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飞霜
史莒几曾想到这“炼谷’的款待,如此惬意舒适。
可是,一种潜在的意识在警告着他,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头袭上了一道阴影,脱口吁声一叹!
“公子可是认为这里不够理想?”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史莒暗惊忖道:“是谁?我怎会一点警觉没有!”惊然转身瞧去。
只见一位身穿水绿色的秀美少女,正向他盈盈万福作礼。
史莒一揖到地,还礼不迭道:“啊!啊!小姐请勿多礼。”
那少女绞笑道:“婢子素云,是拨来给少侠使唤的。公子要这样多礼,婢子还待得下去么?”
一个丫环的身手,也高明至此,史莒不由又惊又臊,讪讪地道:“这……这…
…叫在下如何敢当!怎敢劳动姐姐。“
素云“扑哧!”一声,道:“听说公子还是从‘梵净山庄’出来的人,为什么这样没有见过世面,我们当丫头的原就是供人使唤的。公子要不敢当,那就由公子服侍婢子好了。”
这丫头好一张利嘴。
史莒一震道:“姐姐,在下想一个人住在这里,请你回去复命好不好?”
素云道:“我回去倒是可以,只是你的一些琐碎事情谁来为你做呀?”
史莒拍着自己的双手,道:“在下一向做惯了,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这个不用姐姐烦心。”
素云笑道:“说得倒好听,事非经过不知难,到时候你就有苦头吃了。”
史莒道:“做饭洗衣我都会,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需求,我不相信这点苦都吃不了。”
素云道:“我们这里是大厨房小伙食,可以由各人意思,指名供应,就是不给米菜材料,衣服净洗也有专司其责之人,那倒用不着少侠亲自动手。”
史莒道:“那就更好了,我自己按时去取用也是一样。”
素云笑道:“只怕不是一样!”话声一顿,接道:“许多初来的中原朋友,起初都和少快一样,愿意自己取食,可是一试之后,谁也不敢再试了。”
史莒道:“你们大厨房有意留难是不是?”
素云咋舌道:“留难!谁有那大的胆子,敢得罪神君的上宾。”
史莒道:“那不就得了。”
素云道:“只是有一点不得了。”
史莒皱眉道:“姐姐有话就一口说了出来吧!”
素云笑道:“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敝宫为防止行人进入大厨房下毒,特别规定凡是亲自去取食的贵宾进入厨房前,允要经过一番检查。”
史莒笑道:“下毒,有什么理由下毒?贵宫未免过于敏感。”
素云道:“这是事实,据说七十年前一连发生过三次下毒事件所以才订下了检查的规定。”
史莒叹了一口气,道:“检查就检查吧,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没有下毒的存心,伯什么?”
素云道:“你知道由什么人检查?怎样检查?”
史莒道:“这有什么关系?”
素云红着脸笑道:“都是像婢子一样的丫头们执行检查工作”,史莒一阵沉吟,一脸尴尬之色。
素云的一张脸也红到了脖子上,轻轻地又吃吃笑道:“检查时候,还得脱光衣服哩!”
史莒跳起来怒道:“胡说!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明有意留难么!”
素云道:“这不能怪我们,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呀!要是有人下毒,岂……
史莒悻悻地截口道:“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多不方便,你先回去,要和气老另派一个男孩来。”
素云幽幽地道:“我们这里供人使唤的,没有男孩,全是女的,公子如果认为婢子不够美,见了恶心,倒可以换一个更美的。”
史莒一怔,道:“为什么你们这里不用男的?”
素云道:“慰解你们的寂寞呀!”
史莒轻声骂道:“没安着好心,只是想破坏别人的修持定力。”
素云道:“公子这话未兔完全抹杀了我们神君一番好意。”
史莒瞪目道:“这还能算是好意么?”
