夫人来得正好,晚辈正想有所请益。”
神君夫人一笑道:“少侠客气,老身如何敢当。”
身形微转,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一欠身道:“各位请了,老身特来向各位请罪。”
百龄老人朱如松朗声一笑,道:“请罪之语老夫等不敢当,夫人请坐。”
神君夫人坐了客位,凤目转处,又问道:“素云把老身的意思告诉了少侠没有?她人呢?”
史莒道:“素云姐姐已把夫人的意思转知了晚辈,只是她把贵宫郑大侠请来后,她自己却没有再回来。”
神君夫人回头吩咐站在她左边的一个少女道:“紫燕,你到外面大厅上去看看,有什么事立即回报。”
接着又对右边那位少女道:“白虹,你快回碧宫会,把我那‘百锦囊’取来。”
两位少女应命分别退了出去。
神君夫人吩咐两女各去行事之后,这才接着史莒的话道:“少侠对于老身的建议,有没有接受之意?”
史莒道:“晚辈……”话声微微一顿,转目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脸上一扫,只见他们都微微地点了一点头,表示完全支持他,他这才吸了一口气,接道:“晚辈已经决定完全接受夫人的意见。”
神君夫人以为听错了,复问一句道:“少侠接受了老身的意思?”
史莒微笑点头道:“不错!晚辈是这样说的。”
神君夫人风目猛张,一怔道:“他们……”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老夫告诉夫人知道,史会主刚才已接任老夫会主之职,他的意思,就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夫人尽可放心。”
神君夫人高兴得声音发颤道:“少侠,老身替全宫大小谢谢你了。”
史莒俊面一红,笑道:“夫人仁义为怀,本会许多兄弟,父子得以相认,都是夫人所赐,应该致谢的乃是晚辈,夫人如此说来,晚辈倍增汗颜。”
神君夫人深深一叹道:“那种偷天换日的作法,一开始老身就不以为然,只因外子身负发扬神宫声威,延续神宫道统重任,由于本宫地处海陲,人才难得,是以看中了各位中原大侠子辈的资质,觉得正可借以转用。于是每闻谷内大侠们有添丁之喜时,便预作种种准备,将大侠们资质极好的孩子换了过来,老身迫不得已。负起了这分秘密责任,每当午夜,扪心自问,片刻难安,无奈逼于情势,老身有心无力,所以只好把真情登记成册,以凭天意。”
一口气说到这里,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接道:“想不到上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让我等到了,现在神宫各级高手,差不多十有七八都是各位中原大侠的后代,事情发展到今天,贵我双方,是恩是怨,是敌是友。老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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