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陶森接着道:“骆公如此安排,会不会引起姓赵的怀疑?”
赵羽飞一听便晓得事情转到他的身上了,是以凝神细听。
那姓骆的老者,呵呵笑道:“本座不惜降尊纤贵,冒充雷远声,难道说没有目的?”
陶森恭声道:“是!骆公秉承主上之意,凡事由您老人家裁夺,必不会差错,只是……”
那姓骆的老者已有点不耐烦,道:“你怕本座会把过错推在你身上,是不是?”
陶森慌忙道:“骆公误会了,晚辈只是觉得那姓赵的不是个易与之辈。”
骆姓老者冷哼一声,道:“本座混迹江湖数十年,你的师父乐一申算起来辈份还差我一大截,若非主上有意栽培你们师徒两人,今天你敢同本座平起平坐?”
陶森忙整衣肃立,躬身道:“晚辈该死!”
骆姓老者挥挥手,道:“算啦!算啦!反正你现在仍未列入本教门墙,算不上是本座弟子,本座也懒得管你。”
陶森惶恐万分,道:“骆公差矣!晚辈……”
那姓骆的老者不等他说下去,插口道:“好了,好了!你好好表现,免得辜负主上一番提携,只要你立下功劳,本座就容你入教。”
陶森转忧为喜,道:“谢骆公!”
老者歇了一会儿,才道:“袁通!”
一直不敢开口的雷府总管袁通,忙应道:“属下在!”
那骆姓老者又闭上双眼,道:“外面的事你要多费心,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否则唯你是问!”
袁通惊然道:“敬领法谕!”
那老者躺在软椅上,爱理不理地又向陶森及袁通两人说活,但由于声音低了许多,赵羽飞没法再听到什么。
他知道再呆下去已无用处,因此悄悄沿着横梁,再由木柱下到实地,然后蹑行离开那花厅,飞奔向雷府后进客房而去。
赵羽飞一面运起轻功飞跃,一面忖道:“想不到一夕之间,竟发生了那么多出人意料之外的变故,看来雷远声已遭不测,那么他的两个儿子,及寄居黄叶寺的女儿雷芙蓉,是不是也已遭不幸?”
他心中有一连串还未找到解答的问题,比方说,那姓骆的老者是何人物?被他称为“主上”的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到镇江来有何目的?陶森勾搭文公柏于先,却又与那骆姓老者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是抱着什么企图?
目前赵羽飞可理解的是;陶森和文公柏之间,貌合神离,一旦利益冲突,即使不火并,也会散伙。
而骆姓老者口中的“主上”,才是陶森的幕后主持,以陶森的才智武功来推断,主持陶森的背后势力,必然相当庞大,不会比文公柏的背后势力差。
万一这两股势力合在一起,那么,其势力必然骇人。
赵羽飞继续忖道:“这两股黑道势力,假使利益一致,目标相同,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新集团之事,并非不可能。”
他凝思一会,心道:“所幸我发觉得早,否则若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公柏那伙人身上,必被陶森乘虚而入,届时可真要措手不及。”
于是,赵羽飞决定改弦更张,一面运用少林派之弟子,调查上述那两股黑道新势力的来龙去脉,一面设法阻止他们联手。
他觉得事情紧迫,忙赶到石头所住的那间雷府客房。
两三个起落之后,赵羽飞远远便看到石头抱膝坐在他所住的房子之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大概己睡熟了。
他轻轻走到石头之前,将他推醒。
石头果然正睡得很甜,赵羽飞连摇数下,方将他摇醒。
石头自梦中醒来,有点迷迷糊糊,揉着惺松双眼,抬头仰望。
这一瞧,吓得石头睡意全消,霍地跃起,正要大声喝叫,赵羽飞迅速掩住他的大嘴,道:“石头,是我!”
石头转忧为喜,欢声道:“大爷!你来啦!我已经等您一个晚上了。”
赵羽飞解下头上的布罩,露出俊脸,道:“你讲话轻声点,免得惊动他人。”
石头果然放低声音,道:“是,声音太大,会把屋里的秦姑娘惊醒……”
赵羽飞又带上他的蒙面布罩,道:“她不姓秦,叫孙玉如,是秦姑娘的妹妹。”
石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长得那么像,她们一定是双胞胎,对不对?”
