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就在她目光转动的这一刹那。船舱内陡然大生变化,几件事一同发生,简直教人没有法子看清楚。
不过最先出现的是赵羽飞的手突然又一动,人也像弹簧般跳起,倒飞到椅后落下。
他的身形方自弹起,白玉珠已经尖厉地喝一声,手中的浅红圆珠向角落的于娉婷掷去,反应之快,委实惊人。
此外,她双膝微挫,便欲纵起。
但这时角隅那边也生了变化,那便是从船舱内闪电般伸出一幅薄薄的屏障。恰好把角落内的于娉婷隔在屏障之内。
那颗粉红色的圆珠,还未打中那幅屏障,业已爆散成千万缕烟丝向三面激射,快得难以形容。只剩下掷珠之人这一面,没有烟雾射到。
这自然是为了出手之人免受波及的奇特设计,但白玉珠却没在这一刹那间倒纵出船舱外。这条退路,乃是她早已看准,如果门口不是在她正后方,她便教考虑到使用此珠之时,会被那烟雾封住了出路。
即使她迟疑了一下,但仍然来得及退出此舱,奇怪的是她居然还不动,而且还保持着微微蹲低的姿势。
那一阵淡红色的烟雾,霎时已弥漫全舱。赵羽飞虽然闭住呼吸,但仍然感到鼻孔酸辣,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面孔五官,全都发麻。
他动也不敢动,苦苦闭目运功抗御。现在他晓得这阵烟雾必是一种奇毒,自己会不会中毒而亡,尚是未知之数。但无疑的如果是水仙宫中之人,一碰触到此雾,定必立时丧命,片刻也不会延迟的。
在这一刹那间,他非常紧张的等候揭晓生死之谜。
要知虽然局势演变到这等地步,仍然极有可能于娉婷利用他一命,救了她自己。
这是人性的弱点,如果无法两全其美,则于娉婷权衡之下,牺牲了他,也不是出奇的事。
赵羽飞脑海中掠过刚才在暗中发生的一幕,那白玉珠答应先杀了他之时,他耳边就听到于娉婷的传声,指点他发动机关的地方,并且还提到待时而动,不可被她先看破。
因此,于娉婷喝令自玉珠停步,赵羽飞料准她的反应,必是转眼望去,当即趁机把手移到机关。
接着,等她回眼向自己望来之时,耳中同时又听到于娉婷传声要他出手。
这是刚才指顾之间所发生的变化,虽然从自己身上穴道忽然解禁这一点看来,于娉婷当真早有打算,并不是出卖他。可是,目下这阵毒雾他熬得住与否,还属未知之数。
过了一阵,他觉得脑袋昏昏,甚是沉重,呼吸差点儿就闹不住了。
正在此时,于娉婷的声音钻入他耳中,说道:“赵郎,赵郎,你还记得你的双亲和恩师么?”
赵羽飞心头一震,精神陡然奋发。可是不知如何,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
于娉婷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道:“你想活着回去见他们,就须得振起精神,不要被死神吓倒优。”
赵羽飞昏倦是一回事,但理智示死,心中又是一震,知道这一困倦睡着,便入黄泉。
当下仗着平素过人的紧强意志,力克那阵昏沉之感,拼命保持清醒。
他苦苦支撑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只听于娉婷说道:“你可以睁眼瞧看了,但不要呼吸。
这样你就较易复元,不再受昏睡的威胁了。
赵羽飞如言睁开双眼,灯光之下,只见七八尺外,还站着白玉珠。她微微屈膝,身子稍向后倾,作出倒纵的姿势。
但她动都不动,当然是出了问题。赵羽飞一看这等景象,心智的活动有了对象,顿时不再困倦。
要知双目为心灵之窗,摄取世间形色百态,提供心灵加以分析理解,是以双目一睁,见到事物,心智的活动登时活跃百倍。
赵羽飞已感出那烟雾完全消失了,应该没有害处。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闭住呼吸,未敢大意。
白玉珠虽动都不动,但她面上并没有任何足以使人骇怕的表情,相反的,她双目半瞑的面容,使人觉得她似是很纯真美丽的女孩子。
赵羽飞心中一震,忖道:“原来她已经死了,只不知刚才是什么机关埋伏,把她致死,真是厉害不过。”
他和白玉珠如此相对,谁也没有动弹。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到于娉婷的声音说道:“赵郎,假如你鼻孔已没有了酸辣之感,便可以呼吸了,也可以随意行动啦!”
