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他一把将大汉揪起,沉声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大汉气色灰败,吃力地叫:“没……没有了……”
他再问:“人囚在何处?”
大汉不敢不招,喘息着向屋后一指,道:“在……在后厅……”
他一掌将大汉劈昏,向后急走,飞越院墙,飘落天井,无畏地深入。
后厅门闭得紧紧地,天井里有一口水井,附近放置着一些盆景,听不到任何声息。
他伸手拭着推厅门,吱呀呀一阵怪响,厅门被推开了,里面一阵老茶叶味触鼻。
这里都是工场,有焙茶的炉灶,有不少制茶的箩、筛等工具。
后面甬道尽头人影一闪,接着响起闭门声。
他脚下一动,但突又反射而出,不敢走进灶间,退至天井飞跃登屋。
果然不错,两名大汉分别架持着于、吴两女,正沿茶树的田畦飞奔,已经远出百步外了。
妙哉!只有两个人,冷凤没吃他。
茶树高仅及腰肩,不能预先派人埋伏,他放胆追去,去势如电掣星飞。
前面的大汉突然脚下失闪,扶持着的男装吴仙客一晃一歪,脸部便让他看清了。
真是吴仙客,脸上有痛苦的表情。
后面被另一名大汉挟持着的于娉婷,突然转身尖叫道:“赵郎,救我……”
真不巧,前面翠竹如屏,两大汉挟着人往里一钻,瞬即无影无踪。
相距远在五、六十步外,他心中大急,用全力飞跃而进。
这一带是未开恳地的小山,杂林遍布,荆棘丛生,视界不及十步外,不易搜寻。
右方远处,突然传来于娉婷的急叫声:“赵郎……”
叫声嘎然而止,被人捂住了嘴。
他循声急迫,不久便听到逃走者的擦枝声了。
前面人影入目,大汉已有点儿不支。
他飞踪而进,如劲矢离弦。
大汉恰好扭头回顾,大吃一惊,丢了于娉婷,老鼠般钻林飞遁。
他一把扶起娇喘吁吁的于娉婷,于娉婷哭泣着叫:“赵郎,赵郎……”
他将于娉婷紧紧地拥入怀中,充满感情地低唤:“于娉婷,苦了你了,苦了你……”
于娉婷埋首在他怀中,颤声道:“三妹在西面,我知道看守者要带她逃向何处藏身。”
他大喜过望,背起娉婷急道:“你指示方向,走!”
远出两里地,前面出现一条小径,大汉的右肩扛着吴仙客,脚下踉跄向前奔跑。
他脚下一紧,势如奔马。
小径通过矮林,前面的犬汉猛地脚下一虚,向前一裁,肩上的吴仙客被抛向前面,大汉也跌昏了。
他放下于娉婷,毫无顾忌地跃过地上的大汉,一把扶起半昏迷的吴仙客,无限怜惜地低唤:“仙客,醒醒,醒一醒……”
他说不下去了,一阵昏眩浪潮般袭到,他向下一栽。
赵羽飞救人心切,做梦也没料到地下的大汉弄鬼。
大汉在失足倒地之前,已散放出一种无色无臭药物,倒地时更大量放出,附近弥漫着中者必倒的强力迷药,份量足以迷翻十头牛。
赵羽飞追来时,已吸人不少药物,抱起吴仙客之后,药力一发不可收拾,着了道儿。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终于从虚无中清醒过来。
眼前出现暗红色的火焰,听到压抑不住的低声呻吟。
火焰自壁架灯座后有盏油灯,鼻中嗅到一股草霉的气息。
他本能地急急挺身而起,不由大吃一惊,坐是坐起来了,但双手怎么像是僵了。
不但双手麻本不仁,脚也无法动弹。
他总算知道自己凶险的处境了,只觉心中一凉。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牛筋索富有弹性,愈挣扎愈收得紧,即使有千斤神力也无法挣断。
脚下更糟,二十斤重的脚镣扣住了双脚,附近是一只三斤重的铁将军巨锁。
宝刀被取走了,百宝囊也失了踪。
除非他练了缩骨功,不然休想脱身,糟的是他并未练过缩骨功。
他也没学到化开锁的技巧,这该死的脚镣真要命。
记忆并未消失,他想起昏厥前的一些变故。
于娉婷呢?