赵羽飞实在已无时间多加解释,只得道:“以后我再慢慢解释,你先守在这里!”
他指指前往小径转弯的地方,又道:“石头,万一有人从那面过来,你就快通知我,知道吗?”
石头倒是知道怎么个做法,就是不明白赵羽飞何以要他如此做。
但他毕竟是个浑朴的人,同时对赵羽飞已有撼不可摇的信服,因此碰上像这种使他难解的事,他也不会多问。
石头点点头,表示他听清楚了赵羽飞指示。
赵羽飞乃快步走向屋里,推开房门进去。房中由于没有点灯,因此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赵羽飞注目在黑暗中找寻孙玉如的所在位置,孙玉如已娇声喝道:“什么人?”
赵羽飞循声望过去,果然看见孙玉如娇小的身形,蜷卧在房角,在漆黑的房中,显得孤独而无依。当下轻声道:“是我,赵羽飞!”
孙玉如喟然一叹,道:“你将我交给雷远声,是什么意思?”
赵羽飞道:“现在可以告诉你啦!我想借用此地,慢慢从你的口中套出你们一伙人的来历。”
孙玉如道:“如果我至死不发一言,你不是白费心机吗?”
赵羽飞本来想说道:“你不开口,我也可以从你那一双会说话的眸子中,猜出几分来!”
但他没有说出来,改口道:“那也没关系,我仍可利用你,引诱文公柏来此地送死。”
其实,这话才是赵羽飞擒下孙玉如的主要用意。
因为赵羽飞被文、陶两人胁迫,答应陪他们一道去取一件物件时,赵羽飞已觉得这一趟去,对自己利少弊多,甚至于很有危险也说不定。
可是为了解救被陶森下毒的那些宾客,赵羽飞不得不低头答应。
后来,赵羽飞查出,文公柏有意利用陶森在镇江一带武林制造事端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将赵羽飞悄悄带走。
于是,文公相派孙玉如前往诱石头,企图以石头生命迫使赵振飞就范,随他们去。
此计如果成功,文公柏则仍将留在镇江等候陶森,俟五日约期一到,赵羽飞当然无法践约,文公柏再借机离开陶森,他料定陶森绝不会怀疑他已经弄了手脚,带走了赵羽飞。
文公柏唆使陶森以下毒手段胁迫赵羽飞于先,原是因为他无法独力胁迫赵羽飞而采取的不得已的办法
但他既欲利用陶森,却又不愿意陶森与他同享利益,是以临了耍了这么一招,妄想瞒天过海,使陶森不明就理,依然把他当成朋友。
文公柏的如意算盘打得相当精,无奈赵羽飞早已从密布在镇江城里外的少林弟子所报上来断断续续的情报,发觉文公柏另有图谋,只不过赵羽飞还没推测出全部真相而已。
等到文公柏支使孙玉如诱擒石头之时,赵羽飞对文公柏的诡计,已经差不多了然于胸了。是以,他将计就计,让石头诱出孙玉如,再进入雷府联络了袁通,然后见随石头,擒下孙玉如。
赵振飞知道一旦擒下孙玉如,文公柏必定会率众前来,因为他不能让孙玉如泄漏任何消息。赵羽飞希望文公柏出面的用意是:要拆穿他耍弄陶森的鬼计,使他知难而退,不再逼他践五日后之约;只要文公柏退出,陶森没有他,就不会再要挟赵羽飞。因为只有文公柏一人知道他们三人将要去的所在。
这事的进展,原本都在赵羽飞的安排算计之中,不料这雷府居然有变,雷老爷子生死不明,赵羽飞万没料到他和石头两人,居然已陷入虎口而犹不知。
幸亏,当赵羽飞将孙玉如交给雷府总管袁通看管之刹那,发觉袁通表情奇特,知道必有内情,于是他假装有事离去,然后再潜入雷府,果然被他探出上述的秘密。
闲话表过,且说赵羽飞一看雷府有变,孙玉如和不知情的石头恐怕要吃苦头,当下潜到石头寄居的雷府客房。准备带走孙玉如和石头。
但当他面对孙玉如之时,考虑到如果释走孙玉如,那么他就无法拆穿文公柏的阴谋,如此一来,他就得钱五日后立约,乖乖跟文公柏和陶森走。
其次,赵振飞又顾虑到,如果石头和孙玉如不辞而别,那么一定会引起袁通等人的怀疑,以后他就没办法再进雷府,也就失去了暗中查探雷远声父子下落的机会。
要是知会了袁通之后再带走石头等人,则袁通万万不会放人,而他为了要探查雷老爷子的下落,又不能不待在雷府,也不能得罪袁通。
赵羽飞考虑再三,决定放走孙玉如,他和石头则继续留在雷府“做客”。
赵羽飞认为:
第一,放走孙玉如,文公柏必然寝食难安,因为他无法确知孙玉如是否透露了他的奸谋。