素云道:“姑不论那些需要慰惜的人,对我们的需要,如果少侠真能目中有色,心中无色,婢子在你眼中与男孩子有什么分别,何况历魔可以固道,百炼才能成钢,公子但须持已,何须责人。”
史莒一愣,真想不到这丫头能说出这种金玉良言,不由刮目相待,肃然道:“在下敬领姐姐针贬之言。”
素云露齿一笑道:“婢子哪来这么大的学问,全是我们紫府神君的话。”
史莒一阵迷茫,他简直不知已身之何在,不由发呆来。
素云等了半天,见他有如失魂落魄一样,心中有此着慌,不禁惊呼道:“公子,公子,您……”
史莒一震,神思不属地道:“什么?什么事?”
素云娇声道:“公子,你说呀!到底要不要我?”
史莒激起一股反抗的潜意识,暗哼忖道:“我要不用你,岂不叫‘紫府神君’小看了我,哼!留下你又有何妨!”当下,冷漠地道:“好!留下你了。”
素云盈盈一福道:“多谢公子!以后公子可以直呼婢子贱名,不用客气。”
史莒挥手道:“你可以出去了!”
素云态度立变,恭敬地轻声蹑步退了出去,自去整理自己的住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却并未见那素云丫头为他准备吃用之物。
史莒正要发声呼唤,忽听房门上起了一陈剥剥之声,敢情,那丫头真把他当成了主人,未经许可,不敢擅自前入打扰。
史官道了声:“进来!”
素云手捧一张大红请帖,闪身进来,道:“公子久等了。”
史莒见素云手捧大红帖子,不由皱眉道:“你们紫府神君的礼数真周到!”
素云道:“公子猜错了,这不是神君的请帖,而是谷中你们中原道上先来的贵宾要为公子接风。”
史莒道:“什么时候?”
素云道:“就是今天晚上。”双手将那大红请帖递给了史莒,接着,又道:“谷中将近有二十多年不见中原道上朋友进入了,大家听说公子来了,无不高兴得很,亟欲和公子见面,所以赶着准备好了。”
史莒展开那大红请帖,数了一数,具名之人,竟有一百二十九人之多。
素云见他数着人数,于是道:“这次可以说是空前热闹,没有不参加的人。”
换一句话说,加上史莒,中原道上的高手陷身“炼谷”之内的人数,共计为一百三十位。
按照“紫府神宫”的规走,每人虽有三次过关的机会,但只有六年的时间,刚才听素云说将近二十年无人进入“练谷”,那么这些奇人异士都超过了六年期限,永无出谷之日了,想必个个均已老态龙钟,落魄不堪了。
史莒当然也急于拜见他们,连忙收拾了下,便和素云急急赶去赴宴。
素云带着史莒来到一座金碧辉煌,檐牙高啄的大殿之前,道:“婢子身份只能到此为止,请公子径自入殿。”
话声甫落,只见大殿之内涌出一群老男少女和中年妇人,齐向史莒迎来。
史莒见来人群中尽多妇人女子,不由道:“她们都去得,你为什么去不得?”
素云秀脸绯红,“呸!”道:“我没有那种福气!”扭头跑了开去。
史莒犹待叫住素云陪他进去,以免遇事生疏,无人指拨。
却见那一群人,已经涌到了身边。
人群之中,有人发出一声沉痛的长叹。
史莒似乎听到有一丝极细的声音道:“等了几十年,又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史莒举目搜去,但见人头攒动,无从知道那令人心惊的警语发自何人之口。
史莒怔了一怔,大步迎上,抱拳高揖,道:“晚辈史莒,叩见各位老前辈,辱蒙宠召,愧不敢当。”
一阵人潮和杂乱的话声,把史莒卷进了大殿。
第三十六章 灵明不昧
这些失陷“紫府神宫”的中原道上高手,怀着一腔乡情,无不以小弟弟善待史莒,极尽欢迎之诚,全无半点以老卖老的臭架子。
如果把这些人物放回中原道上去,东潘、西今、北剑等人大约只够资格做一个马前之卒了。
现在远滴异域,却把这位小弟弟当作了手足之亲,怎不令史莒这等聪明的人也禁不住受宠若惊。
二十多年不见中原同道,那种企望的乡情像洪水般向史莒淹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问得史莒昏头转向,真不如他们是问些什么话,更不知自己答了些什么话,只觉有如浮沉在大海之中,四顾茫茫,一觉醒来,已是躺在自已床上。
窗外日过中天,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回想昨夜,他真是醉了。
被无尽的友爱、真情把他灌醉了。
头还是沉沉的,直想在床上再赖一会。
门外劈啪之声,又响了起来。
史莒皱了皱眉头,没奈何应了声:“是素云姐姐么?”心中明知除了素云,不会再有第二人,这般应话法,显然表示还想多躺一会儿。
素云柔声道:“是婢子素云!”
