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飞霜
史莒暗中皱了一皱眉头,笑道:“史大哥你这话错了,武林之中,明达者为先,大哥年纪虽比小弟轻了四五岁,但大哥今日一身成就,怕不任督皆道,已达三花聚顶,五岳朝元之上乘境界,足为我们同此一辈的群龙之首,想史大伯与家父当日义结生死,还不也是以长长幼,共尊最年轻的史大伯为兄,大哥如有提携之意,便请……”
“哈哈!哈哈!各位以为非侄之见如何?”
北剑程中和有意助长史威的江湖地位,为了报答南刀史烈的舍生之义,用心良苦,说穿了,为彩虹女许萍做寿,还不如说是为史威在江湖上称雄开道。
史莒这一倡导热诚拥护,只乐得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左顾右盼。乐观其成。
在座群雄,南北武林道,约莫占了总数来宾十之五六,他们都是与北剑程中和一个鼻子出气的人,都有着同一的愿望,希望把史威捧出来。
其他的来宾,亦莫不是够交情的朋友。
北剑程中和这一左右征询公意,还不马上获得一个满堂红,大家齐声附和道:“武林之内,达者为尊,史少侠足为后起群英之首,闻少侠之议,允当之至!允当之至!”
“允当之至!”
一片赞成之声。
北剑程中和笑了!
史威也暗中笑了!
史莒苦在心头,笑在脸上,又抱拳一揖道:“小弟以首倡此议为荣,敬以至宝一件,献请大哥笑纳。”
一般送礼,只有自谦“菲敬”的,如今闻非之竟以“至宝”
自称,其口气之大引得大家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口,都要见识见识他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言不忌。
就是史威也微微心动,凝目瞧着史莒。
史官微微一笑,轻喝一声:,“献上本庄至宝!”
“喏!”
应声传出一对锦衣小童,手中抬着一只狭长锦盒,直向史莒走来。
敢情,这经过一番安排,那柄“银鳞夺魄刀”已放在锦盒之内了。
史莒从小童手中接过锦盒,双手捧着,上前交给史威,道:“请大哥赐收!”
史威接过锦盒,打开来,见是一把狭长的单刀,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他出关稍迟,假彩虹女许萍未及把送刀之事告诉他,便和闪电娘娘蓝纫秋高庄而去,是以他毫无准备,竟不识得此刀来历。
取刀在手,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顺手一按卡簧,向外一抽,只见一片银芒冲霄而起,耀得双目一眩。
“啊!银鳞夺魄刀!银鳞夺魄刀!”
“史大侠的银鳞夺魄刀!”
史威一震,暗叫了一声:“惭愧!”
挽了一个刀花,刀交左手,右手横掌当胸,行了一个抱刀之礼,向史莒谢道:“多谢!
多谢!”
史莒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容,退回坐下。
北剑程中和见了史威那种抱刀的手法,不由皱了一下剑眉。
敢情,史威完全做错了,他做的只是一般的江湖人抱刀行礼之式,那不是“银鳞夺魄刀”的敬礼之法。
原来,南刀敬礼之法乃是右手抱刀,一只左手一按刀背而已。
不过北剑程中和马上又有一种原谅他的想法:“这也难怪这孩子,烈弟离家之时他尚未出生,史弟妹又悲伤过度,原已准备隐世不出,自是无心教导他了。”
只有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掠过一抹冷笑,碰了西令罗骥一下。
西令罗骥轻声一叹,道:“但愿程老弟不是有心之失!”
这时,各人的反应不同,也有看出史威误失之人,只因心无成见,差不多都像北剑程中和一样,原谅了他的年轻了。
总之,欢呼之声,盖过了一切。
史威一领手中“银鳞夺魄刀”,便要还刀入鞘,忽听人群之中有人轻轻喝了一声:“且慢!”