赵羽飞皱皱鼻子,但觉已没有任何异感,当下先试行站起身,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这时候,他才敢徐徐吐气,又徐徐叹气。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阵异香,赵羽飞小心地呼吸,觉得似乎不受任何影响,长长透口大气,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下。
他挪开目光,瞧那不动的白玉珠,转到角落的屏障,小心一看,敢情是一块很薄的铁片,由上到下,把那角落完全封住。
过了一会儿,舱中的空气也被门窗透入的江风吹得干净,恢复了清新。当下向屏障那面,施展传声之术,道:“于娉婷,你没事吧?”
屏风传出的声音,道:“我没事,但那绛阙珠的毒性,专门针对炼过七音魔功的人。所以我还不可出去,免得被余毒所侵,送了性命。”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不可走近白玉珠,提妨遭害。”
赵羽飞讶道:“你瞧得见外间的情形么?”
于娉婷道:“瞧不见,但我晓得她但在那儿,对不对?假如向地面上观察一下,就知道是何缘故了。”
赵羽飞如言望向地下,由于舱内铺着一层小草编织的厚席,把光滑的舱板完全盖住。因此,他细心一看,才发现在白玉珠脚下周围五尺方圆之内,都有极幼细的针突出在席外。
这些细针突出约是寸半,全部都是黑色,所以极难看得出来。分布得很疏落,不过纤细的脚在这针阵当中,也无法不碰到而能踏在席上。
因此之故,白玉珠脚下虽然不见有针,但可知必有一两支已透过了鞋底,扎入她的脚板心。
赵羽飞倒抽一口冷气,忖道:“原来是这样子扎死她的,可见得这些细针之上,必定附有剧毒,马上就足以致人死命。”
这些毒针,教人看了就不顺眼,幸而只一会儿工夫,铁屏一响,缩口室内,现出了于娉婷窈窕的身形。
她那艳丽的面庞上,已消失了冰霜般的冷态,代替的是使人心中生出温暖喜爱的笑容。
赵羽飞也向她笑了笑,道:“你如今看来真美。”
于娉婷道:“那么我一定有一阵很丑了?是不?几时变得丑了的呢?”
她姗姗走过来,伸手在椅上扶手摸了一下,微微发出嗒的一声。
赵羽飞望着近在飓尺如花玉人,道:“刚才你和白玉珠说着那些冷酷无情的话时,就不美了。”
于娉婷望着他,美眸中透出缠绵温柔的情意。然后,她娇美地靠在他胸前,仰起了玉面。
赵羽飞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在那惹人遐思的朱唇上,继续刚才打断了的热吻。
过了一阵,舫舟微摇,舱中发出砰的一声,顿时把这两个沉醉在爱情热吻中的一对惊得分开了。
他们一齐向舱门射去,心中泛起同一念头,忖道:“我们这一吻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舱门依然闭掩着,一如早先白玉珠进来后一般。白玉珠其时曾掩上双扉,遂使于娉婷确知她是单身前来,外间并无别人晓得。
舱门没有打开,但那姿势古怪的白玉珠却已跌在地上,一望而知刚才砰的一声,因此而生。
至于防身摇晃,则是今白玉珠摔倒的原因了。
赵羽飞顿时放心.深深的呼一口气,转眼向于娉婷望去,一面双手微微用力,要把她再拥在怀中。
谁知于娉婷反而推开了他,面上现出紧张的表情,非常迅快地把白玉珠扶起来,同时向赵羽飞招招手,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原书缺两页)
自然如果他不是认为于娉婷还有可能是被迫与那男子周旋,会找机会摆脱或杀死他,正如早先设计杀死白玉珠一般,如果她不作此想,则日下根本无须考虑迟疑,早就冲出去了。
当他兀个犹疑未决之时,只听大哥笑着说道:“天呀,你的肌肤如此嫩滑,双峰也比从前高耸得多了,我简直要被你迷死了,别的庸脂俗粉,我再也不会放在心上啦!”
