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东门方田接口道:“如不把事情闹大,怎能擒贼擒王?那么,老弟到底有何打算?”
赵羽飞胸有成竹,泰然道:“水仙宫的妖孽,分别藏匿在四大世家中,为避免官府为难,唯一的办法是逼她们势穷逃窜,离开四大世家托庇所。”
冯百韬道:“这……可能么?”
赵羽飞道:“可能。咱们慢慢加强压力,制造让她们情急出逃的情势。”
东门方田道:“那么,老弟是成竹在胸了?”
赵羽飞道:“不错,我已经拟定了行动计划,须按步就班进行。在下猜想,她们并不知狐狸尾巴已经露出,只须加强压迫,她们就会慌张失措了。诸位请早些安歇,在下要和冷凤好好谈谈。”
查兰姑娘笑道:“要不要我帮忙?女人对付女人,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不怕她不合作。”
赵羽飞道:“谢了,在下应付得了。”
查三姑娘道:“姓华的小辈,能不能交给我处治?”
赵羽飞道:“冯前辈的弟兄中,不乏逼供的行家,但依然间不出口供来可知他的确不知道汪楼主逃至何处藏身,他要是落在你手上,不死才怪。”
查三姑娘道:“听你的口气,你还不希望他死呢。”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我希望利用他,以便找到于娉婷。”
查三姑娘哼了一声道:“那贱女人几乎坑了你和吴姑娘,你对她依然未能忘情?”
赵羽飞再次长叹道:“查三姑娘,因此而责备她有失公允,情势迫人,她也是迫不得已,我……我不怪她。”
查三姑娘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呢。好吧,我不过问这件事。”
冷凤被囚禁在后院的一间小房内,囚禁了好几天,被迫供的人一而再播弄,吃了不少苦头,因此气色甚差。
赵羽飞进入囚室,冷凤一惊而醒,挺身坐起恨恨地瞪着他,眼神相当复杂,有深深的恨意,也有恐惧的神情流露。
赵羽飞走近床前,顺手挑亮桌上的油灯,在床沿坐下笑问:“冷姑娘,这几天苦了你了。”
冷凤哼了一声道:“你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不吃你那一套。”
赵羽飞道:“冷姑娘,何必呢,你我……”
冷风尖叫道:“我不听,不听,本姑娘硬软都不怕,要杀要剐请便,要口供没有。”
赵羽飞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我曾经放过你,再放你一次并无不可,只要你供出令堂的藏匿处。”
冷凤抢着接口道:“不要说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赵羽飞心中一动,笑道:“其实,在下早已探出令堂的藏匿处,汪楼主可能与她躲在同一地方,只是不愿打草惊蛇,且让她暂且再逍遥三五天。”
冷凤撇撇嘴,冷笑道:“你这一辈子休想找得到她,可能她已经离开杭州了,天下茫茫,何处不可藏身。你想找她,不啻大海捞针,白费工夫。”
赵羽飞道:“正相反,她就希望我作如是想法,我已经知道她的藏匿处,用不着你招供。”
冷凤道:“那你打算……”
赵羽飞道:“我打算放你走。记得上次在镇江,在下捉住了秦美姬的妹妹孙玉如,放她走她居然不肯走呢,在下释放你,你不会赖着不走吧?”
冷凤一惊,道:“你在玩什么花样?真的要放我走?”
赵羽飞笑道:“在下要的是元凶首恶,你这种已没有用处的小鱼小虾,杀了你对我也无好处。”
冷凤讶然道:“你的话不像有假,真的不是诡计?有没有条件?”
