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飞霜
时涨得道红,接话不下去了。
史莒笑着拍了他肩头一下,道:“昨天没有睡好,倦了是不是?”
倚剑也乖巧得很,连忙道:“是,倒惹公子见笑了。”接着一躬身道:“小子名叫倚剑,公子可以叫我剑儿,您先坐坐,剑儿替您准备茶水去!”一溜烟跑出去了。
史莒轻声吁了一口长气坐下来,检讨着刚才应何的得失,不由得一笑。道:“这丫头的胆子真也太大了,要不是我知己知彼,今天这头一关,就有笑话好看了。”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入门而止。
接着,便听九头太岁钟竞年在门外敞声大笑道:“施公子,老朽一时分身不开,未能亲迎,罪甚!罪甚!”
随着,人已话声进了庭院。
果然,李顺毫不循私报与九头大岁钟竞年知道了。
这一切,都在史莒意料之中,他成竹在胸,起座抱拳道:“秋姨原不欲晚辈替她丢人现眼,只怪四妹粗心大意,欲盖弥弯,结果还是惊动了老前辈,事非得已,还请老前辈见谅晚辈未曾超前问候之罪。”
摊牌了,他是二夫人的亲戚。
不信!你们尽可当面问二夫人,但别忘了,她是不愿我这穷亲戚替她丢人现眼的。
俗话说:“皇帝老子也有三家穷亲戚!”瓜棚搭柳,扯来扯去,“亲戚”的帐难算得很,你们要是过去没有听说过,那也不足为怪,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了。
史莒说话的态度不但自然,似乎还隐含着三分不忿不服的抱怨,抱怨这位秋姨没把他当亲戚看待,接他到内院去。
这是二夫人的隐私,隐私当然不愿人知道,除非你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高兴看白眼,否则这件事少管为妙。
尤其这位二夫人,权倾内外脾气又怪,火了,谁的胡子都刮。
再则,二夫人原就是主人,主人高兴怎样,还不就怎样。
这一手,还真把老江湖的九头太岁钟竞年唬住了。
这一手,也只有史莒看得准,要非熟知二夫人和九头太岁钟竟年的性格,谁也没有这大的胆。
胆大心细,履险如夷!
九头太岁钟竞年发出一串哈哈朗笑,道:“少侠请莫生气,老扶就是奉了令姨之命特来致歉的,她近日事忙,不克亲自接待少侠,请少侠多多见谅。”
史莒也笑了,他是乐得笑了,但口中却毫不饶人地道:“小子无知,如有言语失当之处,也请老前辈包涵。”
九头太岁钟竞年赔着笑了一阵,忽然眉头一皱,叫了一声:“李顺!”
第五十八章 君子之交
躲在门边的李顺一震,应声上前道:“总管有何吩咐?”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王燕要你把小平儿调来你办了没有?”
李顺道:“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点头道:“很好!”语声一顿,接着吩咐道:“施少侠这里,除了小平儿之外尽量少叫别人来打扰,小平儿办不了的事,你就亲自替少侠办!”
李顺道:“是!小的遵命!”
九头太岁钟竞年抱拳向史莒一拱,含笑道:“少侠有什么事,不用客气,尽可吩咐李管事替你去办,你们多谈谈,老朽告罪少赔了。”
匆匆告辞而去。
李顺这时也心地释然,歉笑道:“小人无知冒犯,请公子勿罪?”
史莒笑道:“我说的话如何!钟老儿又能把我怎样!”
李顺苦笑道:“那是小人疑心生暗鬼,少侠不用取笑了。”
史莒道:“你没有看错,可是钟老儿比你世故,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他上当了。”
李顺一愕道:“你说什么?”
史莒道:“本公子与贵庄二夫人攀不上亲戚关系!”
李顺大震道:“你……你……为什么要说了出来!”身形上锁已是到了门口。
史莒声音一变道:“二拐哥不要怕,小弟并无杀人灭口之意。”
李顺一愣,疑讶道:“你!到底是谁?”史莒道:“小弟史莒!”
李顺一下子呆住了,久久方又道:“你真是莒兄弟?”
听他声音是有些像了,只是这像貌使人不能无疑。
史莒揭下人皮面具一晃,道:“你再看看!”迅急又戴了回去。
李顺身形微颤,激动地向史宫抢过来,急行了四步,忽然身形一缓,最后停了下来,冷冷地道:“莒兄弟你来做什么?”