还有,那神色凄苦的吴仙客。
他知道,他已落在对头手中了,毫无疑问,这一切全出于冷凤的精密设计,配合得太妙了。
身旁又传来呻吟声,这次他听得十分真切。
他看清了处境,心中叫苦。这是一间用巨石条垒筑的斗室,一看便知是囚房。
头顶是巨木排架的平形屋顶,木上必定铺了石板,整座四室坚牢无比。
门是铁叶门,老规矩开了一个小窗孔,以便让看守可看到囚徒的动静,也是送食物的地方。
铜墙铁壁般的四室,进来的人毫无逃出的希望。
他扭头察看发出呻吟声的人,一阵惨然,挪动身躯悚然叫道:“仙客,是你么?”
石板铺的地面凉凉地,吴仙客仍是那一身肮脏的男装,蜷伏在壁根下,浑身不住战栗,但脸上却因高烧而呈现反常的红晕,那双原是灵活秀气的大眼,这时闭得紧紧地,呼吸急促,口中不时发出梦呓似的痛苦呻吟。
他挪动无力的身躯,移近吴仙客,俯身急叫:“仙客,醒一醒。”
吴仙客毫无反应,呻吟如故。
他的膝盖触及吴仙客的腰肢,一推之下,吴仙客仍无反应,他却可从吴仙客的躯体感觉出不平常的热度,惊道:“她……她在发高烧,病得不轻。”
铁叶门的小窗孔,出现一张狰狞的面孔,发出一阵嘿嘿怪笑,接口道:“不错,她已病了一天一夜了。”
他狠狠地盯着这个相貌狞恶的人,沉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答得很简单:“死囚牢。”
他又问:“我来了多久了?”
大汉狞笑道:“半天。你很不错。”
他惑然问:“怎么不错?”
大汉道:“中了子午返魂香的人,需六个时辰方可苏醒,而你却在四个时辰后清醒了。”
他大感困惑,道:“吴姑娘痛势沉重,四个时辰之前,在下看到她仍可走动,似乎并无病容。”
大汉嘿嘿怪笑道:“那时她吞下了一颗起死回生丹,而且在华公子的内力辅助下,且制了哑穴,外表看不出病状,其实是一个活死人。”
他恍然大悟,问道:“挟持她引诱在下穷追的人,就是华斌?”
大汉道:“不错,华公子神机妙算,你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长叹一声,后悔不迭。
大汉哼了一声,又道:“那位跟踪而来的蒲毒农是个机警的老狐狸,竟然先一步看出危机溜走了,但也挨了华公子一记腐骨爪,恐怕这时早就毒性发作,肌烂骨腐啦!你阁下快死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一咬牙,道:“看样子,在下是栽定了。”
大汉得意地怪笑道:“人不会永远走运,你一个人,把咱们整得够惨,要不是先抓到水仙宫的两个叛徒,想制住你真的不容易,你就认了命吧。”
他不得不承认错误,苦笑道:“我真不该把她们留在身边的,后悔已来不及了。哦,老兄,于姑娘呢?”
大汉的脸离开了窗孔,狂笑声震耳。
他一怔,大声道:“老兄,你笑什么?”
大汉重新在窗孔出现,狞笑道:“赵羽飞,你不知道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吧?”
他泰然道:“救人心切。临事不够冷静,以致中了华斌的诡计,天亡我,非战之罪。”
大汉道:“女人祸水,你明白了吧?”
他哼了一声道:“为情而死,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大汉怪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一个情圣,可是,死得太冤。”
他讶然问:“你老兄这话有何用意?”
大汉狂笑道:“哈哈,你阁下是情深似海,人家却水性杨花,如果知道内情,你将死不瞑目。”
他仍然糊涂,问道:“在下仍然弄不请你老兄的意思。”
大汉道:“你不是要知道于娉婷的下落么?”
他点头道:“尚请见告。”
大汉道:“目下她随华公子出城,到至海宁的官道上,候机拦劫工银。”
他一惊,道:“工很不是从海上来么?”
大汉道:“运金船上,有神秘的能人,用金蝉脱壳计诱走咱们的快船,悄然在海宁靠岸,舍舟就陆,数十名舟子化装成运盐队,快到杭州了。”
赵羽飞恍然道:“难怪你们疲于奔命,水上拦劫无功。咦,于姑娘为何与华斌同行?”
