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她那双善于表达情绪的眼睛,让人一望而知她已经生气了。
石头道:“你很不高兴么?”
秦美姬道:“当然啦,谁叫你骗我?”
石头道:“我不是骗你,而是要告诉我家大爷一声。”
秦美姬顿时心灰意冷,忖道:“若是告诉了赵羽飞,如何还去得成。”
她犹有余恨地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石头忽然道:“秦姑娘,你还生气么?”
秦美姬道:“生气便怎样?”
石头道:“若果你还生气,我这就搬你前去就是。”
秦美姬讶道:“这话可是当真?”
石头道:“我从不骗人的。”
秦美姬道:“好,你肯就快点儿。”
石头轻而易举地把她连人带椅,端了起来,举步行去。
这木石小筑就在灵隐寺的后面,因此,只须穿过一片树木,就到达寺后的园子。
石头边走边道:“这灵隐寺由朝至莫非,都有香客。有时碰上什么佛诞节日,人更多了。好在此寺地方很大,后面这些禅院精舍,便没有香客踪迹了。”
秦美姬道:“你别打寺内穿过,免得让人家看见,大惊小怪的。”
石头叹然道:“是啦,若是寺中的师父见了,一定会呵斥我的。”
他马上绕路往寺前走,他路径甚熟,行得甚快。
这灵隐寺位于西湖北高峰之下,殿宇巍峨,弹房幽静,门前涧水溜玉,画壁流青,加上飞来峰,冷泉亭等胜景,可以说是美不胜收。游人至此,听得梵呗钟声,都不禁尘俗皆涤,襟怀一清。
秦美姬道:“石头,若是赵公子醒来,不见了我们,岂不担心。”
石头道:“不妨事,咱们瞧瞧就回去了,不要花很多的时间,大爷每日一打坐,都要个把时辰。咱们回去之后,他还没起身呢!”
秦美姬听这个浑人之言,深信不疑,当下大为宽心。
转眼间已到了庙前,石头道:“咱们从山门进去,就是大殿,殿前有许多古庙,高得不得了。”
秦美姬道:“别慌,我要看看风景,先在这外面瞧一瞧。”
石头端着她,走近山门。
有几个香客,见了这么一个矮胖丑陋少年,抱着椅子,而椅上坐的一个美貌少女,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石头咕味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秦美妮不禁好笑,道:“如果有人看见我们,而不觉得奇怪的话,那才是奇闻呢!”
石头道:“哼,你不帮我,反倒帮起外人了?”
秦美姬但觉这话甚是亲切,不觉一怔,竟答不上话。
石头把她放下,看着一些香客进寺,又有些香客离寺回家,山道上颇不寂寞。
这香客们有些就在他们旁边经过,石头浑浑噩噩的到处瞧看,对于过往之人,全不注意。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在秦美姬身边停下脚步。
秦美姬转眼向他望去,大感意外地轻噫一声。
但见这个中年男子身穿长衫,外表斯文,但气派甚大,一望而知非富即贵,决计不是普通老百姓。
他的眉毛特别黑浓,斯文之中,又颇有权威的味道。
秦美姬道:“二哥,想不到你竟也亲自出马。”
中年人点点头,道:“看来你是失败了。”
秦美姬道:“是的,现在是我唯一逃走的机会。”
中年人道:“你的脚怎么啦?”
泰美姬道:“齐膝以下,全都麻木。二哥一定带有解药在身吧?”
中年人道:“抱歉得很,我没有解药。”
秦美姬道:“那么你先把我带走也行。”
中年人道:“三妹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的?”
秦美姬感到事情不妙,讶道:“这话怎说?”
中年人道:“你坐过轮椅,这一辈子休想复元,除非是再世了。”
秦美姬黯然叹口气,道:“这样说来,我终身残废的命运,已经不能更改了?”
中年人道:“是的,而且不瞒你说,愚兄是奉命来杀死你的。”
秦美姬道:“大哥已知道我被迫坐那轮回椅之事么?”
