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赵羽飞冷笑道:“就凭这个?”
心中琢磨着,那黑风压力,能不能使她出手受阻?如果五雷珠掷不出去,威力虽强,亦不必忌惮。
黑衣妇人仰天尖声一笑,道:“不错,就算此珠无法掷到她身上,但单是这一阵震波,也足以把她压扁。”
赵羽飞道:“你只学会了这等无耻的功夫么?你是不是姓徐?”
黑衣妇人恨声道:“好,这贱货什么都告诉你了。”
尤丽君瑟瑟发抖,缓缓往后退,她这刻的行动,似乎也非常的费力。
赵羽飞道:“我早已听见你和华水仙对话了,也知道了师尊之仇,该向何人报复。”
徐三姨发出刺耳的笑声,道:“原来你是大猩猩于刚的徒弟,早知道,你决计活不到现在,但现在看来还不迟。嘿嘿……”
她脚下开始移动,但非常艰难迟滞。好一会儿工夫,才移动了一尺左右。
赵羽飞怒声道:“恶妇,你死在临头,还敢发此狂言。”
他简直气得说不出话了。
那边的尤丽君高声道:“赵郎,她的五雷珠不会伤到我,你尽管放心。”
徐三姨厉声道:“死丫头,贱货,回头我定要剥你的皮,砍上千刀,剁为肉酱。”
她恶毒地咒骂着,把尤丽君骇得直发抖,远处的赵羽飞看得很清楚。这一来他不由得恨上加怒,用心寻求杀敌之法。
徐三姨接着又恶毒地骂道:“小贱货,你别得意,你的美貌,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很快就消失针踪。那时候,哼,你变得比我还老。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因为你所有的精神血气,生命潜力,都用灵药发挥出来,所以你才会漂亮。但你已是精干髓枯,药力一尽,你就马上萎谢,登时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了。嘿嘿……想想看,你才不过十八、九岁,但看起来却是个龙钟老妇,真是有趣得很……”
这一番话,宛如咒语一般,尤丽君大叫一声,顿时昏迷过去。可是四下压力推挤着她,所以没有摔倒。
赵羽飞一阵叫喊,她才悠悠醒来,高声哭道:“赵郎,赵郎,我不要活啦!”
赵羽飞道:“别听她的胡说八道,咱们手中还有火莲花,你可记得?你放心,等我取她性命,我有法子使你长驻红颜,长春不谢。”
徐三姨爆出厉笑之声,道:“好,好极了。姓赵的,我拿性命跟你赌,我让你点住穴道,任你安置在任何地方,然后我们等着看,假如三日之内,那小贱货容貌如故,我就死在你刀下。如若她忽然衰老龙钟,我只打你三个嘴巴子,也不伤你,我们从头开始再斗。”
她毒厉的声音,使这深深的石谷中,充满了恐怖,好像是老女巫念动恶毒咒语一般。
她停歇一下,见赵羽飞发愣,便得意地仰天狂笑,道:“好小子,你为何不敢打赌?难道我的命是捡回来的么?”
赵羽飞振作一下,道:“真是一派胡言,你和华水仙明明谈到要尤丽君服药之后,方会死亡……”
徐三姨受激不过,厉声道:“你懂得屁,她身在洞外,没有地火黑风的力量,才受不了……”
她又狂笑一声,道:“我二姐已经封洞离此,她从今以后永远不会在人间出现了。”
赵羽飞冷冷道:“你八成是疯了,怎的如此语无伦次?”
徐三姨面色一沉,也冷冷的道:“我疯狂么?哼,我倒是愿意变为疯狂,可惜老天不许,你以为我二姊会无故的走了?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因为我们已接获飞报,得知少林那个秃驴已经下山,老的少的乱七八糟一群秃驴跟着他,向这儿起来,不久就将赶到此地。”
赵羽飞心知她口中说的那个秃驴,必是师伯方丈大师,不禁茫然,心想:“他老人家如何肯轻离本寺?”
当下嘲声道:“可笑得很,鼎鼎大名的水仙宫,言称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原来还是有人怕的,赶快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徐三姨冷冷道:“你懂得屁,我二姊怕那秀驴认出她本来面目,才躲起来罢了。”
赵羽飞脑海中轰一声,顿时大悟,瞪眼道:“原来她不是华水仙,是个冒牌货。”
徐三姨道:“你聪明得很,她是谁?你可知道?”
