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他身上除了宝刀之外,并未携有短兵刃和暗器。
再打量囚室,囚室建造得太坚牢,不可能破壁而出。
铁叶门是从外面加锁闩的,死路一条。
试试被捆在后面的双手,他知道捆的人是行家,但并未料到他会醒得那么快,并未将牛筋索多加几圈向上移,因此一双小臂仍可向外张,这表示他双手的张度可从下身通过。再就是他的身躯相当柔软,腰脉可缩短至最极限。
费了不少劲,他的手终于从臀部挤过去了,以后的事便容易啦。
他必须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引起看守的注意。
手到了身前,一切好办,不必利用石块磨断牛筋索了,他锐利的牙齿派上了用场。
咬断了一股牛筋索,他的双手便可恢复自由。
他取得吴仙客的发针,先探入锁孔,利用感觉力探触锁内的各部份位置。
有两根轴,六片簧,这具铁将军构造得出乎意外的复杂,锁匙必定是曲尺形弯入锁孔,钩住第一轴再控制簧片的,而且得同时扣压夹住六根簧片。
他利用强劲的手指与牙齿,将发针弯成回纹吕字图形,小心地悄悄探索。
一方面,他利用超人的耳力,留心门外的动静,看守的脚步声难逃他的听觉,只要看守大汉一接近铁门,他便立即停止,将手背起装睡。
一而再失败,一而再修改发针的形状,但他毫不灰心,而且愈来愈有自信,他一定能打开这把鬼锁。
将近一个时辰,锁在他超人的耐心试探下豁然而开。
手脚恢复自由,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逃出去。
他得等候机会,制造时机。
首先,他扭断巨锁的六根簧片,锁仍然扣住他右脚的两只铁环,外表看不出异状,但随时可用快手法将锁拉开,锁已失去作用了。
然后,将牛筋索捆成活套,仍然套在手腕上,而且移至身后。
他没忘了检查身上的防险装置,一切如意。
现在,他缺少的是他的宝刀,他的百宝囊,囊中还有几枚火镖,得设法找回这些东西。
他知道希望不大,谁知道华斌把他的东西放在何处?
他躺在吴仙客身边,静静地盘算今后的行动策略。
吴仙客手脚冰冷,但身子和头部却热得烫手,病势真不轻。
吴仙客的病势令他焦急,但他不得不忍耐。
聊可告慰的是,吴仙客的手脚并未上绑,也没有刑具,显然华斌认为吴仙客没有防范的必要。
好漫长的夜,好难捱的等待。
天一亮,送食物的人是否进来?但愿食物不是从窗孔递进来的。
按目下的情形估计,送食物的人极可能启门进入,因为铁门下没有递送食物的窗孔,而且吴仙客病重昏迷,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不可能接得到从门上窗孔递人的食物,只要有人启门进入便大事定矣。
他却没有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给他食物的打算。
破晓时分,吴仙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睁开了无神双目,身躯无助地伸展了几下。
他一阵惨然,颤声低唤:“仙客,感到怎样了?”
连叫数声,吴仙客终于完全清醒了,目光落在他脸上,久久,方酸楚地叫:“赵郎,真……真是你?”
他偎近吴仙客的脸颊,娇嫩而灼热的粉颊上沾满了泪水,也沾染了他的脸颊。
他也一阵心酸,热泪盈眶,凄然道:“仙客,真是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吴仙客激情地抱住他,泣道:“赵郎,我……我应该早些死的,我死不足惜,连累你落在他们手中,我死不瞑目,我……”
赵羽飞道:“仙客,不要说这种话,我们希望未绝。”
吴仙客久久停止哭泣,依在他怀中惨然道:“我们好可怜,你是怎样落在他们手中的?”
赵羽飞将经过说了,恨声道:“想不到于娉婷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这次我算是栽在她手中了?”