喝声虽轻,却毫不为嘈杂喧哗的闹声所掩,传入人们耳中仍是清晰无比,有如附耳而谈。
史威微感意外地一缩手,抱刀如旧,一双棱芒星眸,却电闪般向人群之中搜去。
在大厅进门处尽头,也就是最最不足道的席次位置之后,这时挤出一人。
远远望去,只见那人长得身材矮小,和西令罗骥差不多,但是他的一颗头却比西令罗骥的头大了一倍不止。颔下白髯飘飘,长过腰际,看年纪,怕不有七八十岁了。
长相显然不算太坏,偏又穿着一件比他身材长了四五寸的儒衫,拖拖拉拉,不仅没有半点斯文气,反而更见俗不可耐。
史威眉头刚自皱得一皱,不觉眼前一花,那俗不可耐之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法,瞧得北剑程中和都不禁暗暗吃一惊,不知来人用心何在,暗中摆了一摆手,便已有人传话下去,提防警戒。
史威见这人身法快疾无伦,刚换上一副笑脸,已见对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哼哼哈哈地道:“你的父亲是谁?”
谁不知他是南刀史烈的儿子,他的父亲当然就是南刀史烈,何用问得?
史威忍住了,呵着腰道:“晚生姓史名威,先父单名一个‘烈’字。”
那老人颠三倒四地又问道:“你娃姓就是史烈的儿子?”
史威不错,仍然没有牌气,只是语气略为提高了一点,道:“晚辈正是!”
那白胡子老人伸手指着那刀鞘道:“拿来老夫看看!”
史威微一犹豫,只听耳边响起北剑程中和的话声,道:“给他,没有关系。”
史威应了声:“是!”双手把那刀鞘送了过去。
那白胡子子老人在腰中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匕首,在刀鞘之内拨弄了两三下,挑出一层薄薄的的内鞘。
这内鞘一出,史宫心中一动,一双眼睛睁得比谁都大了。
果然,那老人倒转刀鞘,甩了几甩,甩出一束绢卷,仰手抓到手。
这时,史莒已是全身皆软,双手紧紧地按在桌面上,便欲奋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去夺取那束绢卷。
一条手臂轻轻落到史莒肩上,史莒回头望去,只见西令罗骥一脸肃穆的站在他身边。向他传音道:“孩子,不可鲁莽,有‘黄山四皓’在座,不要说你,就是我也不成。”
史莒颤声道:“我的希望完……”
西令罗骥手掌一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除了‘忍’字外,只有误事。”
这时,那白胡子老人已迅快地检视了那绢卷一眼,忽然,向史威道:“娃娃,你猜不猜得出老夫手中这卷绢是什么东西?”
史威聪明地道:“自然是武功秘籍了。”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你想不想要这武功秘籍?”
史威朗朗大笑,道:“这句话该晚辈问老前辈才是!”
白胡子老人一怔,道:“此话怎讲?”
史威道:“老前辈别忘了,这原是晚辈的东西啊!”话声一顿,双手抱拳,高高一揖道:“多谢老前辈费神代为取出先父遗赠,晚辈感激不尽。”
飘身落下锦墩,双手去接取白胡子老人手中的绢卷。
白胡子老人似是想不到史威如此机伶,拿话扣住了自己。微一愕愣之下,史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而双手也接近那束绢卷了。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退了二步,道:“这东西当然是你的,不过不要忙,老夫受托于今尊,你必须先回答老夫两个问题,老夫才能将此秘籍交你收用。”
史威踌躇地道:“老前辈有何见教,晚辈知无不言。”话虽是这样说,其实心中却是担心得很,因为他对于自己父亲之事,一向都没有听母亲说过,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一代义侠的南刀史烈,只怕有些问题答不出来。
敢情,史威他真还不知道的身世,是以能当之无愧,毫无内咎之感。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第一,老夫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秘籍的名称?”
史威愣了一愣,心想道:“我爸以九九八十一招‘金风刀法’,名震天下,这秘籍自然是‘金风刀法’了。”当下,微笑道:“自然是先父的‘金风刀法’了!”
白胡子老人一愕,真想不到他会不知道,双目中泛起一层迷惘之色,道:“你会不知道?”
史威一怔道:“不是金风刀法?”
白胡子老人道:“令堂没有向你提过刀鞘中秘籍之事?”
史威道:“家母伤心人,平日从不多说先父之事。”
白胡子老人苍眉微蹙,道:“也罢!你去问明令堂之后,再来回答老夫的话。”顺手把那绢卷收入怀中。
第二十三章 三九散人
史威眉梢一挑,有了三分火气,道:“家慈避寿外出,二三日内不会回来。”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等了十四五年了,再等一些日子又有何妨。”
史威微愠道:“这个问题这样要紧?”