第二,文公柏作贼心虚,一定会将希望寄托在陶森身上,再度唆使陶森要挟赵羽飞践五日南行之约。如果文公柏这样做,自己就可以牙还牙,拆穿文公柏的阴谋,使陶森与文公柏火并。
第三,他留在雷府之内,对他的密探工作较为方便。
这是赵羽飞所设想的好处,唯赵羽飞同时也考虑到很多不利之处。比方说万一文公柏不怕阴谋暴露,或陶森不计较文公柏的所为,仍愿同他合作的话,赵羽飞的设想就将落空。
同时赵羽飞和石头继续留在雷府的话,也随时都有危险。
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赵羽飞还是决定释走孙玉如,自己和石头仍留在雷府之中。
当下,赵羽飞对孙玉如道:“你站起来!”
孙玉如依言站起,怯怯道:“你想杀害我?”
赵羽飞道:“我要放走你。”
孙玉如颤声道:“真的?”
赵羽飞道:“我何必诳你。你走吧!不过,不要惊动雷府的人。”
孙玉如半信半疑,犹豫一会,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改变心意的理由?”
赵羽飞笑道:“放你就放你,还要什么理由?”
孙玉如不再多说,缓缓站了起来,娜娜走向房间的窗前,回眸看了赵羽飞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纸窗。赵羽飞在黑暗中,运用目力,注视她的行动,只见孙玉如突然缩回推窗的双手,转身走了回来。
赵羽飞讶道:“你怎么还不逃?”
孙玉如徐徐道:“我不能中了你借刀杀人之计!”
赵羽飞一时没想出她活中之意,不解地道:“什么?借刀杀人之计?”
孙玉如道:“你不必装傻,我已决定留在这里任凭处置。”
她说完活之后,真的就坐了下来。
赵羽飞忖道:“她有机会逃走而不走,宁愿留在此地由我处置,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心念电转,不一会儿便想通了孙玉如的意思。于是启口道: “哦!原来你回去之后,恐怕会遭到同门的杀害,对也不对?”
孙玉如没有理他,赵羽飞又道:“秦容姬已是一个榜样,她因失败而成残废,却又难逃你大哥之追杀,若非你二哥文公柏另有计划,秦容她此刻怕早已香消玉殒了!”
孙玉如冷言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门规,何以又要逼我回去送死?哼!你口称侠义,其实是个阴险多诈之徒!”
赵羽飞不以为忤,道:“可是你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呀!一来我可能兴之所至将你杀掉。
二来文公柏未必就不会派人来此地杀你灭口。”
孙玉如道:“那是以后的事,进则死,不如退以待之,我又何必急急回去送死?”
赵羽飞道:“这话有理,但你离开此地之后,可以逃走呀!”
孙玉如幽幽道:“谈何容易,总之,你还没了解我大哥就是啦!”。
赵羽飞道:“这么说,你决定不走了?”
孙玉如道:“那还用说。”
赵羽飞沉吟不语,心道:“由她的决定看来,他们的大哥一定握有无上的权威,而且也可能是个只顾门规,不管手足之情的狠毒角色。”
他既没有理由杀掉孙玉如,又无法劝她回去,也就只好替她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由于时间紧迫,袁通很可能随时到来,赵羽飞仔细一想,只好道:“这样好了,我写一封信交给你带走,文公柏看了我的信,绝不会惩罚你。”
孙玉如道:“我二哥一向治下极严,他会因为你的活而不顾门规?那简直是作梦!”
赵羽飞微微一笑,走到房中桌前,挑亮油灯,找出文房四宝,略一思索,然后振笔直书,片刻之后,便已写好了便笺,吹干墨汁,再缄封妥当,交给孙玉如,道:“这封信事关文公柏生命,你替我转送回去好啦!”
孙玉如不由愣道:“什么事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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