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看守一面开锁,一面道:“带往刑室上刑?两个都带?”
  来人道:“是的,老师父和公子失败归来,气得发疯,发誓要从赵小辈口中迫出口供来,运银船行踪诡秘,定是赵小辈定的诡计。”
  铁叶门开处,五名大汉手执钢刀一拥而人,抓小鸡似的两人伺候一个,架起赵羽飞和吴仙客,连拖带拉出室而去,如狼似虎气势汹汹。
  登上坑道,进入一幢大宅。
  日影西斜,已是未牌未申牌初。
  这是山坡间的一栋别墅,四周翠竹成林,枫林横亘宅前,囚室就在宅后的地底,进出的坑口正在一座小亭中,上面有一座石桌,进出时石桌有机关操纵,开合自如,谁敢相信下面是死囚牢?
  赵羽飞在踏出亭外时,便知道身在何处了,透过林隙,可看到东北远处平顶的凤凰山。
  本来他打算动手,搏杀这五个行刑手并无困难,但知道身在何处,他压下了脱身的冲动。
  今天,他终于找到重要的秘窟所在地。
  即将与这位神秘的老师父见面,难免心中有点儿紧张,这人是不是失踪多年的聚英楼主汪不凡?
  水仙宫的人会不会在场?但愿假华水仙也在,该多好?该是揭开水仙宫之谜的时候了。
  为免脚镣的链子撞击地面,他干脆缩起双腿,任由两大汉架起他移动,以免虚扣住的铁将军巨锁被震开。
  刑室地方相当宽敞,只是一股腥臭味刺鼻令人作呕,中间是案座,堂下是行刑所在地,架上有各种刑具,大至钉板绞架,小迄剔骨刀,一应俱全。
  大汉将他和吴仙客丢在堂下,在一旁横刀戒备。
  主事的大汉至案前行礼,欠身禀道:“启禀老长上,两名死囚带到。”
  案后高坐着曾在镇江雷府出现的怪老人,依然是不起眼的装扮,不同的是,老眼不再不带表情,冷电四射平添几分阴森可怖的威势。
  右首,站着冷凤,左侧是华斌。
  两旁,共排列了十六名男女,一个个怒形于色,威风凛凛,其中包括了孙玉如、金发美人,粗壮的陈大名。
  没见有水仙宫的人,冷凤也许可以算是水仙宫唯一在场的人。
  堂下两侧,共有八名赤着上身的行刑手,一个个粗壮如牛,相貌狰狰。
  老长上举手一挥,沉声向大汉道:“退下,人交给行刑弟兄。”
  大汉应诺一声,行礼退下。
  四名行刑手上前接人,两人一组分站在赵羽飞与吴仙客的两侧,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动手。
  吴仙客半俯半屈,蜷曲在堂下,似乎仍然昏迷不醒。
  赵羽飞曲腿而坐,脸上神色是冷然肃穆。
  老长上哼了一声,问道:“赵羽飞,你认识我么?”
  赵羽飞点头道:“在镇江雷府,在下与尊驾曾有一面之缘,可惜尊驾去意匆匆,不曾照面。”
  老长上又道:“你对人说老夫是聚英楼主,你有何根据?”
  赵羽飞道:“尊驾不是么?”
  老长上哼了一声道:“这些事老夫不想多问,先问重要的大事,小辈,你看清那些刑具么?”
  赵羽飞道:“看清了,相当唬人。”
  老长上道:“俗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阁下不是愚蠢的人。”
  赵羽飞笑道:“有意思,到今天你才知道在下不愚蠢。”
  老长上道:“老夫不希望动用那些刑具。”
  赵羽飞道:“当然条件是要在下合作了。”
  老长上道:“不错。运银船的行踪,你必须从实招来。”
  赵羽飞道:“如果在下不招呢?”
  老长上冷哼一声道:“他两人同时上刑,先从头箍开始。”
  华斌举手一挥,两名行刑手取来两只头箍向下一丢,然后将数片箍钉慢慢地往上去,最后丢下提箍钉锤。
  华斌欠身道:“师父,弟子亲自打钉。”
  老长上点头道:“好,不要把他的头夹破了。”
  华斌道:“弟子当有分寸。”
  说完,大踏步下堂。
  老长上厉声道:“赵羽飞,你招不招?”
  赵羽飞背在后面的双手,徐徐向下沉落,大声道:“阁下要知道运银船的下落,不如让在下把整个启运计划供出来,阁下便知道该到何处去找了。”
  老长上大喜,欣然道:“好,你招,老夫……咦,怎么啦?”