白胡子老人道:“这个是令尊的意思,老夫不过遵托行事。”
史威棱芒暴涨道:“如果家母不愿回答老前辈这个问题哩?”
白胡子老人道:“这本秘籍就只有暂时由老夫保管了。”
史威眉峰杀风陡盛,看看就要发作了,忽然,耳边传来北剑程中和细小的声音道:“威儿,此老既是受令尊之托而来,乃是长辈身份,不得无礼。”
史威威态一敛,叹了一声,对老人道:“家母绝口不愿再谈先父之事,纵是问她,只怕她也不愿说出,万一家母真的坚持不肯说出,难道老前辈竟忍心携走遗物,致今晚辈抱恨终身么?”
白胡子老人微微动怒道:“这是为了你,难道令堂会不为你着想么?”
史威道:“家母不愿晚辈再涉身江湖,她的看法有异老前辈的想像。”
白胡子老人道:“那么你呢?”
史威扬声道:“晚辈不甘自暴自弃,有负恩师与程伯父的厚望!”
白胡子老人忽然沉声一叹,道:“或许令尊过分小心了也不一定,老夫倒不可过于拘泥了。”接着,正目瞧着史威的眸子,道:“老夫擅作主张,为你担待了。”
史威见白胡子老人已被自己说动,不禁暗暗心喜,道:“多谢老前辈允于赐还先父遗物。”
白胡子老人突然长眉微蹙,暗忖道:“这孩子说话,抢尽先机,聪明有余,淳厚不足,和他老子一样,易遭聪明之误,我倒不可过分让他顺心如意,看轻了天下之事,反非成全之道。”于是念头一转,又摇手道:“不忙,老夫只是说免去你回答第一个问题。”
史威怅然道:“老前辈何不格外施仁,成全到底。”
白胡子老人瞧着史威笑了笑,避开他的话意,道:“现在,你可以演一趟‘金风刀法’给老夫看了。”
史威俊面一红道:“家母尚未传给晚辈金风刀法。”
白胡子老人双目一瞪,道:“你母亲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连金风刀法都不传给你。”
史威黯然道:“家母怕了江湖了。”
怕,倒是不见得,只因她不会金风刀法,不得不找一个借口。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要是有了绝世身手,在江湖上,谁人不敬,谁人不尊,怕从何来。”
史威道:“老前辈说的是,晚辈的看法完全和前辈一样,可是家母却认为一个江湖人物,如果武功平凡,既不能出人头地,又不能光耀门庭,及至养家活口都成问题,要是幸而列于高手之林,每当武林多事之秋,又处处得挺身以赴,站在最危险的前锋,刀头喋血,生死须臾。一辈子真不知要担多少心!”
白胡子老人愤然狂笑道:“说倒是说得好,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又让你拜了四位师父?”
史威讪讪地道:“这……这都是程伯伯劝说之功。”
北剑程中和抢步面前,拱手道:“老前辈,可容在下稍作说明。”
北剑程中和是谦恭有礼之人,从不以武林大豪身份自高自大,见这白胡子老人年近百岁,又是盟弟信托之人,丝毫不敢失礼。
白胡子老人也十分给他的面子,脸上秋霜尽去,含笑道:“程大快好说,老夫正想请教。”
北剑程中和欠身道:“请老前辈就座,好说话。”
白胡子老人瞧了瞧端坐上席的“黄山四皓”一眼,摇首道:“不用客气,老夫不惯坐着说话。”
“黄山四皓”的八目齐张,集中向白胡子老人脸上,凝神投注,似是想看出这老人是谁,结果四人茫然地一对眼,又闭目如故。
以他们的身份,哪能管这小小的事情。
北剑程中和剑眉紧皱道:“史夫人自敝盟弟尽义殉身之后,原不欲威贤侄再入武林,是以隐姓埋名,避不与武林人物交往,在下费尽心机,说得唇干舌燥,才幸得她首肯,同来敝庄。”
白胡子老人忽然发出一阵震天大笑,音浪激扬,划破长空,震得全厅之人,无不面色大变,骇然相睹。
白胡子老人笑了一阵,道:“史少侠既未习练金风刀法,看来这本秘籍对他已是毫无用处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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