以他冷漠的态度看来,能叫上一声“莒兄弟”,算得是很念旧的了。
史莒见他的反应如此不正常,剑眉一攒,暗忖道:奇怪!他这算是什么态度?冷冷热热地,矛盾得很。
念动之间在答话时间上,未免显得犹豫,犹豫的态度,最使人猜忌,李顺更是冷笑出声道:“人性向上,水向低,你昔日逃出‘梵净山庄’之时,我不仅同情你,而且也很敬佩你,但今天,我不愿再有你这种朋友了。”
史莒听出话里有因,不急不躁地一笑道:“二拐哥,你当年暗中维护之情,小弟无时无刻不在念中,所以,这次一入‘梵净山庄’来……”
李顺摇手截口道:“我没有帮你什么忙,用不着你放在心上,更希望你不要无中生有,叫我在‘梵净山庄’见不得人!”
这话等于是说:“你不要想借此利用我了。”
史莒轻轻一叹道:“二拐哥,你这样误会我,不知从何说起。”
李顺“哼!哼厂门笑道:”眼见为真之事,还能说是误会么?”
史莒苦笑道:“你是说我刚才的行为……唉!……”话到口边,心念又转,觉得随机应变的隐衷,实在无从解说,于是,一叹而止。
李顺又哼了一声,道:“你实话说了吧!”接着脸色更形疾厉地道:“最不该的是,你不该玩弄四小姐的感情。有失光明正大。甚于卑鄙无耻!”
史莒剑眉一飞,双目之中光芒陡蹙,哈哈两声,充满了恼怒的意味。
李顺以为史莒被他说中隐密,恼羞成怒,不由暗生警觉,晃身退了几步,提功运劲,预算随时抽身之计。
史莒的功力,四年之前他就见过了,自知难以匹敌,他还想留下命来,戳穿史莒的阴谋。
史莒睹状之下,知道自己一时失态,吓着了李顺,神威一敛,笑道:“二拐哥你这话不怕冤枉了我么?”
李顺微怔道:“冤枉了你?”
史莒道:“二拐哥,你也不想想,凭我这张面子孔,够玩弄四小姐的资格么?”
李顺道:“你难道没有利用你的本来面目?”
史莒道:“四小姐刁蛮难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她能没有顾忌?”
李顺双眉一蹙,道:“这个我就不懂了。”所谓“不懂”,其实他原来的看法已被史莒摇动了。
史莒那张原面孔,在女孩子面前,当然极富吸引力,但他乃是“梵净山庄”的叛徒,用以对付四小姐说来确有不便。
史莒轻轻一叹道:“说来也许你不信,小弟这次与四小姐合作,与其说是主动不如说是被动来得实在。”
李顺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词,不过你可以说来听听。”
要真不相信或没有准备相信的意图,何必听人家的胡说八道,李顺这时的心里显然有了矛盾。
史莒笑了笑,暗中吁了一口气,道:“二拐哥,你知不知道四小姐很不满意‘梵净山庄’的现实?”
李顺暗忖道:“我自己就是不满现实的人,四小姐的不满,自然有此可能。”他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故意别扭地道:“她有什么不满意,‘梵净山庄’谁不让她三分?”
史莒道:“不见得吧!”
李顺道:“你离庄四五年,难道还会有我清楚?”
史莒道:“这是四小姐亲口对我说的,自然错不了。”接着声音一提,道:“梵净山庄有了一位天之骄子史威,以四小姐的脾气,她要服了,她也不能算是四小姐了。”
李顺眼帘低垂,落在自己脚尖上,他不能再强嘴了。
史莒一句接着一句地道:“说老实话,四小姐正在外面物色捣乱的人,她选中了小弟,这就是我被请进来的实情,你信不信?”