史莒道:“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步履轻轻地退去了。
她竟是这样知情识趣,解语柔顺。
史莒是侍候过人家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当下翻身下床,自言自语,道:“唉,我也真该起来了。”话声传出户外,房门呀然一声推开,素云闻声而回,进人房内,手中又带了一份请帖,她一面将请贴顺手放在桌上,一面就过来帮史莒穿衣收拾。
同时,关切地道:“公子,您昨晚喝得太多了。”
史莒歉疚地道:“一定很麻烦你了!”
素云嫣然一笑道:“婢子真高兴能侍候公子,公子醉后德行真好,话也不多说一句,安静得像—个大姑娘。”
史莒心中一动,出门试她一试道:“姐姐很失望是不是?”
素云螓首低垂,羞答答地道:“公子看错了婢子!”
史莒暗笑了声,道:“姐姐可能是唯一不相同。”
素云柳眉轻扬道:“公子也看错了谷中所有的女孩子。”
史莒笑道:“昨晚我没喝醉之前,看到的难道不是事实?”
素云一仰头,灵眸闪烁地瞧着史莒的双目道:“公子看到了什么?”
史莒一叹道:“我看到你那些姐妹们的侍候,未免太…”
太什么?他也感到羞于出口。
素云信然一笑道:“对她们的主人太亲热了是不是?”
史莒点头“晤!”了一声。素云道:“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他们的什么人?”
史莒笑道:“还不是像你和我一样!”
素云笑道:“婢子说公子错了,公子果然是看错了。”
史莒一怔,道:“姐姐你要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除非有相当的理由才行。”
素云正色道:“婢子首先请公子澄清你的看法,‘炼谷’之内没有半个淫妇,换句话说,水性杨花之人,也绝进不了‘炼谷’,同时,公子也该相信这些宁愿留在谷中,不到神宫去任职的老前。
辈们的品格,他们会看得起淫娃淫妇么?“
史莒摇头叹道:“我不能不相信,但是我不懂。”。
素云道:“我告诉你,公子爷!她们都是他们的眷属,要不哪有资格进入‘怀远殿’,婢子……婢子……不就不敢进去么!’”
史莒大感意外,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而且,也显得你的话前言不对后语。”
素云道:“我的话有什么前言不对后语?”
史莒道:“你不是说…,”
素云懂了,截口道:“但我没说我们都是泥人木偶,没有人类的真情,天长日久,长日相处,发生了真挚的感情,正式定了名份,这是人伦之常,岂可一概而论。”
史莒皱眉道:“但他们…”
素云口快又截口道:“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对,六年下来,三次过关失败,出谷无期,心灰意懒,失望伤怀之余,寄情所爱,更是天经地义之事。”
史莒哈哈笑道:“我真怀疑,他们怎能盲目生情。”
素云黛眉轻颦道:“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值不得爱?还是说我们值不得信任?”史宫道:“这话你何必问我?”
素云嘴唇含笑道:“婢子出生也晚,没有赶上侍候那些老前辈初来时的六年,但据一般老姐姐说,他们当日的论调也正和公子一样,同时也确能不动情怀,可是六年期满,过关失败,加以对姐妹们有了深切的了解,才发生情感的。”话声一顿,语气一转道:“当然,其中有很多现在还是王老五,但,他们对我们姐妹们的信任,却是并无差别的。”
史莒摇头道:“这就更使人难以理解了。”素云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只因我们心地光明,行为正大,一入‘炼谷’,心目之中就只有新主人而已。”
史莒似是抓到了什么语病,笑道:“你们心目之中只有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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