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杨榕接口道:“赵大侠,咱们前往一观,便知真假了。”
赵羽飞道:“我亲自去跑一趟,揭开雷家之秘。”
谭山健继续道:“京口渡在五天前,泊靠了五艘形迹可疑的画舫,像是官船,所有的奴仆,皆穿得十分体面,向船家打听,船家一问三不知,除非能扮成巡捕去盘查,不然无法摸清底细,目下正在设法查证。”
赵羽飞问道:“谭老师,雷府有何动静?”
谭山健苦笑道:“那袁通十分狡猾,将登门求见的人全部挡驾,虽至亲好友亦不例外。”
赵羽飞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我打算及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他转向李镇,又道:“总镖头这三两天之内,务必不分昼夜,派人严密防范意外,夜间轮值警戒的人,必须派双哨,不可大意。”
李镇一惊,问道:“赵大侠认为将有事发生?”
赵羽飞点头道:“不错,可能将有大事发生。”
杨榕道:“那么,兄弟把杨家帮的高手调来相助。”
赵羽飞笑道:“这倒用不着,那不啻向对方示怯。明天中午,兄弟约了陶森前来会晤;就请谭老师把信息传出,让外人知道约会的事,陶森志在慑伏江南武林,为了面子,我请他不会失信违约。”
李镇大惑,问道:“赵大侠准备和他谈什么?”
赵羽飞胸有成竹,笑道:“以毒攻毒,从制造混乱中,迫那些暗中主持大局的人现身,也许可从均势中转变为优势,对我们有利。”
杨榕咬牙切齿道:“这家伙阴险恶毒,赵大侠必须提防他搞鬼。”
赵羽飞道:“老实说,出面闹事的人,谁也不是善男信女,如不小心提防,必定吃亏,因此必须特别小心。”
彼此重新计议一番,方各自分头办事。
赵羽飞把石头叫来,问道:“石头,在街上如果你遇见文公柏那些男女,你会认出他们吗?”
石头咧着嘴笑,抖动着招风耳道:“大概可以认出,但小的就无法分辨谁是秦美姬,谁又是孙玉如,她们长得太像了。”
赵羽飞道:“分辨不出不要紧,石头,如果有人要捉你,你逃得掉吗?”
石头道:“太爷要我逃,我就逃。”
赵羽飞笑道:“那就好。你到城南的街上走走,如果有人向你问我的事,你就说我到京口渡去了。”
石头问道:“大爷真的去京口渡?我呢?”
赵羽飞道:“是的,我要去京口渡,你到城南的街上走走。记住,有人捉你,你就逃回三江镖局。”
石头点头道:“好的,这就去?”
赵羽飞给了石头一锭碎银道:“是的,这就去,这些银子给你买些喜欢的东西吃,半个时辰后便可以回来了。”
石头欢天喜地的出门而去,赵羽飞立即请潭山健派了两位精明干练的人,跟踪石头而去。
他自己佩上宝刀,出北门直趋江边的北固山。
北固山在城外东北角,相距约两里地。山分前后两峰,前峰三面临江,与金山、焦山合称镇江三山,扼守着大江门户,也称北顾山。
山上古迹甚多,甘露寺最为有名,孙夫人的望江亭也是观赏江景的好地方,北固楼最为雄伟,与寺内的多景楼同是最高的建筑。
他先到甘露寺,进山门礼佛,向知客增略一打听,便转趋凤凰池。
北固山只是江边的一座小山,古迹和民宅却不少,因此除了山顶的几处名胜之外,其他的所谓古迹皆规模不大。凤凰池只是一座小水塘,比邻近的天津泉大不了多少,附近建了一座精舍,四周园林修竹围绕。
他在精舍的南端相度四周的形势,了然于胸,拾起一块碗大石头,向精舍投去,闪在一丛修竹下,留意舍中的动静,静候变化。
片刻,一个香火道人打扮的花甲老人探头外出,咦了一声,眼中布满疑云。
他长身而起,现身笑道:“老伯,雷公子兄妹可在尊府?”
老香火道人其貌不朽,弯腰驼背像个风烛残年的垂死老人,却有一双寒光四射的阴森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不言不动。
他迈步接近,笑道:“老伯不是耳聋吧?劳驾通报一声,不才赵羽飞,专程趋府拜望雷公子兄妹。”
老香火道人哼了一声道:“投石问路,怎么用这么大的石头?”