四小姐胆大妄为,莫说只捣乱,就是更大的事她也做得出来,如说不相信,那是违背良心。
不过他却又有话说了:“‘梵净山庄’收容你十四五年,对你可说不薄,你离开‘梵净山庄’也就罢了,纵是四小姐错看了你,你也不该恩将仇报,来捣‘梵净山庄’的乱。”
提起恩将仇报,史莒忍不住恼火地冷笑道:“二拐哥,你别忘了,小弟母子当初并非卖身为奴,家母在‘梵净山庄’为佣十四五年,全凭劳力换饭吃,可没沾程家一分一毫的光。”
事实确是这样,史莒母子离开“梵净山庄”之后,他李顺就是被派往他们母子住所的人,当时便发现有二十两黄金,四十两白银,包得好好地放在桌上,这是他们份内的工资,都未带走,够光明磊落的了。
提起往事,李顺不由想起史莒母子种种好处,由那好的印象,联想到眼前的史莒,只见他百般隐忍,似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当下心肠一软,深深一叹,道:“话虽是这样说,但十四五年相处之情,总应该还有吧!”
史莒道:“照说,小弟与程家不但没有相处之情,而且恨重如山……”
李顺急口道:“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
史莒道:“二拐哥,小弟不是有意瞒你,你还是暂时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对你有害无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目前我不会向程家寻仇。”
李顺一脸迷惑之色,对史莒的话将信将疑。
史莒接道:“小弟报仇之时,必叫天下英雄有目共睹,程中和哑口无言,自认不冤不屈。”
李顺瞧了史莒一眼,微微一叹,没有答话。
史莒道:“二拐哥,你可是不相信小弟的话?”
李顺淡谈一笑,道:“如说我完全不相信你的话,那是侮辱了你,如说我真相信了你的话,又未免大自欺了。”话声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然没有此时寻仇之意,那就更不该与四小姐同流了。”
史莒道:“小弟不来,四小姐不会请别人么?”
李顺道:“要是我就宁愿她另请别人,也不做那损人利己之事。”史莒道:“要是让她请了别人,这个祸就闯大了。”
李顺讶然道:“这话怎样说?她能闯多大的祸?”
史莒道:“四小姐的目的是想把史威轰出‘梵净山庄’去,手段也很简单,只叫他在加冠礼时丢一个大人,而无颜再待在‘梵净山庄’,但据我的看法,其影响之大足以导致南北武林的分裂,你说这个祸大不大?”
李顺道:“你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史莒道:“她请了我等于没有人帮忙,到时候她只有干着急,睁眼看着时机错过,而无可奈何。”
李顺忽然哈哈大笑道:“坐山观虎斗,岂不正遂了你的心愿,你这话只怕有些言不由衷。”
史莒道:“实在说,我无惜于‘梵净山庄’与史威遭到不幸,也巴不得程中和因此大失人心,以达到我报仇的目的,可是目前浩劫将兴,由不得小弟只顾私仇,而忘大义。”
李顺道:“目前江湖之上虽谈不上风平浪静,但并无可资危言江湖的巨奸大恶,浩劫将兴之语从何说起,你不要危言耸听了。”
史莒只好将“紫府神君”将进犯中原之事告知李顺。
李顺猛震道:“此事当真?”
史莒道:“如有虚言天厌之!”
正道武林之中,名誉重子生命,而誓言就是把全部名誉当作了担保,如今史莒发了重誓,李顺对史莒纵有猜忌之心,也不得不暂时相信他的话了。
何况,李顺与史莒原就极为投契,只因四五年不见,初次见面又被他戏弄了一下,同时在忠心卫主的情形之下,自是颇有戒心。
但现在把话说开来,李顺不但恢复了对史莒的信任,而且,肃然起敬,握住史莒双手,颤声道:“莒兄弟,我真惭愧,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表示我对你的歉意。”
史莒笑道:“二拐哥盛情心领,暂时有四小姐掩护,不劳你费心了。”
李顺道:“你可是还生我的气,我这个人虽固执,但极重是非是非当前,牺牲一切,在所不借,你不是不知道的。”
史莒道:“小弟要不知道你的脾气,我就不会对你表明身份了,实在说,小弟这次的事你帮不上忙。”
李顺笑道:“你要不表露身份,你以为我会死心么!”
史莒也笑道:“我因怕你吃四小姐的亏,所以不得不向你表白身份。”
李顺突然注目道:“你明知我会去找钟总管,你却不制止我,莫非。。…。莫非你是有意替我消除责任!”
史莒道:“你把小弟接了进来,小弟总不能害你呀!”
李顺朗爽笑道:“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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