赵羽飞脑中一直疑惑不解,那就是这个毒妇为何不停地把各种内幕说出来。他一面对答一面琢磨。忽见尤丽君再移开了半步,顿时灵机一触,为之心惊胆裂,忖道:“是了,她不惜用各种最耸人听闻的内幕,吸引我的注意力,以便拖延时间,等候压力消除。那时候她仗着五雷珠的威力,便可以加害尤丽君和我了……”
此念一生,赶紧筹划对策。事实上他也没有法子下去杀死对方。因为压力相同,谁也难以施展快速动作,如若使用大伯父的奇门武器,震散压力,对方仍可使用五雷珠来个同归于尽。
只听那恶妇狠狠地道:“你们这一辈子也休想找到我二姊,她已回到她的丈夫身边,你们踏遍天下,也决找不到她了,嘿嘿!”
她的笑声突然中止,因为赵羽飞忽然转身走回。一会儿工夫,他又出现在坡顶,探头下望。
他厉声道:“你这恶妇没有一句真话,给我闭嘴。”
喝骂之时,连连跺脚,不少砂石被他跺得顺坡滚了下来。
徐三姨望了滚下来的砂石一眼,这才向他注视,道:“我如有一句虚言,天珠地灭。”
赵羽飞道:“你发一百个誓我也不信。”
徐三姨怒道:“我如有一句虚言,就不是人养的。”
赵羽飞高声向尤丽君道:“假如她手中的五雷珠爆炸,你会不会受伤?”
尤丽君仰起面庞,朝着被阳光正照,顿时泛起异常眩目的,夺人心神的美丽,光挥四射,似乎可以与艳阳争辉。
她歇了一下,才轻启朱唇,吐出娇艳动人的声音,道:“我不会受伤,你知道,我决计不肯骗你。”
赵羽飞猛一跺脚,又是一阵砂石滚了下去,口中大喝道:“恶妇,你那二姊叫什么名字?”
徐三姨冷笑道:“告诉你也不妨,她就是九尾玉狐徐二小姐,天下知名。”
轰的一声巨响,四山为之摇撼,声响回音,震耳欲聋。
但见徐三姨所站之处,一大片五色奇光电闪即没,这一声巨响,便是在那儿发生的。
紧跟着又是同样的一声巨响大震,五色奇光,再度闪耀。
连赵羽飞也感到气促心跳,站立不稳,连退了两步。
他完全愣住了,目瞪口呆,望着天空,面上显现出好像死了一样的神情。
四山嗡嗡的作响,久久不绝。赵羽飞突然双膝一软,跪向地上,身子一滑,便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他险险滚落一个凹陷的巨大石坑内,那是刚刚被炸成的石洞,里面空无一物,徐三姨已经炸得粉碎,尸骨不存了。
赵羽飞的身子沿着石边滚去,前进了丈许,这才停住,他双目似睁非睁,茫然爬了起来,身上全无伤痕,但口中却凄惨地呻吟一声,似是受到极大的创伤。
他站起身,蹒珊前行,走了三丈左右,便停住脚步,低头望着脚边的一个女子躯体。
她就是尤丽君,仰卧地上,面庞上一片宁静,使她出尘绝俗的美丽,散放出一层幽雅圣洁的光辉。
赵羽飞好一会儿才爬近她旁边,沉声唤道:“尤丽君……尤丽君……”
叫了好几声,她的眼皮缓缓睁开来,眼依旧那么清澄明亮。她泛起一抹浅浅的笑靥,慢慢地道:“我知道你用了范南龙的五雷珠,随着大石滚落坡下,炸掉那可怕的人。”
赵羽飞道:“那么你为何说不会受伤?”
尤丽君缓缓道:“我晓得不是受伤,而是死亡,所以我以为不是骗你。但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赵羽飞激动起来,高声道:“你为何这样呢?”
但马上又抑制自己,叹道:“你伤势怎样了?”
其实他一看就知道她心脉欲断未断,定是无法救治,尤丽君柔声道:“啊,赵郎,我情愿趁未老以前,离开人间,你别难过,也不要生气,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最圆满的结局,将来你会觉得这一切很美丽、难忘,我永远活在你心中,岂不是更美满么?”