吴仙客黯然道:“你不能怪她,她也是不得已,人谁又不怕死?为保全自己而不顾一切,不是她的错。”
赵羽飞道:“你两人的处境相同,你并未出卖我。”
吴仙客苦笑道;“我与大姐的处境并不相同,她本来就是继承水仙宫的人选,对机械之学极为渊博,水仙舫大部份出于她的设计,只要她肯改变态度,老仙是不会杀她的。而我虽然是老仙的义女,水仙宫中像我这种不太出色的人才多得很,加以方四姨将那次失败的怨恨,全怪罪在我身上,必欲将我置于死地而甘心,即使我能亲手把你制住交给老仙,仍难避免宫规的制裁,保不住性命。”
赵羽飞道;“话不是这样说……”
吴仙客手掩住他的嘴,柔声道:“赵郎,我请求你不要怪她,不管怎样,她毕竟曾经是水仙宫的重要人物,她有权为自己打算,你忍心要她不惜性命做烈妇贞女?她并没有与你订下婚约,她没有为你守贞殉节的义务,你因此而责备她是不公平的。”
赵羽飞默然,叹口气道:“是的,我不怪她,我自己也有错。”
吴仙客道:“赵郎,谁都没有错,也许该怨命。我在想,也许我能说服冷凤,以她的身世秘密来交换你的性命。”
赵羽飞道:“没有用,我已经向她透露过了,她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老仙把她教养成人,教养之恩比生育之恩要大得多,这次设计诱我上当,她是第一功臣。”
吴仙客叹息道:“那么,我们是毫无希望了。赵郎,落到这步田地,你……你恨我么?”
赵羽飞笑道:“仙客,你怎么说这种傻话?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行道江湖的人,生死祸福,自行负责,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的希望并未断绝,而且大有可为。”
吴仙客颤声道:“你不恨我,那是你具有大丈夫的海样襟怀,但我仍然不原谅我自己,如果不因为我,你怎会……”
赵羽飞急声道:“仙客,不许你自怨自艾。”
吴仙客一惊,顺从地答:“是的,我……我听你的话。”
赵羽飞笑了,轻吻她灼热而沾满泪水的粉颊,道:“仙客,你真是一个痴情柔顺的可爱姑娘。”
吴仙客含泪回吻他,凄然道:“我以为当你了却师门恩怨之后,我可以为你建立一个充满了爱与温馨的家,可是……我的希望,落在他们手中的一刹那便幻灭了。我并不期望能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只祈望你平安幸福,富贵白头。”
赵羽飞吻住了她的樱唇,不让她说下去。
吻终究会分开的,吴仙客仍然喃喃地,痴迷地轻语:“赵郎,我已是抱定必死之念的人,只是连累了你,我含恨九泉。”
赵羽飞感上心头,附耳道:“仙客,你爱得好痴,听我的话,好么?”
吴仙客道:“我一直就听你的话。”
赵羽飞道:“我们仍有脱身的希望,你明白么?”
吴仙客道:“还有脱身的希望?你我已是笼中之鸟。”
赵羽飞的语气极为坚定,道:“我已有所安排,希望极浓,问题是你必须放弃绝望的念头,激起强烈的求生意志,助我一臂之力。”
吴仙客道:“这……我该怎么做?”
赵羽飞以稳定、充满信心的语调道:“激发强烈的求生意志,完全信任我,毫不怀疑地相信我可以把你带出绝境,你的病便可因精神的鼓舞而减轻,便可随我一同行动,减少顾虑,成功的希望更浓。你这样病息奄奄,带你走是相当困难的。”
吴仙客苦笑道:“囚室坚牢无比,想脱身势比登天还难。”
赵羽飞道:“这表示你仍然缺乏信心。告诉你,我的手脚桎梏皆成了废物,不久前,我已设法解了绑开了锁。”
吴仙客大喜道:“真的?”
赵羽飞道:“半点儿不假,只等制造脱身的时势了。”
吴仙客有了精神,挺身坐起道:“我来设法把看守骗进来,你先退至一旁。”
赵羽飞依言退至壁角装睡,吴仙客高叫道:“看守,我要水,我渴死了,水……”
大汉的脸孔出现在窗孔,脸上有惊讶的表情,打量囚室片刻,道:“吴姑娘,你醒来了?”
吴仙客半倚半躺,虚弱地叫道:“我好渴,我要水,请给我碗水。”
大汉断然拒绝道:“在华公子返回之前,任何东西不准送入囚室。”
吴仙客仍不死心,道:“我渴死了,难道水都不许死囚喝一口么?”