  砰砰匍匍一阵怪响,八名行刑手先后倒了六名站得最近的,倒下便寂然不动。 
 

 
 
 



第二十八章 斗水仙周旋斩羽翼
 
  赵羽飞大笑道:“哈哈,工银已经到了府库……”
  他双手一分,手已恢复自由,一拉镣锁,特制的龟板状脚镣脱扣而开。
  他挺身而起,仰天狂笑。
  已走近的华斌,砰一声倒下了。
  老长上大骇,连人带椅向后飞退。
  砰匍几声,倒了不少人。
  冷凤向刑室门飞奔,砰一声栽倒在门侧。
  陈大名一声怒啸,飞扑而下。
  赵羽飞向侧跨了一步,让过正面笑道:“你是最差劲的一个。”
  一声大震,陈大名摔倒在堂下失去知觉。
  唯一逃出刑室的人是老长上,赵羽飞不敢丢下吴仙客,只好眼睁睁让老长上逃掉。
  吴仙客也昏厥了,他抱起吴仙客出室,刚跨出室门,便听到前面的大楼杀声震耳。
  他退回刑室,解开一名大汉的腰带将吴仙客背上,取了一把沉重的刽刀,闭上刑室门向前面的大楼掠去。
  踏入楼后的院子,劈面碰上五名大汉,奋勇挡住了蒲毒农和查三姑娘,地下有四具大汉的尸体。
  五大汉武功相当了得,已将蒲毒农堵住了。
  他飞掠而上,沉喝道:“蒲前辈,交给我,请把守后面的刑室,一刻时辰之内不可进人,进去必定昏倒。”
  刽刀一挥;当一声大震,一名大汉刀断头落,他这一刀的劲道十分惊人。
  查三姑娘向侧跃退,左手一扬,叱道:“针到断肠。”
  一名大汉嗯了一声,丢刀抱腹摔倒在地。
  未倒的三大汉撒腿便跑,逃命去了。
  赵羽飞衔尾急迫,查三姑娘叫道:“赵兄弟,不必穷追,外围有鬼见愁亲率黑道群豪,瓮中捉鳖,你得赶快离开,好办大事。”
  赵羽飞闻声止步,急问:“查三姑娘,有何要事?”
  查三姑娘道:“麓大师在客店立候,有重要消息见告,老和尚不信任我们,固执得很,你不去他不会说。”
  赵羽飞道:“好,这里的主脑已大部被制,只逃走了汪楼主,这老贼机警得很,我的药物未能及时制住他。我得找到我的百宝囊,不然无法取得解药,你们便无法进入囚室擒人。”
  在华斌的卧室中,找到了他的宝刀和百宝囊,他从囊中取出一只瓷瓶,倒一些在掌心放,在吴仙客的鼻端轻揉,顺手将瓶交给查三姑娘道:“擦一些在鼻端,便可入室擒人了。
  那些家伙不必浪费解药,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自会苏醒。”
  查三姑娘尚未离开,吴仙客已连打三个喷嚏,猛地挺身而起,茫然轻呼:“赵郎,赵……”
  赵羽飞忘形地抱住她,亲亲她的秀颊,笑道:“我在这里,我们已经脱险了。”
  查三姑娘笑道:“郎情似水,意妾如绵,真够瞧的。”
  吴仙客一惊,讶然道:“咦,查姐姐你救了我们?”
  查三姑娘笑道:“要我替你赵郎呐喊助威,也许尚能胜任,要寄望我救你们,有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吴仙客转向赵羽飞问:“赵郎,怎么一回事?刚才在堂下……”
  赵羽飞道:“那是我大伯给我的救命玩意,藏在我的紧身背心内,是一种并不歹毒但药力甚猛的药物,天幸派上了用场,你也被弄昏了。”
  吴仙客道:“那你……”
  赵羽飞笑道:“大伯父已给我服食了解药,终生可不受这种药物所制,如果需先服解药,那还会有用处,我们这就赶回客店,麓大师在等我,这里的事由蒲前辈与查三姑娘,会同鬼见愁善后。”
  他又转向查三姑娘道:“那位冷凤姑娘是水仙宫主人的爱女,留着她或许有用。”
  查三姑娘道:“我会先拆掉她的凤翅膀,免得她作怪,放心啦,你们还不走?”
  客店中,厉英陪伴着麓大师品茗,等得心中焦燥,接到人大喜过望。
  吴仙客是由小轿抬回来的,她需要歇息。
  赵羽飞向麓大师行礼毕,麓大师并不问他最近的遭遇,似乎早已料到他必可平安脱险,有道行的僧人,对任何事皆看得开,也许是真的具有神通。
  老和尚要他坐下,从容不迫说道:“羽飞,你知道运金船的动静么?”
