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船在附近百里海面扬帆巡逻,搜索可疑的船只。
午后不久,盯住了一艘双樯快船。
这艘船的外型虽然与普通海舶相同,部位岔眼处在后哨,后哨建了舵楼,这是一般海舶缺少的装置,只有五百石以上的大船,方设有舵楼作为船主的居所。
这艘快船曾经绕过金牛山与金粟山海峡,然后转航东北,最后向北航行,速度缓慢,并不急于赶路。
海鳅船跟了三十余里,可疑船只突然掉头。
跟踪期间,舱面始终不见有人走动,这情形与水仙舫完全相同。
可疑船只向右掉头,速度突然加快,帆转至正确方向,轻灵优美地斜转,在波涛中划出一道弧形浪线。
海鳅船跟着转向,速度也开始加快。
两艘船起初速度似乎相差不远,同样是双帆,舱面上同样不见人影,像两艘幽灵之船。
海面附近,不时有一两艘又破又旧的笨重海舶往来,速度比起这两艘怪船来,慢了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不久,海鳅船的速度已显出比对方较优,不但风帆的控制较对方熟练,船的破水力亦较对方优异,略为修长的船长,也多了三五分剽悍气概。
但快船高大,耐海性比海鳅船好得多。
快船向东急驶,驶向无边无际的玉盘洋。
海鳅船在后面里余跟进,舱面的任远向赵羽飞道:“他们要进人东海,要利用大风浪摆脱我们。”
赵羽飞道:“这是诱饵,他们想逼我们远航。”
任远道:“要不要追上去?”
赵羽飞道:“目前他们并未表示敌意,我们岂可以海盗行为来阻止他们,能不能派人下水,在舵上弄手脚?”
任远道:“那是不可能的,船速比任何绝顶游泳高手快得多,而且是白天,即便赶到前面去下水等候,他们也会改变航向闪避,人绝难靠近。”
赵羽飞道:“这么说来,除了逼靠抢登之外,是无能为力了。”
任远道:“是的,除非你放弃光明正大的侠义道念头,不然只能等候他们采取敌对的行动。”
赵羽飞叹口道:“那就等吧,且跟上去再说。”
半个时辰后,两船并驾齐驱,相距约十丈左右。风浪愈来愈大,船猛烈地在巨浪中升沉,浪花扑上舱面,整条船湿淋淋地,船像在排山巨浪中钻入冲出,惊险万状。
快船的舱面依然看不到人迹,舵楼是封闭的,也看不到舵工的身影。
海鳅船的前舱甲板上,赵羽飞和任远浑身是水,留心察看快船的动静。
他们失望了;看不出任何异状,像是一艘无人的鬼船,舱门舱窗皆闹得紧紧地,当然看不到内部的情景。
赵羽飞道:“他们如果突然转向,会不会撞毁我们的船?”
任远笑道:“要论控航掌舵的功夫,附近数百里内,小侄是此中魁首,傲视群伦,即使是对向而行,他们也休想撞及。你看那些舱窗,是否看出异处?”
赵羽飞道:“唔,是有点儿不对,不像是开合式的窗。”
任远道:“那是外悬式的平垂窗,上面有铁链承力,弩架的架头可以推出来。在近距离中,他们的弩不难给我们重大的损害,但却因风浪大大而不愿暴露自己,他们知道我们有对付他们的能力。”
赵羽飞道:“他们希望我们冒险跃登,水仙舫舱内外每一寸都是凶险,千万不要接近至五雷珠的投掷距离内。”
任远道:“这就是我不下令靠过去的原因所在,要对付这号称无懈可击的船,我想起了徐海的火龙船。”
赵羽飞道:“用火攻?但无法登舟,如何纵火?”
任远道:“用火箭,你伯父还有制造阴雷的材料,回去请他设法.不必再浪费工夫跟踪他们了。”
赵羽飞道:“对,像这样跟下去,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
任远立即打出手式,船速一慢。
等船掉过头来,快船已远出里外去了。
赵羽飞注视着徐徐远去的帆影,向任远道:“引我们远离的诡计失败,他们为何不回头?”
