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他喃喃道:“奇怪,那个窗子一向没有竹帘的啊!”
赵羽飞突然低声音,道:“石头,你仔细听着,你回到木石小筑,把我睡的床换一个方向摆,同时在那木脚上,刻上一个水字,你听清楚了没有?”
石头讶然点点头,赵羽飞立刻提高声音道:“石头,我看这屋子有点儿奇怪,你马上回去,把我的刀拿来,快。”
石头虽然是纯厚浑直之人,但这刻也懂得赵羽飞的意思,立即应道:“好,大爷你自己可别过去呀,等我回转来,两个人就不怕了。”
赵羽飞挥挥手,石头立刻迈开大步,笑奔而去。
树林边只剩下赵羽飞一个人,他屹立不动,大有等候石头回来的意思。
他心想道:“在我未迫近那屋子以前,这个暗中的敌人决计不敢有所行动。因为她如果不借阵法之力,便没有赢得我的把握,这个理由,正好说明了两件事,一是对方为何想尽法子把我诱到此地来,而不敢到木石小筑找我,因为她不能把阵法搬到那边去。二是我放心教石头回去留下暗号,亦是看准她不敢惊动我这一点,所以断定她目下绝不会拦截石头。”
当然他刚才高声说话,如果在附近埋伏的敌人听了去,也会放心让石头走的。因为对方只会怕石头去通知别人来,如果只是取刀,那就不妨事了。
赵羽飞噙着一丝冷笑,站了老大一会儿工夫,看他的神态,似乎非得等石头转来,决计不会移动。
窗户突然有了动静,那片竹帘卷起来,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庞,虽然相距甚远,但以赵羽飞的目力,仍然可以看得出这个女子大致上很美丽。
他望了一阵,便慢慢举步走去。
大约走了三、四丈,便在一丛杜鹃花前停下来。
这时他已把那美女看得比较清楚,但见她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美丽之极,还有点儿像尤丽君。
他心中一旦勾起了对尤丽君的怀念,顿时情绪激动,眼中流露出迷惆之色。
窗内的美女突然向他招手,动作非常优美。
赵羽飞正要举步走去,后面传来石头的声音,道:“大爷,等一等,刀拿来了。”
他迅快奔下来,赵羽飞回头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原来他面前这一丛杜鹃,就是阵法的界限,他一旦踏入,除非胸有成竹,兼且灵台空澈,智珠活泼,方能按照阵法可以通行的路线走去。
若是以他刚才心情恍惚的情形来推断,他只要入阵,必定受制无疑,因此他对石头的及时赶到,甚是感激。
石头把宝刀交给他,赵羽飞佩好刀,道:“你紧跟着我,相隔不可超过五步。”
两人大步踏入阵去,赵羽飞忽横忽直地行动,使后面的石头讶感不已,但他浑直忠心,牢牢的盯住主人身影,绝不超过五步之远。
本来只有百步之距,就可到达那座茅屋,可是他们这等走法,便须超过一千步。特别是不停的变换方向,耗费时间甚多。
因此,他们好一阵工夫才迫近那座茅屋,但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窗内的美女。
现在双方相距只有十多步,赵羽飞突然停下来。
窗内的美女含笑脉脉,瞧着他们,神态甚是友善,她没有半点儿躲起来的意念,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不像鬼。
她大约是二十岁,宛如春花艳发,白皙如玉的娇靥上,泛起桃花般的颜色,那对眼睛,尤其明亮清澈。
在赵羽飞所站之处,与那窗户之间,乃是一片碧油油的绿草,平坦软茸,教人真想躺下去打滚。
其间并没有树木或石头,赵羽飞大可以举步一直走到窗下,或者轻轻一跃,亦可飞越草地,落在那美人眼前。
但赵羽飞并没有这样做,只站立在原地,默默的打量对方,锐利的目光,宛如冷电,丝毫不含一点儿感情。
在他后面的石头,也愣头愣脑地望着这个美女,面上浮现着欢喜的傻笑,似乎心下甚是快活。
赵羽飞皱皱眉头,终于开口道:“姑娘是谁?”
那美貌少女微微一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
她从容不迫地说道:“先生你又是谁呢?”