于娉婷又发出吃吃的荡笑声,赵羽飞双眉一轩,杀气四射,忖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如果定要如此忍气负辱,方得苟活,岂是侠义本色,又假如她乃是荡妇淫娃,以玩弄男人为能事,我更不必在这儿受辱。”
此念一决,豪气直从发际透出。不过他行动仍不鲁莽,先把白玉珠缓缓放下,没有碰到什么物事。
之后,他伸手摸索那道门户旁边,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扳手,想是开门的机关无疑了。
于是,他收摄心神,调运真气,使自己在刹时之间,全然恢复了常态,这才扳动那机关。
面前顿时透入了灯光,门户果然打开了,并且是全无一点儿声息。
他放眼望去,但见一边的床榻上,两个人正搂抱躺卧在一起,其中一个身上反射出姣白的光芒。原来那坚固耐用的衣服已被剥露出了脂粉一般的肌肤。自然这个裸了上身的是于娉婷,至于那个搂抱住她的男子,却是衣装整齐,连鞋也没有脱。
于娉婷的面孔被那个男子遮住,而那男子又是背向着赵羽飞,是以亦看不见有人从密室中走出来。大概这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吧!
赵羽飞宛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似的又是愤恨,又是嫉妒。虽说他下决心冲出之时,已准备见更不堪的景象,然而事实摆在目前,虽然还比不上他心中所想像之甚,至少于娉婷仅仅是上半身裸露而已。可是他仍然被刺激得异常难受。
本来他大可以挺刀疾刺,照那男子兀自沉醉不觉的情形看来,就算他武功高明绝世,也定必立毙刀下。
但赵羽飞却不肯这样做,抢刀作势,口中冷冷的哼一声道:“对不起,我惊扰你们啦!”
床上的两人同时一愣,那个男子著地一转身,把于娉婷翻了过来,使她变成了当中的阻隔。
不过假如赵羽飞远足功力出刀溯戳的话,于娉婷血肉之躯的这一面盾牌,仍然不济事定可洞穿而伤及那个男子。
赵羽飞凝立如山,在灯光之下,他的脸色森寒之极,冷冷的望着床上之人,这个当儿,于娉婷反而好了,因为她乃是背向赵羽飞,不必与他面对面,这使他减少了许多烦恼。
现在赵羽飞已可以看见那男子的面目,只见他十分年轻,大约是二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双眉秀长,目如朗星,面型略长,竟是非常俊秀的人品。但他双眉之中,却射出凶毒骇人的光芒。
他也打量着赵羽飞,面上随即露出奇异的表情,似是忿怒,恐惧和惊奇等情绪的混合。
赵羽飞森杀凌厉的刀气,笼罩着床上之人,使对方感到如果要跳起来抽刀与他拼斗,势必要捱得过他一记凶猛可怕的攻击方行。相反的,如果他不妄动的话,似乎还不至于触发他的刀势。
他道:“你可是赵子龙么?”
赵羽飞冷冷道:“既是得知我的威名,如何还不束手就缚?”
那俊秀的年轻男子双眉一挑,道:“这口气可真不小,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了?”
赵羽飞道:“左右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武林败类而已,就算你武功很好,那也仅是济恶的工具,决不能叫人敬仰。”
他以不屑的口气,嘲骂过了,胸中的怒气恨火,顿时消减了许多。
当下又道:“你愿意的话,就报上名来。”
那年轻男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口中应道:“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赵羽飞冷冷道:“当然啦,你爱说不说,那是你自家的事。”
那年轻男子似是被对方这等轻视鄙夷的口吻,激得很是生气道:“我姓范,名南龙,你可要记住了。”
赵羽飞道:“这名字听起来很响亮,但你这等人物,岂能称为南龙,依我看来,你改为水蛇就差不多了。”
范南龙恨恨的哼了一声,道:“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赵羽飞道:“笑话,我赵子龙怕过谁来。你想与我决战,还须有点儿身份才行,如是专门偷香窃玉,不务正业之辈,我手起刀落,结束了你们两人,岂不干净。”
范南龙沉吟忖想一下,俊秀的面上,忿容突然消失,甚至还隐隐泛现出笑容,柔声说道:“赵子龙,你可说是很少见的自傲自大之人了,老实说,我对你的胆子,甚是佩服,颇愿与你结交为友。”
赵羽飞插口打断了他的话道:“废话,谁要跟你做朋友?”
范南龙道:“别急,我也明白这一点,但当你得知我真正的身份,以及做过一件事之后,你或者会改变想法。”
范南龙这番话大有神秘之感,赵羽飞顿时暗暗感到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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