任远道:“他们如果回头,便是改变计划要袭击我们了。”
说话间,快船开始转向。
赵羽飞道:“晤,他们真像忍耐不住了。”
任远双眉深锁,道:“他们立起尾帆了,明显地想要追逐我们。”
快船升起了尾帆,速度立即增加。
任远上舱顶,向后哨叫道:“引他们进入海口,保持等速。”
后哨的任龙欣然道:“得令,到达海口天快黑了。”
快船穷追不舍,但始终未能将距离拉近。
一个时辰后,海口在望。
三十里外南海口的海面,帆影三五成群,一队队商船正向杭州湾驶去。
距海口尚有五六里,夕阳西下,满海霞光,后面两三里的快船,突然传出强灯拼命闪光。
接着,前面一队商船中,其中一艘也传出强烈的闪光。
任远脸色微变,道:“咱们反而闯进他们的船阵了。”
全船立即备战,三十余位子弟各就各位准备停当。
商船队中,有三船离队,升起了尾帆,徐徐掉头转航。
海鳅船航向略偏,靠北岸行驶。
三艘三桅船航向亦变,斜截而来。
追逐良久,任远一声令下,四位子弟熟练地降下风帆,十六支点桨齐动,船以全速从最外侧的一艘三桅船左侧激射而过,片刻便抢至上风。
就在双方相距约十余丈错过的片刻,三桅船出现不少大汉,左舷两具大弩各射出两枝劲矢。但波涛起伏,海鳅船穿波逐浪灵活万分,劲矢一一落空。
三桅船可行驶八面风,但行驶的航道是可以算出来的,不可能逆风直驶,因此一落到下风,便显得笨重知老牛,转动迟缓,失去了紧迫追逐的能力。
而海鳅船却可以任意行驶,主宰了全局。
四艘船皆无法在短期间掉头回转,船上的人手忙脚乱。
赵羽飞出现在了望台上,哈哈大笑道:“你们动手了,原形毕露,看看茫茫大海中,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他感到奇怪,四艘船的舱面,皆可看到赤着上身的大汉,难道说,其中没有水仙舫?
他射出第一枝箭,右舷护板后四位子弟四张强弓,也各射出一枝箭。
箭虽然轻,威力自比弩相差天壤,但顺风发射而且距离在百步以内,集中攒射依然威力惊人。
三桅船传出惨叫声,有人中箭。
海鳅船飞快地掉头,咬住三桅船的船尾,不等三桅船斜绕掉头,便已接近了后哨,在箭如飞蝗中,四名子弟己灵活地钻入海中。
另三艘三桅船正绕着大圈子掉头,想救应已力不从心。
被跟牢的三桅船被箭所封锁,舱面没有人敢停留,也不敢掉头,只好顺风直驶。
不久,四名子弟出现在海面,海鳅船冲到,接上四位子弟立即掉头,因为另三艘三桅船已经掉过头来了。
响起两声闷雷,顺风逃走的三桅船突然来个元宝大翻身,巨浪一掀,猛地船尾高高翘起,桅折舱裂,船头突然扎入水中,三沉两浮猛烈地翻扭,最后船底朝了天,海面漂浮二、三十个人头。
海鳅船避过了几枚劲矢,逆风斜驶,钉上一艘三桅船,始终保持上风的位置,有耐心地与对方缠斗。
夜来了,风浪更急更猛,三艘三桅船像三头老牛,被一头狡猾的狼窜扰得筋疲力尽,笨重的船,笨重的弩,在茫茫黑夜,风高浪险中,连自卫的力量也快失去了。用来抢劫运银船的确管用,用来对付灵活的海鳅船,一败涂地乃是意料中事。
三艘船只好见机撤退,齐头并驶狼狈而遁。
海鳅船像一头有耐心的狼,在后面悄然跟进。
驶入海口,已经是二更天。三艘船保持百十步距离,鱼贯向杭州湾急驶,风浪己没有外海猛烈,船行似箭。
赵羽飞与任远站在船头上,心中一动,道:“不对,他们像是引我们进海口来的。”
任远道:“是的,他们没有向湾内逃的理由,要逃该向外海方有生路。”
赵羽飞道:“是了,他们要引我们到风平浪静处,让水仙舫来对付我们。”
任远道:“我也是这样想,可不能上当。”
赵羽飞道:“但这也是机会。”
任远道:“犯不着强闯埋伏,敌众我寡,小心为上,依我之见,不如等水仙舫来找寻我们,我们先找预期决战对我有利的所在,比问他们的埋伏好得多。”
赵羽飞点头道:“对,等他们来找比较妥当。”
不久,桅灯升起了,帆也升妥。任远道:“我们到葫芦山,让葫芦寨他们潜伏的眼线,把水仙舫引来,我们布下埋伏等他们来决战。”
葫芦寨有三十余家渔户,山脚形成一处小海湾,与对面四里外的浦港镇遥遥相望。海湾中零星泊着五六艘渔舟,浪涛拍击着岩礁,传出一阵阵有节拍的涛声。