赵羽飞笑道:“石头太小了,里面的人就会不加理会,如果不这样,怎能引起尊府娇客的注意?”
老香火道人神色阴冷,挡在院门中像是一尊门神,冷笑道:“老夫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知道老夫的身份?”
赵羽飞眼神一动,似有所觉,但不动声色,道:“老伯是武林中人,知道在下这个人不算奇事。哦,雷公子兄妹,目下……”
老香火道人阴阴一笑,让在一旁抢着接口道:“他兄妹现在厅堂,请进。”
院门内建了一座照壁,看不见院内的景况。
赵羽飞艺高胆大,略一客气,迈步而入。
老香火道人随后进入,亦步亦趋脸上毫无表情,脚下似乎有点儿不便,一拐一拐地根本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
绕过照壁,踏入厅堂的花径。两侧是栽了奇花异草的雅致花圃,假山用太湖石砌成,面对一座小荷他,他旁建了一座小亭。
原先坐在亭中的两个青袍中年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出事,站在亭阶上目迎不速之客。
站在上首的青袍人淡淡一笑,朗声道:“原来是名动江湖的赵大侠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赵羽飞在花径中段止步,抱拳笑道:“来得鲁莽,诸位海涵。请教两位兄台尊姓大名?”
青袍人道:“区区姓秦,名道先,单字德昌。雷民乃是在下的门人。”
赵羽飞一怔,忖道:“这人脸呈忠厚,谈吐不俗,教出来的门徒,却是个华而不实,机心深沉的人。”
他口中却客气地笑道:“原来是秦前辈,久仰久仰。”
秦道先举步出亭,另一名青饱人则留在亭中并未跟来。
赵羽飞又道:“听说雷民在此地栖身,在下冒昧地前来打扰,不知令徒对今后之事,打算如何善后,因此放心不下,故而前来问问雷兄的行止。”
秦道先举步向不远处的正厅走去,一面道:“这件事颇为棘手,小徒正为此事奔波。赵大侠居然知道小徒的藏身处,消息之灵通,委实令人佩服。”
赵羽飞话锋一转,道:“秦前辈是何时到达镇江的?雷兄一直没提起过。”
秦道先笑道:“区区是前天到达的,这里是敝友的住处,敝友与小徒的尊亲颇有交倩,雷府的变故他早已知道了。”
赵羽飞问道:“秦前辈一向在何处隐修?此地住得惯吧?”
秦道先神色丝毫未变,依然笑容可亲,道:“区区一直就在西南稽留,极少到中原走动。”
赵羽飞道:“秦前辈与烈火神君交情不薄吧、”
问得十分突然,而且像是信口而发。秦道先不假思索地答道:“小有交情,谈不上深交,他是拜火教的宗师,性如烈火,不好说话。”
赵羽飞一怔,忖道:“雷民用烈火神君的毒扇,伤了拜火教三老中的两老,这件事似乎不合情理。烈火神君既然性如烈火不好说话,而秦道先与烈火神君的交情并不深厚,烈火神君为何把歹毒的宝扇送给雷民?”
他不动声色,信口问道:“那么,令徒雷民必是烈火神君十分宠爱的人了。”
秦道先停下步,转脸注视着赵羽飞道:“赵大侠这消息从何而来?”
赵羽飞道:“在下猜想而已。秦前辈,有何不对吗?”