赵羽飞道:“不是诡计,没有条件,在下的信用十分可靠。”
冷凤道:“你敢放,我就敢走。”
赵羽飞站起,微微一笑,道:“你暂且忍耐,天一亮就放你走,也许我会把华斌也放了,让你两人一同离开。”
他真的要放冷凤和华斌,放长线钓大鱼。
冷凤一听赵羽飞要放她,甚至可能连华斌也释放,先是颇感意外,最后恍然大悟,冷笑道:“赵羽飞,你的诡计瞒不了人,你不会如意的。”
赵羽飞笑道:“我与令堂经过多日周旋,斗智、斗力可说棋逢敌手,每一举动皆各怀机心,胜负互见,谁也未能取得绝对优势。不过,到目下为止,令堂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界,在下当然不会就此罢手,令堂也不会就此甘休。”
冷凤冷冷接口道:“些少挫折,算得了什么?家母实力仍在,阁下的胜利维持不了多久。”
赵羽飞道:“在下作事,从不掉以轻心,对令堂的最后反击,已作了充分准备。释放你的用意,便是希望你能说服令堂,立即遣散余众,从此洗面革心,永不再在江湖兴风作浪。”
冷凤哼了一声道:“你要家母自剪羽翼任你宰割?做梦。”
赵羽飞道:“你中毒已深,执迷不悟,在下万分失望。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在下不再浪费口舌。你好好准备,天亮后你便可恢复自由。”
他举步出室,冷凤突又叫道:“且慢,你不向我问于娉婷的下落?”
他在门口止步,转身问:“你肯说?”
冷凤道:“你对她依然有情?不恨她?”
赵羽飞黯然叹道:“令兄范南龙早已警告过我,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怪她,你能告诉我她在何处?”
冷风道:“你准备如何安排她?”
赵羽飞道:“我必须见到她,希望能将她接走,日后如何,听由她自己选择,她如果愿意的话,我娶她。”
冷凤叹息一声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是一个薄情人。”
赵羽飞苦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圣贤,也难免会犯错。”
冷凤道:“很难得,至少你并不摆出一付道学面孔,自命圣贤。自从擒住你之后,于娉婷已失去利用价值,华斌当天便将她送走了。”
赵羽飞问道:“送到何处去了?”
冷凤道:“家母身边,有两位心腹,她们的身份我不知道,我称她们为四姨、五姨。此外还有一位三姨,她才是家母真正的妹妹,已经……”
赵羽飞道:“她已经在黄山死于自己的五雷珠下。四姨定是方青萝,她是令堂早年的两名仆妇之一。此外还有三位心腹,早年称为武林三娇,你大概也称她们为姨。”
冷风道;“不,她们其实是家母的亲传弟子,我称她们为姐,她们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五姨柳紫烟,当年在外奔走,负责至各地掳幼有根基的女童,带回加以调教,也负责筹措财源。”
赵羽飞道:“柳紫烟与于娉婷有关?”
冷风道:“本来人应该交给方青萝处治,但方四姨已奉召离开杭州了,因此华斌便将人送至柳五姨处,于娉婷是柳五姨带回来的人,来本宫那年,还不足五岁。”
赵羽飞道:“她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不过……恐怕在方四姨未返之前,大概不会有危险,但活罪难免,柳五姨为人外表深沉,内心暴烈,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如果她看于娉婷不顺眼,这……这就难说了。”
赵羽飞倒抽一口凉气,悚然问:“柳紫烟目下在何处藏身?”
冷凤面有难色,转首他顾,沉吟不语。
赵羽飞催促道:“冷姑娘,我在求你。”
冷凤道:“你在逼我背叛。”
赵羽飞道:“冷姑娘,难道你还不了解她们的事。”
冷凤道:“我不要听你那些假仁假义的话,本宫行事,并没有什么不对,尘世滔滔,谁不为名利打算?有能力的人,争江山争社稷,懦弱的人,争口食争温饱。本宫的人,有能力争名利,乃是最平常的事,你无权责备我们不当。”
赵羽飞气往上冲,但随即忍住了,道:“你这人怎么无是非之心。”
冷凤大叫道:“不要说了,你知道十八涧么?”
赵羽飞道:“知道,在风篁岭,九溪之西。”
冷凤道:“柳五姨在十八涧一座别墅中。”
赵羽飞道:“十八涧偌大的地区,如何找法?”
冷凤道:“你放了华斌,他必定前往会柳五姨。”
赵羽飞道:“谢谢你,明天你走的时候,我不送你了。”
冷凤道:“你不会跟踪我吧?”