海鳅船在距岸半里地下碇,桅灯已除,全船黑沉沉声息俱无。
四更天,一艘双桅船扬帆飞驶,在里外便降下帆,静悄悄地滑向海湾,十枝大桨缓缓划动,声息俱无。
距海鳅船约十丈左右,笃一声怪响,一枝狼牙箭端端正正地钉牢在双桅船紧闭的舱门上,另三枝贯入紧闭的舱窗。
接着,狂笑声震耳。
双桅船停住了,然后一盏蓝光眩目的桅灯徐徐升上桅顶,但却看不见升灯的人。
辟邪灯真正的辟邪灯终于出现了。
海鳅船的狂笑声已止,不见有人走动。
双桅船舱门开处,灯光耀目,踱出一位罗衣胜雪的美丽少女,手中提了一盏明亮的宫灯,用悦耳的嗓音大声道:“何方高人用箭示威,请出来赐教。”
赵羽飞出现在舱门,大笑道:“正是区区在下,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相距六七丈,无法看清赵羽飞的脸貌,赵羽飞也有意掩起本来面目,身躯贴近舷板柱,灯光仅可照到他半边脸。
白衣少女并不期望能看清他的相貌,笑道:“尊驾尊姓大名?大概已知道本舫的来历”
赵羽飞道:“贯舫的主事人现身,便知道在下是谁了。贵舫高悬辟邪灯,当然是名震江湖的水仙舫,不错吧?”
白衣少女道:“阁下知道本舫的来历,可知本舫的规矩么?”
赵羽飞道:“如果不知道,白天就不会击沉贵舫的巡海船了。姑娘,你知道在下是故意引你们前来决战的么?”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有意引本舫前来的,本舫似乎反而陷人尊驾布下的陷阱了,但不知尊驾是否按本舫的规矩,登舫一决生死?”
这时,水仙舫两侧,各伸出五枝长桨,将船稳住了。
赵羽飞这一面,十六支长桨亦已没入水中,锚已在无声无息间拉上了船,但舱面除了赵羽飞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水仙舫上也是同一情形,仅可看到白衣少女。
赵羽飞哈哈一笑,道:“姑娘,目下情势不同,在下并不需要登上贵舫,而是要击沉肆虐江湖的最后一艘水仙舫,因此,姑娘可将贵舫的主事人请出来打交道。贵舫按例由新三花小五艳发言,但今晚情势不同,必须由贵舫的主事人当面交代,不然……”
白衣少女道:“不然又怎样?”
赵羽飞道:“不然就各显神通,各展奇能,水上水下尽量施为,看谁的船先到水晶宫报到。”
水仙舫在波浪的推送下,以令人不易发觉的移动速度接近。海鳅船也同样的速度移动斜退,双方始终保持六、七丈的距离。
白衣少女笑道:“水上水下决战?阁下似乎还不知道本舫的能耐,如果本舫不允许阁下登舫,任何人也难接近本舫五丈之内而不受到致命的攻击,水上水下皆是鬼门关。”
赵羽飞道:“不错,贵舫的五雷珠确是武林一绝,但阻不住区区在下。”
他举手一挥,船的另一侧四个黑影悄然人水,他又道:“姑娘,船不要靠过来了,你的水仙舫绝没有在下的船快,你也无法将五雷珠投至在下的船上,因为你假使作势投掷,三石弓的箭可在刹那间射穿你的胸膛,本船最少也有五张弓指着你。”
白衣少女道:“本舫也有更利害的兵器瞄准了你。”
赵羽飞笑道:“是大弩么?不要唬人了,姑娘。贵舫行驶三江五湖示威肆虐,根本用不着大弩,也不必用弩来对付江湖人,倒是贵宫的其他巡海船,具有这种海战的利害兵器,但事实已经证明,贵宫先后沉没的四艘船,大弩并未发挥威力,连白昼也对在下的船无法构成威胁。”
白衣少女道:“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赵羽飞道:“在下就可以证明想法是对的,在十余张强弓的攒射下,贵舫的人绝难出舱,十余位水性超尘拔俗的高手,随时可以从水下凿沉贵舫。”
白衣少女冷笑道;“阁下不到黄河心不死,何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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