她微微一笑,然后长长地透一口气,美丽如星辰的眸子,渐渐隐没。像一朵毫未凋残的落花一般,躺在那儿。
赵羽飞紧闭嘴唇,心中无声地悲泣,一阵阵不能形容的辛酸悲怆,充满了胸臆中,只觉得人生如梦,形形色色,都无法捕捉,无法看得清楚。霎时间,不仅红颜逝去,知己亡故的悲伤,同时更涌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伤感。
一腔愁情,满脸落魄,空山之中,鸟仍在啼,山花自落,赵羽飞惘然站起来,旋即又弯腰伸手,把一朵落在尤丽君身侧不远的红莲花拾起来,这花的颜色,依然鲜艳无比,俗世凡花,难以比拟。
他也全是悲伤,只觉得生既无趣,死却不值,因此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七章 得忠仆石屋遇怪事
山坡上突然传来一声佛号,声音甚是柔和,说不尽的慈祥可亲。赵羽飞心灵一震,抬头望去。
但见一个黄衣老僧,站在边缘处,隐隐约约还可见到不少僧人,肃立在后面。这个老僧虽然慈祥,但古拙的面色,却有一种庄严的,湛澈的神情。
他手中扶着一根白玉掸杖,高大的身躯,微向前俯,望着底下的青年人。
赵羽飞双膝跪倒,道:“叩见师伯。”
黄衣老僧道:“羽飞,我不打算向你说教,只要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但我要提醒你的,便是人间浊世,特殊异态,遭遇各有不同,其中有凄凉,有悲壮,有夭折,也有福寿兼全,有侠义壮烈,也有山寺学怫,你将何从何舍,不妨慢慢的想。”
赵羽飞叹息一声,道:“弟子谨遵法旨。”
黄衣老僧又道:“水仙宫之事,目前告一段落,这半年之内,你可赴杭州西湖居住,于、吴二女,亦在那儿,她们将接到我的通知,不许打扰取闹于你。此间其他之事,我自会妥善收拾安排。你在西湖隐居半年期满,便可任意所之,本门中人,都不许干预你。”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我们想知道你半年之后,对未来作何打算,现在,你上来吧,尤姑娘身后之事,不须挂念。”
赵羽飞惘然回头,向尤丽君深深地注目最后一瞥,这才踏着阳光,走上山坡。他的身躯挺得笔直,似乎那震撼江湖的豪情侠概,仍然没有被销磨尽。
西湖上的春游仕女络绎不绝,湖上画访如梭,空歌处处。但这一座举世无双的名湖,仍然是那么宁恬幽谈,满眼皆是静温得如诗如画的景色。
赵羽飞在这著名的灵隐寺中,已住了三个月之久。说得确实一点儿的话,他不是住在寺中,而是住在寺外。
灵隐寺的和尚,雇工在寺后一块高地上,盖搭了一间半木半石的屋子给他居住。因为赵羽飞在寺中住了几天,显得非常的沮丧不安,所以和尚们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在那定名为木石小筑的屋子中,赵羽飞可以整整几天看不见人。
寺里的和尚们,每隔三两天,就给他送些日用品,最重要的还是干粮,因为赵羽飞时时懒得动手做饭,而他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所以不能另外派人去为他烧饭。
这一天,两个和尚走出寺后门,觅路上山,转了两转,就到了平崖上的木石小筑。
这两个和尚一个是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看来很是聪明,年纪约在三、四旬之间。另一个长得黑黑胖胖,约是二十岁的年纪,鼻塌眼细,两耳招风,长相既不显明,又甚丑陋。
那个清秀和尚举手扣门,发出啄剥之声,在这寂寂空山之中,份外清脆悦耳。
门内传出懒散的一声:“谁呀?”
和尚道:“贫僧净水,奉了大师之命,有事与赵施主商量。”
门内的人漫嗯一声,道:“请进吧!”
净水推门而入,但见这间原本布置得清淡幽雅的屋子里,相当凌乱,到处都似乎带一点儿灰尘。
这在尘嚣不到的山中,可真不易见到,普通十天。八天打扫一次的话,也绝不会有这等情状。
因此可见得这间木石小筑之内,最少也有几个月没人打扫整理了。
窗边站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皱乱,头发不整,湖子满面。可是,他只是那么站着,仍然有一种脱俗的气度。
这个年轻人就是赵羽飞了,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投向入屋的和尚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那么淡漠地望着对方。
净水合十道:“打扰施主了。”
赵羽飞道:“不要紧。”
净水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年轻人.倒也奇怪,看来当直像是四大皆空的样子,居然并不动问自己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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