秦道先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阁下,你知道得太多了。”
赵羽飞笑道:“秦前辈,你与陶森大概也小有交情,或者与天涯浪客乐一申也是好朋友。”
秦道车哼了一声道:“看来,你的确知道秦某不少秘密。”
赵羽飞点头道:“如果你不心虚,在下不会知道得更多。”
秦道先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羽飞道:“那天拜火教三老袭击黄叶寺,如果令徒不出面,三老绝难逃过在下的重手袭击,因此令徒出面明助暗纵,等于是救了三老。还有,雷民既然知道他父亲失踪,为何不返雷府去查问?据在下所知,雷民迄今仍未返回雷府,他父亲失踪的事,只有陶森知道……”
秦道先不等他说完,突然一掌劈向他的右胁要害。
两人并肩而立,突然下手暗算突袭,按理绝无落空之理,这一掌快逾电闪,志在必得。
但赵羽飞早有提防,间不容发地飘出丈外,道:“阁下,你终于现出原形了,把四周埋伏的人赶快撤走,在下不希望多伤无辜。”
秦道先嘿嘿冷笑道:“姓赵的,今天恐怕你来得去不得,你不该知道得太多,留你不得。”
四面八方皆有人现身,花树丛中先后出现了九名大汉。十余步外的台阶上,由厅内踱出的六个人,一字并肩排开,冷然屹立,神色不善。
六个人中,有雷民兄妹在内,女的确是雷芙蓉。
赵羽飞环顾四周一匝,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这里是虎穴龙潭。”
他转向阶上冷然而立的雷民,又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根本不是雷民,连令妹也是冒充的。”
雷民冷笑问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赵羽飞道:“阁下,你的破绽太多了。”
雷民咬牙道:“原来你也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可惜你已经没有向人揭发真象的机会了。”
赵羽飞一抄,奇快地掣刀在手,豪笑道:“哈哈,你认为在下怕你们这几个人?如果在下没有把握,怎敢独自前来闯虎穴龙潭。”
他宝刀一拂,强大的杀气随刀而起,又道:“平时在下访友,是不会带刀的,你该明白今天在下来此,乃是有备而来吧?”
雷民取出墨绿色的折扇,刚一声抖开向下走,冷笑道:“本来,咱们并不想过早杀你,留着你有大用。可是,你见识超人,在下费尽心机仍被看出破绽,情势迫人,不杀你,咱们的计谋就会落空。”
秦道先叫道:“最好能活擒他,留着他有大用。”
赵羽飞冷然一笑,沉声道:“说出你们的阴谋诡计,在下不为己甚。”
雷民已接近至丈内,拉开马步作势进击。
赵羽飞脸色一沉,虎目炯炯,杀机怒涌,那无形的迫人威势排山倒海向雷民涌去。
雷民打一冷战,脸色一变,折扇突现颤抖之象,只感到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秦道先一看不对,拔剑举手一挥。
四名大汉刀剑齐撤,四面合围,六个人蓄劲待发,杀气腾腾。
赵羽飞夷然无惧,再次沉声道:“说出雷府一门老少的下落,在下网开一面。”
双方皆待机而动,气势已控制不住,任何人小有异动,皆可诱发空前猛烈的恶斗。
一名大汉显然有点儿心虚,被刀气逼得心中发慌,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真不巧,落脚处有一块底部中空的浮石,着力便向下陷,身躯亦因重心移动而急晃。
这瞬间,双方僵持的气势突然猛烈波动,像是火山爆发,江河决堤。
一声沉叱,刀光可怖地进发,像是电光一闪。
首当其冲的雷民向侧一闪,在千钧一发中避过一刀,折扇在厉叱声斜削而出,彻骨裂肌的扇风发如山洪,向赵羽飞攻去,这一招反击极为迅速凌厉。
可是,赵羽飞已闪电似的移位,刀光似电,从右后方飞旋而出,以快速的行动突出重围。
人似流光,刀似闪电,赵羽飞突然疾冲出丈外,所经处波开浪裂,刀剑四面分飞,兵刃接触之声惊心动魄,随着分开的人体与惨号声相应和。
这一击石破天惊,瞬间的接触生死立判。
赵羽飞抱刀屹立,威风八面,冷然四顾,以深沉凌厉的语音道:“赵某单刀赴会,刀下不会留情,奉劝那些不想横死的人自爱些,刀一出生死立判,千万不要以血肉之躯,轻试赵某的宝刀利否。”
有两名大汉倒在血泊中挣扎。另一名大汉右臂分了家,站在一旁握住断臂处狂叫救命。
秦道先顶门丢了一层头皮,发髻连着头皮落在花圃内,顶门鲜血淋漓而下,形如厉鬼。
雷民还在丈外,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赵羽飞宝刀再举,向雷民厉声问道:“你是谁?雷老伯被你们弄到何处去了?把你们的阴谋从实招来。”
雷民惊魂初定,向乃妹雷芙蓉打手式。
雷芙蓉嫣然一笑,向赵羽飞道:“赵爷,你认为妾身不是雷芙蓉?”
赵羽飞冷冷地道:“是与不是,不久自可分晓。”
雷芙蓉笑道:“雷家与杨家帮杨府乃是姻亲,杨帮主父子,难道不认识妾身的本来面目?”
赵羽飞道:“大户人家的闺女,平时甚少抛头露面,三尺小童不入内院,至亲好友也极少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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