  赵羽飞欠身道:“好教大师失望,弟子如坠五里雾中。”
  麓大师道:“船队中有令师叔祖智药大师与令伯父坐镇,以无上智慧逃过种种劫难,昨日方派人捎来手书,要你前往接应,而且愈早愈好。”
  赵羽飞大喜,果然不出所料,船上有师叔祖和大伯父,难怪汪楼主与水仙宫如此庞大的集团,依然无所施其技白费工夫。
  他心中大定,道:“家师叔祖要弟子往何处接应?”
  麓大道:“在海盐县以北,无法突破水仙宫的巡海快船封锁线,更难逃过水仙舫的袭击,要你火速前往计议。”
  赵羽飞道:“好,弟子这就准备动身。”
  麓大师道:“有关四大世家的内眷调查结果,等你回来再告诉你未为晚。如果你能在此行中除去水仙宫主人,这些消息便没有用处了。”
  赵羽飞道:“万一那老妖漏网了呢?”
  麓大师笑道:“那么,这些消息便可让你知道,迫她现出原形来。”
  老和尚将一封书信递给他,又道:“书信内有去会合点的地图,你看完之后,必须焚毁,老朽先走一步。”
  送走了老和尚,赵羽飞展信细看,看完将书信揉成一团,塞人口中吞掉,向厉英道:
  “情势急迫,在下要跑一趟海盐,这里的事,尚请厉前辈照料。等蒲前辈返店,务请诸位将吴姑娘与石头,火速送至灵隐寺安顿,以免又生意外。”
  厉英拍拍胸膛道:“老弟,在下可以随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
  赵羽飞笑道:“目下府城仍然混乱,诸位千万不可离开,而且还得请蒲前辈化装易容,以在下的面目忽隐忽现,吸引对方的注意,在下方能放心行事,所以还得请诸位鼎力相助呢,前辈这里的事极为重要,尚请多多操劳。”
  他说得诚恳,厉英只好答应。
  换了装,他从店后悄然走了。
  杭州掀起一场混乱的大风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由于赵羽飞的被掳,蒲毒农受伤逃走,不得不促请鬼见愁出动黑道群豪协助。因而在去汪楼主的秘窟中,发现了不少过去神秘失踪的黑白道名人,被胁迫接受控制的秘密被发掘出来,这种残害武林同道的罪行极为严重,立即引起武林公愤,为同道主持公道的呼声风起云涌,搜杀汪楼主的报复行动,在鬼见愁的推动下,有计划地推展开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巨流,把那些本来有意前来浑水摸鱼的人,吓得纷纷离境,以免遭了池鱼之灾。
  这一来,赵羽飞的武林声望,也随之升至风云人物的境界,成为家喻户晓的江湖名人,深受武林朋友的尊崇。
  他不再孤单,随时皆有人愿意拔刀相助。
  次日午后不久,他到达海盐县北一处河口,河口北面五六里,是一处相当隐蔽的海湾。
  距海口约两里地,他进入河北岸河湾的一座小渔村,村口的晒网场大树下,坐着一位红光满面,和蔼可亲的胖老人,正和一位满脸风霜,正在网架前补网的老渔夫话家常。
  他飞奔而上,欣然大叫:“大伯父,您好,侄儿昼夜兼程赶来了。”
  胖老人不等他行礼,笑吟吟地把住他的臂膀笑道:“你来得好,再不来伯父就得冒险动身了。来,见过早年海上老英雄,东海钓鳌客任重光任大侠。”
  他吃了一惊,赶忙整衣恭敬地行礼道:“羽飞有眼不识泰山,前辈恕罪恕罪。”
  任重光放下手中活计,含笑打量着他,不住点头,笑吟吟地向胖老人道:“芝兰玉树,此赵家千里驹也。侯爷一生公忠为国,理该有此佳子弟克绍箕裘。不过,让他闯荡江湖,这是朝廷一大损失,草野狂客,不敢苟同。”
  胖老人笑道:“任老请放心,家叔之意,是让他历练一些时日,看看天下形势,体会民生疾苦,留神江湖变局,对他将来做人处事,大有好处。”
  接着转向赵羽飞道:“孩子,你知道有关任老早年的光荣事迹么?”
  赵羽飞道:“侄儿岂只是知道?简直是耳熟能详,无限景慕。早年海寇汪直与倭寇数千,最后一仗就在此地发生,由于有任老率海盐八百壮士参战,俞大猷将军方能在茶山洋一战功成,汪贼从此一蹶不振,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