中年人道:“四妹和五妹已报告上去,大哥随即下令,要我相机行事,取你性命。”
他停歇一下,又道:“想来你一定能够原谅我们,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因为你的耐力有限,迟早会被赵羽飞追出一切秘密。”
秦美姬面色变得十分苍白,软弱地点点头。
石头在六、七步外看见,讶道:“秦姑娘,你不舒服么?敢是着凉生病了?”
秦美姬向他苦笑一下,她的表情竟能如此清晰地表达出她内心的意思,因此石头马上向那中年人瞪眼睛,怒道:“喂,你是干什么的?”
中年人平和地向他笑了笑口中道:“三妹,只有他一个人么?”
秦美姬道:“是……
声音低而含糊,显然是不想说,但在习惯之下,又不敢不说。
中年人得到这个答复,眼中马上现出森森杀机。
他担心的只是赵羽飞,若不是赵羽飞,纵然有别的高手在场,帮忙石头,他也不放在心上。
关于赵羽飞这名健仆之事,他们早已探悉甚详。
因此,这个中年人一点儿也不必防备对方会玩花样。
他暗暗提聚起功力,向石头行去。
石头虽是不知人心的诡诈,可是他自家那全无机巧的心,却有相当灵敏的直觉。这刻,他已觉出对方大是不怀好意。
不过他全然不惧,还挺起胸膛,打算把这个人撵离此地。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掠过秦美姬的面上。
在这一瞬间,他已从秦美姬的眼色表情上,得知了一切。
他毫不含糊的晓得,秦美姬急切地希望他逃走,她甚至用表情告诉他说,这个人很厉害,武功很高强。
石头如果是在往日,必定不管这许多,仗着一身硬功,上去与这中年人打一架。
但上回赵羽飞已给他尝过苦头,同时他殷殷告诫之言,已深深烙刻在他心中,因此,他可就不敢自恃了。
那中年人走到距他几步之时,石头突然间一转身,飞奔而去。
此举大是出人意料之外,连那中年人也不禁一愣,石头安然遁去,顿时已去得无影无踪。
石头这一去,自然会把赵羽飞勾来。
中年人转回头,冷冷地瞪着秦美姬。
秦美姬忙道:“二哥,小妹可没有通知那厮逃去。我若是使用本门传声,你一定也听得到。况且,你如顺利得手,小妹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中年人道:“他本是个浑人,如何会及时逃走?”
秦美姬道:“这个小妹也不知道了。”
中年人道:“他忽然开窍,倒教我感到十分头痛。”
秦美姬道:“二哥目下还有什么犹疑的。赶快带了小妹,离开此地,也就是了。”
中年人道:“这也是我第一个想法。”
秦美姬道:“这样说来,二哥还有第二个想法了?”
中年人道:“不错,我第二个想法,便是杀你灭口,然后孤身逃走,毫无牵累。”
秦美姬知他说得出,做得到,绝对不是虚言恫吓。因此,心中大是沮丧,射出绝望的眼光。那中年人不但没有马上动手,甚至没有举步走近她。
秦美姬心中突然泛起了希望,抬目向他望去。
她问道:“二哥为何尚不动手?”
中年人道:“咱们同门学艺,相处多载,总不免有点儿感情。”
秦美姬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笑了一下,道:“原来二哥竟是心软而下不得手。”
中年人道:“你不相信么?”
秦美姬道:“我相信与否,恐怕对事全无影响,是不是?”
中年人道:“是的。”
秦美姬道:“那么你有何打算?”
中年人道:“我打算带你一道走,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咱们师父,能够破解轮回椅的威力,使你恢复如常。”
秦美姬似是吃了一惊,道:“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仙逝了么?”
中年人道:“假如真是仙逝,你这一辈子,不但永无恢复之望,而且双足的麻痹之感,会逐日向上发展。什么时候发展到心脏,你就什么时候死亡。”
秦美姬道:“哦,原来我不仅是终身残废,而是连这一条残命也不能保了。”
中年人道:“这是一大秘密,四妹、五妹她们都不知道,你回后千万别泄漏。”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决定尽力带你去叩见师父,但你必须与我同心合力,抵御一些艰险危难。因为咱们师父隐居之处,连咱们也不易抵达。”
秦美姬似是对于如此神秘奇诡的事,司空见惯。
故此毫不表示惊异,还道:“这个自然,师父向来在居处周围,设下重重禁制。”
她已相信对方所以提出这一点,是因为自己谙通奇门遁甲之学,虽得自师门传授,但目下已是青出于蓝。
因此,也许二师兄亦有事想去叩见师父,但如果不借重她胸中所学,必定过不了那些凶毒绝妙的阵法。
那中年人这刻才过来,一伸手,把她连人带椅,端了起来。
他迅快走到树后,把秦美姬放下。
接着,脱下长衫,摊在地上。再将秦美姬抱起来,放在长衫上。
秦美姬道:“二哥不敢背着我么?”