大汉道:“水也不行。”
吴仙客大声道:“快去请你们的主事人来说话,哪有连水都不许死囚喝的规矩。”
大汉冷笑道:“这是华公子的规矩,他就是主事人,令出如山,谁也不敢违抗。目前他不在,你最好忍耐些。”
吴仙客尖叫道:“我快渴死了,我要水……”
大汉哼了一声道:“你死是你的事,反正不久你就要被处死的,你叫也没有用,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介意的。”
大汉的脸离开了窗口,不再理睬吴仙客的叫嚷。
装睡的赵羽飞大感懊丧,看情形,只有等华斌返回前来察看,方有脱身的希望了。
门不开,确是插翅难飞,这种沉重的铁叶门,绝不是赤手空拳可以对付得了的,除非他有万斤神力。
吴仙客移近他身旁,低声道:“看守不开门,毫无希望。”
赵羽飞低声道:“请放心,有的是机会。哦,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许能和外界通讯息呢。”
吴仙客道:“自从那天拒绝华斌的要求后,我便开始绝食,第二天便昏昏沉沉病魔缠身,最后华斌出现,恶狠狠塞一粒丹九强迫我吞服,之后便人事不省,怎知身在何处?”
赵羽飞低头沉思,道:“看格局,囚室虽然四周是石壁,地下也铺了石板,但霉气依然甚重,可知必是地底的秘窟。仙客,你看这些石板是否有异?”
吴仙客察看片刻,道:“不错,并非来自龙井旁风篁岭的青石,可看到一星星石英。”
赵羽飞道:“可知这里就在龙井附近。这种石,产自凤凰山西冈,这里距凤凰山不会太远。”’
吴仙客道:“你是说,这是排卫山的石块?”
赵羽飞道:“不错,凤凰山西冈石笋林立,称为排卫石,采来作为础石,绝不会远运他处,因为石材到处都有。”
吴仙客道:“就算是在凤凰山附近,又能怎样?”
赵羽飞道:“那天我放走了冷凤和凌春风,曾在南屏山潜伏,观察了一个时辰,发现了不少可疑的地方,返回客店后,曾向蒲毒农提及。听看守大汉的口气,蒲毒农曾经在我后面跟踪,挨了华斌一记腐骨爪逃掉了。腐骨爪要不了蒲前辈的命,他有最好的解毒药,如果他真能脱身逃走,他会带着人在这一带相机救应的。我想,这里该是玉皇山附近,距我放走冷凤的地方不会太远。”
吴仙客道:“但愿如此。”
赵羽飞道:“情势愈混乱愈好,我们且定下心神等候机会。”
好漫长的等待,但总算捱过去了。
吴仙客已被赵羽飞激起了求生的意志,加以有赵羽飞在旁不时劝解,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精神大佳,而且高烧也逐渐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赵羽飞精神一振,低声道:“有大批的人来了,仙客,你必须忍耐,装病要装得像,不然恐有意外变化。”
吴仙客道:“我一定听你的话,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脚步已近,来人大声向看守问:“怎样,有何变化?”
看守大汉道:“不久前吴姑娘似已清醒,叫嚷着讨水喝。”
来人道:“奉公子之命,要将人提至刑室。”
看道:“公子回来了?如何?得手了?”
来人道:“别提了,泄气得很,那批疑是运送工银的人,的确是盐丁,在海宁突然奉到官府命令,连针盐挑运来杭,公子与老师父会合之后,把那些盐了拦住了。”
看守问:“盐担里真没有银子?”
来人咒骂道:“见他的鬼银子。百多名盐丁,搜光了也搜不出百十文制钱,老师父和公子气得要吐血。”
看守道:“百多名盐丁?传讯的人该死。”
来人道:“传讯的人怎么了?”
看守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还配当什么眼线?五十万两银子,百多名盐丁就可以运走?走长途,一个人只能挑一千或一千二百两银子,五十万两该要多少人挑?咱们的人未免太容易上当了,难怪这些天来,盲人瞎马般乱闯,风吹草动也穷忙老半天,至今银子到底在何处,依然一无所知,音讯全无。”
来人道:“你也派不上多少用场,少借题发挥吧,开门,我们要把人带走。”
看守一面开锁,一面道:“带往刑室上刑?两个都带?”
来人道:“是的,老师父和公子失败归来,气得发疯,发誓要从赵小辈口中迫出口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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