赵羽飞道:“人格保证,绝不跟踪。”
冷凤道:“你跟踪我也不怕,要扔脱你容易得很,女人永远比男人占便宜,有些地方男人是不便去的。”
赵羽飞告辞出室,奔向另一间囚室。
这间囚室比起冷凤的囚室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女人永远比男人占便宜,这间囚室小得像站笼,人关在里面几乎连躺下都不能。
华斌所受的待遇,与赵羽飞被囚时的遭遇完全相同,双手被牛筋反绑,二十斤重的脚镣,加上三斤重的锁。
看守者将灯移至门侧,拉开门叫道:“姓华的,你给我爬出来。”
华斌气色灰败,显然吃足了苦头。
一阵链子响,华斌拖着沉重的脚链出室,看到了抱肘而立的赵羽飞,一咬牙,沉声道:
“你要亲自动手逼供?来吧,华某虽不是铁打的人,但想要华某屈服,除非日出西山。”
赵羽飞示意看守离开,等看守走后方谈谈一笑道:“听冯前辈说,你熬刑的本领不错。”
华斌傲然道:“除非在下的脑袋被砍下来,不然要不了在下的命,你有什么绝活,使出来好了。”
赵羽飞道:“确是一条汉子,可惜走错了路。”
华斌道:“你如果要说什么仁义道德的骗人道理,在下可要骂你了。”
赵羽飞道:“对你这种绝对自私,一切为了自己胡作非为的人,说道理等于是对牛弹琴。阁下,你走得动么?”
华斌傲然道:“在下支持得住。”
赵羽飞道。“目下已是四更天。”
华斌冷笑道:“四更天杀人并不犯忌,在下不会变成冤鬼缠你。”
赵羽飞一把将华斌拖向走道,沉声道:“走,下次见面,咱们凭真本事公平决斗。”
华斌一怔,止步不走,问:“什么?你……你要……”
赵羽飞道:“不是要你上法场,虽然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但在下仍然放你一马,上次在下落在阁下手中,并未丢掉性命,因此在下也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不赶快叫你那位老鬼师父滚离杭州,在下必定杀他,你也一样,走!”
转出一处小厅,看守人将赵羽飞迎入。
赵羽飞挥手示意,看守一言不发,取锁匙打开脚镣,再解开了捆手的牛筋索。
赵羽飞在一旁背手而立,沉下脸冷笑道:“阁下,有多远你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下次你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华斌一面活动手脚,一面冷笑道:“放了我,你将后悔一辈子,后会有期。”
赵羽飞向门外一指,道:“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外面不会有人拦你。”
天大黑,华斌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好在有一条小径,便沿着小径前走。
不久,他看到右面不远处的山顶,耸立着一座十分眼熟的高台。
他心中一宽,自语道:“是大观台,原来是吴山。”
知道地方便知道方向,他转身向后咬牙切齿道:“姓赵的,你不要得意,咱们终有结算的一天。”
他的内腑因熬刑而受伤不轻,手脚的筋也受了伤,无法轻松逃命,一步一拐地寻路下山。
后面,赵羽飞鬼魅似的跟了来。
风篁岭在南高峰前,岭最高峻,嶙峋怪石罗布,风韵萧爽,龙井于其下,众山之泉,皆汇于山下的九溪,西面便是十八涧。
到十八涧有十余里,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以免暴露行迹。
为怕有人跟踪,他先在城内大街小巷迷踪术绕了好几圈,方越城而出,走上至南屏的大道。
他以为即使有人跟踪,也该被他摆脱了,跟踪的人必定在城中穷找。
当然,如果他知道冷凤已出卖了他,怎敢投奔十八涧?不先躲起来才怪。
其实,他也不得不走一趟十八涧。老师父是死是活他不知道,死了当然一了百了,活着也必定早已逃往他处,绝不敢返回秘窟,谁知道藏匿在何处?还是去找水仙宫的人比较稳当些。
他像个丧家之大,凄凄惶惶踏着晚风残月,到达了南高峰。在赵羽飞被擒之前,他虽然并未占上风,但赵羽飞也并没占多少便宜,虽损失了一些党羽,但实力未损,依然处处取得主动。
他做梦也没料到,擒住赵羽飞之后,未能及时处置,最后落了个全军尽没,失败得很惨,精英全失,所有的党羽几乎被赵羽飞一网打尽。
他伤心极了,不知老师父是否仍在人间?
自下老师父生死不明他唯一可以投靠的,自然就是水仙宫了。
这一带地势隐蔽,平时甚少游客光临,小径在修竹密林怪石中穿梭,幸而天快亮了,在小径行走真是不便,天不亮很难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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