中年人道:“不是不敢,但这样在必要时,还可腾出双手应敌。”
他笑一下,又道:“愚兄自是情愿抱着你走,可是目下情势不同。”
他用长衫兜着这个美女,提将起来,用背脊顶住。往山下急步奔行而去。
他奔行了一阵,突然闪入路边浓密的树丛内。
过了一阵,人影复现,仍然是那样子背着个大包袱,循山路迅疾奔去。
不多时,已来到湖边。
一艘小船,冲波破浪的向岸边驶来,操桨之人,是个魁梧黧黑的大汉。
这艘小船,虽然没有什么标记。但从这个中年人的走法,以及小船迎上来的姿态,可见得必是前来接应的。
那中年人抵达湖边,斜刺里忽然跃出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但见此人头发蓬松,衣服皱乱,唇额间的胡须,也是多日未剃,完全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
但这个年轻人那两道长长的剑眉,锐利明亮的眼神,却使他有一股迫人的英气,教人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那中年人赶紧煞住脚步,以免一直冲到对方面前。
双方站定了,互相瞪视。
中年人道:“尊驾一定是赵羽飞赵大侠了?”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道:“不错,区区正是赵羽飞,阁下贵姓大名?”
中年人道:“兄弟文公柏。”
赵羽飞道:“文兄打算前往何处?”
文公柏道:“兄弟打算赴杭州城里。”
赵羽飞道:“哪儿有什么人在等候于你?”
文公柏道:“没有。”
赵羽飞道:“你们千方百计,把我惹了出来。可是一个个又行动鬼祟,不敢正面与我见个真章,使我大感迷惑不解。”
文公柏笑一笑,道:“赵大侠前此所遭遇的,只不过是开场戏而已,兄弟马上就会回转来,正要向赵大侠讨教。”
赵羽飞道:“这话稍为有点儿意思了,但本人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可让文兄轻易离开。”
文公柏道:“兄弟自知武功有限,不是赵大侠的对手。”
赵羽飞道:“你意思说愿意束手就缚么?””
这时赵羽飞已看见那艘前来接应文公柏的小舟,业已靠岸,位置就在他左侧三丈左右。
但舟上的黧黑大汉,没有跃上岸。
因此,赵羽飞也不去理会他,一径盯住文公柏,道:“你既然不肯束手就缚,那就亮出兵刃。”
说话之时,他自己已掣出长刀,啪一声把刀鞘丢在地上。
双方相距只有丈寻,赵羽飞的刀一出鞘,登时有一股森寒刀气,直冲过去,形成凌厉强大的气势。
文公柏禁不住退了一步,但对方的刀气反而有增无减。
因此他肩头一摇,背后的长形包袱,马上滑到前面,变成一面盾牌,阻挡对方的刀气。
这个包袱里面,乃是秦美姬。赵羽飞当然知道,因为他在寺门已看见文公柏的一切动作。事实上当秦美姬在木石小筑劝说石头,带她到寺前瞻仰之时,赵羽飞已经在屋外听见。
是他以传声之法,叫石头带她前去。
其后的一切经过,都在赵羽飞监视之中,而石头后来忽然遁去,使文公柏大感惊诧的,亦是赵羽飞以传声命令石头那样做的。
因此,当文公柏把包袱移到前面,抵挡他的刀气之时,赵羽飞便不能不撤消一大半以上的压力,免得包袱内的秦美姬,在毫无抵抗能力之下,被这强大的刀气所伤。甚至因而丧命。
文公柏迅即拔出兵刃,却是一把半圆形的月牙刀。
赵羽飞双眉一皱,虎目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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