大汉大笑道:“哈哈,因为她已是华公子的情妇。”
赵羽飞哼了一声道:“满口胡言。”
大汉笑得更狂,笑完道:“赵羽飞,你有权知道真象。”
赵羽飞道:“胡言绝不是真象。”
大汉道:“捉你的大计,固然是出于华公子之手,但其中引你上当的小枝节,譬如说如何方能令你不顾一切放胆狂追,如何方能令你消失戒心和疑心,皆是于姑娘的主意,如果于姑娘不先被你救到手,你怎知道该往何处追吴仙客?如果你不带着于姑娘同行,怎会毫无戒心上前抢救吴仙客?这些小枝节,皆出自于姑娘的设计。”
他有点儿醒悟,但口气仍硬,道:“胡说八道,我不相信。”
大汉冷笑道:“至死不悟,你好可怜,不久,你就可以明白真象了,如果一切顺利,华公子很快便会回来处置你,你的时辰不多了。”
赵羽飞只感到手脚发冷,他虽然不相信她会真的出卖他,但回想前情,他不得不相信大汉的话。
他想到救于娉婷的情景,未免太顺利了。
华斌这些手下,皆是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怎会在强敌追及时,丢下囚犯逃走。
于娉婷怎能知道吴仙客被带往何处的?两女即使是被囚在一起,也不可能知道看守有变故时,所撤走的处所和方向。
逃走的,最忌发声暴露去向,带走于娉婷的人,为何不将于娉婷打昏,而任由她出声呼救吸引他去追。
他长叹一声,自语道:“只怪我急心则乱,中了他们的诡计,该死,我何其愚蠢。”
他的目光,回到吴仙客身上,问道:“老兄,这么说来,吴姑娘并未出卖在下了。”
大汉道:“她为了拒绝与华公子合作,受了不少毒刑,前天便开始绝食求死,今天的事她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死人一样任由华公子摆布。阁下,你总算有一个甘心为你而死的人,不枉你爱她一场。”
他注视着大汉问:“目下由谁主事?可否请来一谈?”
大汉道:“人都派出去了,没有什么好谈的。”
赵羽飞道:“至少你老兄可以叫一位知医的人,替吴姑娘把把脉弄些药服用吧?”
大汉冷笑道:“用不着,反正你们要死的,何必浪费药物?”
赵羽飞道:“要不,劳驾你老兄去请冷凤姑娘来一趟好不好?”
大汉道:“冷凤姑娘到江边去了,由水路拦截的人今晚可能返回,要不是人都派出去了,你恐怕就没有如此安逸了。”
赵羽飞道:“在下要见见目下主事的人。”
大汉冷笑道:“休想。天色不早,再不好好歇息,等华公子回来,你想歇息也不可能了。”
大汉的脸离开了窗口,不再理睬,对赵羽飞的叫声充耳不闻。
他的叫声,把昏昏沉沉的吴仙客惊醒了,用虚弱的声音含糊地低唤:“大姐,不……不要……不……”
赵羽飞俯身在吴仙客耳畔焦灼地叫道:“仙客,清醒清醒。”
吴仙客浑身一震,双目张开了,喘息着低叫;“是……是谁?我……我眼前朦……
胧……”
赵羽飞接口道:“是我,赵羽飞。”
吴仙客吃力地眨动双目,屏息着惊道:“是……是赵郎?你……你……”
赵羽飞惨然道:“是我,我也被他们诡计诱来了。”
吴仙客尖叫道;“不,不,苍天,我……我为何不死,为何……”
气往上一呛,她昏厥过去了。
赵羽飞双手派不上用场,心中大乱,急叫道:“仙客,仙……客……”
大汉的脸又出现在小窗孔,向内叫:“不用叫了,她死了么?”
赵羽飞咬牙道;“也许是死了,你进来拖她出去好不好?”
大汉道:“死了,早死些她反而是幸福,不要管她,天亮后自有人前来料理。”
赵羽飞逐渐冷静下来了,开始留心打量目下的处境,他知道自己仍然缺乏耐心,目下正是冷静思索制造有利情势的时候。
首先,他发觉身上的衣袍靴袜仍是完整的,只是所佩的宝刀和百宝囊被搜走了。
身上已被搜过,显然对方仅注意是否有武器,对他怀中有的杂物毫无兴趣,并未搜走。
他身上除了宝刀之外,并未携有短兵刃和暗器。
再打量囚室,囚室建造得太坚牢,不可能破壁而出。
铁叶门是从外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