赵羽飞道:“在下赵羽飞,又名子龙。”
美貌少女颔首道:“啊,原来是赵大侠。”
她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石头的招风耳抖动一下,大声道:“你这样很不公平,我们大爷已都报上姓名,但你却不告诉我们。”
美貌少女转过目光,温柔地望着石头,道:“我的苦衷你们不晓得,所以才会怪我。”
石头释然道:“原来你不是不想把姓名告诉我们。”
美貌少女道:“是的,不是不想,但也不是不能。”
赵羽飞对她的话,并不十分留心,由于他目下已不须注视她的眼睛,因此之故,他开始迅快地观察其他的事物,例如她的衣着,包括颜色、质料以及剪裁式样。当然屋内可以看见的部份,他绝不遗漏,甚至连她头发所流的式样,也不曾放过。
要知赵羽飞武功虽是得自少林真传,练成了举世无双的大金钟破密普渡大法简称大金钟神功。在少林派中,成就绝高,已列入超级高手之流,但他其他许多学问,却是得自许多位高人专家。
因此,别人如若单单视他为少林弟子,从这个范围中揣测他的本事成就,非谬以千里不可。
目下赵羽飞正以他独特的过人的眼力,观察这个美貌少女。
第一点:他从屋外这一座寺门阵法的结构,看出是属于方外流派中,道家的茅山派的秘传绝学。
第二点:屋内的桌子上,有一盏高脚的瓷质灯台。这座灯台,他认出是景德镇出产之物。
第三点:这个少女身上的浅青罗衣,虽然是著名的杭州绿春,但剪裁式样却是湖湘盛行的女装。
第四点:她说话的口音,带有少许娇软腔调。
第五点:当她与自己对瞧之时,以及后来转望石头,眼波中所含的感情,转变得很快。
第六点:她的身体和双手,完全不曾碰触到窗框,与一般娇柔女性,喜欢倚靠着窗台以支承体重的习惯截然不同。
赵羽飞把观察所得,归纳起来,加以分析研判,便得到一些很有用的资料,看出这个少女的轮廓了。
只听石头高声道:“我越听越糊涂啦,究竟你说不说出姓名呢?”
美貌少女咕地一笑,一道:“你急什么?赵大侠一点儿也不急呀,你不妨看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怎样想知道我的姓名似的,赵大侠,贱妾猜错么?”
她本后的几句话,乃是向赵羽飞说的。石头瞧瞧这位主人,果然一派不在乎的样子,便只好不作声了。
赵羽飞缓缓道:“姑娘如果愿意赐告芳名,自是乐于晓得。但假如所言不实,那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美貌少女秀眉微微蹩起,这个表情,看起来又别具美态。
她不解地道:“假如贱妾说谎,赵大侠晓得么?”
赵羽飞道:“这教我如何回答呢?”
石头接口道:“我家大爷当然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美貌少女道:“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石头道:“也差不离啦!”
美貌少女点头道:“他能令你这么信服,出可见得真有一手,但我却认为赵大侠绝对猜不出我姓名的真假。”
她现在以挑衅的神情,向窗外的青年注视着。
赵羽飞心中一动,忖道:“假如我能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或者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无论如何,我最重要的是万万不可把她和尤丽君的影子混在一起。唉,她老是使我记起已经香消玉殒的尤丽君。”
他一想起那个美绝人寰的女孩子,登时心如刀刺,禁不住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也不禁重重喟叹一声。
窗内的美貌少女,凝视着他,眼中似乎掠闪过一丝同情的光芒,像已知道赵羽飞痛苦的原因。
赵羽飞振作一下,道:“老实说,我没有把握猜测你的话是真是假,可是我仍然愿意试试看,当然我得出点代价,对也不对?”
美貌少女微微一怔,道:“你出什么代价?”
赵羽飞道:“反正必能使你满意的就是了。”
美貌少女道:“那敢情好,但这代价究竟是什么?”
赵羽飞道:“在我说出来以前,我须得先知道你有没有决定的资格。如果你还得向别人请示,我说了也没有用。”
美貌少女道:“我可以作得主,只不知你信不信?”
赵羽飞道:“你让我直看一下此屋的内外,如若没有他人隐匿,我就相信。”
美貌少女迟疑了一下,才道:“好,你搜查吧!”
赵羽飞回头向石头道:“你往左边走十步,再转向屋子那边,也走十步。”
石头道:“好。”
他绝对不愿多动脑筋,所以也不问走完这二十步之后,要干什么?
他照样做了之后,便站在与屋子平行的某一点上。这么一来,便可以监视屋子的三个不同方向了。
赵羽飞绕过窗下这一片平坦草地,转到右边。这时地距屋门只有六、七步,地面也是一片平坦。
但他却好像看见有无形的矮垣一般,提脚高跨而行,一连跨了四步,这才恢复原状,直入屋内。
这间茅屋只有两丈见方,除了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就没有别的家具,所以任何人皆能一目了然。
屋内的地面仍然是草地,可见得这间茅屋是巧妙地凑合盖搭起来的.也从外面看,却感到此屋十分坚牢。
赵羽飞入屋后,那美貌少女已经回转身,默默地望住他。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兴趣。
屋内十分光亮,因此她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他一身起皱的衣服,略略蓬乱的头发,以及很长的胡子。
虽然如此,这个当代罕有敌手的青年,仍然有一种俊拔绝俗的男子气概。加上他那种莫测高深的态度举止,便形成了一种强大无比的吸引力,足以使任何女性,向他投以注意的目光。
赵羽飞以锐利的目光,在地面及屋顶各处扫视过。然后举步走向对面的墙边,突然挥掌拍去。强劲的掌力呼地涌出,蓬的一声,墙上已出现了一个半尺左右的洞口。
他从这儿望出去,可以看见外边的石头。
他回头道:“咱们坐下来谈?还是站着谈?”
美貌少女嫣然一笑,道:“你查看的结果,已经满意了,是不是?”
赵羽飞道:“是的,相当满意。”
美貌少女道:“好,我们坐下来谈吧!”
她袅娜地走过去,搬了那两张椅子,向赵羽飞走来。
走到赵羽飞面前,便把一张放在他那边,自己的一张,则放置在对面,相距大约是三尺左右。
她首先坐下去,赵羽飞突然冷冷道:“姑娘,你先瞧瞧外面那个人。”
美貌少女讶异地睁大眼睛,道:“他怎么啦?”
赵羽飞坚持地道:“你自己看吧!”
他头也不回,目光笔直凝视着对方,只用拇指朝背后的墙洞指点一下。
那美貌少女坐在椅上,便没法子望见墙洞外的人影,因此,她只好站起来,并且走近那个墙洞。她刚一挪开,赵羽飞己坐在她刚起来的椅上。
美貌少女轻盈转个身,面对着他,道:“原来你要坐在那边,但你为何不直说呢?”
赵羽飞微微一笑,没有做声。他的神情已明显地表示他的态度,那就是瞧看她坐不坐在另外那张椅子上?
两人无声地对现了片刻,美貌少女耸耸肩,道:“算你厉害,这张椅子我也不敢坐。”
赵羽飞道:“我也这么想的,对不对?”
美貌少女道:“你瞧我多幼稚愚笨,这种手法,怎能对付像你这种人物呢?”
赵羽飞道:“那也不然,我已看过此椅,并没有一点破绽。如果我相信肉眼所见,而不信任我的智慧的话,必定已经坐下去,后果如何,殊难逆料。”
美貌少女道:“既然这张椅上有问题,这后果就不必猎了,可见得你对自己会不会受害,仍然不敢确定。”
赵羽飞道:“你大概就是利用我这种心理吧,因为我既然有点儿功夫,当然相信自己不易受害。因此,纵然我的智慧告诉我不可坐在那椅子上,但既然看过没有什么,又觉得自己可以抵抗一些小诡计,便多半会坐上去了。”
他笑一笑,又道:“因此你刚才自谦幼稚愚笨,其实这才是上乘的心术,使人明知故犯,自投罗网之中。”
美貌少女甜甜地向他笑一下,道:“我的心术转不了这么多的弯子,你信不信?”
她看来如此纯洁坦白,真教人很难不相信她。然而她不敢坐那椅子,又证明此椅的确有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证据虽然确凿,但她的样子又使人感到不能不信,难道她真的没有想得如此深入?”
赵羽飞脑筋极快地转动,寻思其中的玄奥。他继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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