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蒲毒农道:“世间比死亡更可悲的事,多着呢。”
秋声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蒲毒农,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蒲毒农目露凶光,阴笑道:“赵老弟这段日子真不好过,出生入死忙得焦头烂额,做朋友的如果不能帮助,还算什么朋友。”
秋声咬牙问:“这是赵羽飞的主意吗?”
蒲毒农道:“当然不是,他是个大仁大义的人。”
秋声绝望地问:“你打算用何种恶毒的手段对待我?”
蒲毒农得意地举起护臂,道:“这里面有你刚才泄放的损毁内腑毒药,绝不是你百了谷的毒物,老夫灌入你的腹中,当然你死不了。”
阴明一笑,放下护臂又道:“老夫将你带到李家大宅附近,毁你的脑户穴,你便会变成白痴。”
秋声大声咒骂:“称……你这恶毒卑鄙的狗。”
蒲毒农大笑道:“老夫如果不恶毒,还配称毒农?你未免大惊小怪了。想想看,贵会的人发现你成为白痴,腹中奇毒,结果如何?”
秋声已绝望了,咬牙道:“你不要得意,本会的弟兄不会放过你的。”
蒲毒农怪笑道:“怪事,这与在下有何牵连。你今晚是应华斌之约而来,此地并未发生任何变故,没有人能证明老夫与赵羽飞曾经出现过。姑且假设贵会的所有的弟兄,都是对你忠心耿耿的人。”
秋声道:“他们本来就是对我忠心耿耿的好弟兄。”
蒲毒农笑道:“好吧,就其他们是你忠心耿耿的弟兄。当他们发现你之后,有两种可能的反应,其一是找这位怀有这种毒药的人算帐,二是群情汹汹找华斌讨公道,两种行动是激烈的,后果将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秋声绝望地长叹道:“你不要打如意算盘,纸包不住火……”
蒲毒农笑道:“哈哈,姜是老的辣,老夫做的事可说老谋深算,臆测屡中。现在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等你成为白痴之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你知道,赵老弟已经穷于应付,多一个太极会兴风作浪,将增加不少困难,老夫必须与他分忧,阁下,不要怨老夫心狠手辣。”
秋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脑后已挨了一掌,浑身一震,眼中精光徐徐敛去,换上了茫然失神的散漫目光,成了个行尸走肉。
蒲毒农解了秋声被制的穴道,将毒药灌入秋声口中。然后毫无怜悯之情,一掌拍在中毒昏厥多时的矮神荼的天灵盖上。
最后,也将从穿堂擒出来的黑衣人点了死穴,拍拍手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哺哺自语道:“那些被胁迫接受驱策的太极会爪牙,明天不跑了个精光才是怪事。老夫一生中,可能这是老夫做下的唯一的一件好事,百了谷再也不会为害江湖了。”
他一手一个,将秋声和快僵了的矮神荼扶在助下,熄了灯出室走了。
破晓时分,赵羽飞匆匆返回书房,蒲毒农已煮茶相候,接到人呵呵一笑道:“老弟辛苦了,李家大宅是不是鬼影俱无?”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不错,连老鼠都不见半只。在下共搜了五处秘窟,没碰上半个人影,白忙了大半夜。”
蒲毒农喝了一口茶,泰然道:“老夫早就算定你必定劳而无功,所以懒得前往接应,在此等候消息。”
赵羽飞道:“他们能将我缠住,必定有过人之能。哦,秋声与矮神荼怎样了?”
蒲毒农脸色不改色,笑道:“已经放他们走了,秋声良心发现,主动透露了不少消息,这些消息可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将秋声所招的事—一说了,神色一直平静安详。
赵羽飞却听得脸色大变,跌脚道:“我明白了,我……我一直就像盲人瞎马般摸索,见了鬼啦,师伯要我在西湖休养,原来是含有深意的,我……我何其愚蠢。”
蒲毒农大感兴奋,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拨云见日了?”
赵羽飞道:“不错,这已经可以确认,镇江之谋的主谋,是水仙宫的杰作了。”
蒲毒农惑然道:“你根据些什么?”
赵羽飞道:“在黄山囚香洞府,在下已经知道目下的水仙宫主是假的,真的华水仙华灵均下落不明,目下的假水仙宫主是九尾玉狐徐二姑娘徐如玉,被五雷珠炸死的徐三姨,正是九尾玉狐之妹冷魂仙子徐如冰,她姐妹俩正是暗算水仙宫,假冒华水仙暗算家师的凶手,这点已从冷魂仙子临死之前的自白中证实了。”
他虎目中杀气暴射,稍顿又道:“九尾玉狐在取得水仙宫之前,曾经是一个以色相布施,专门勾引名门大派高手以色易艺的淫妇,曾经在聚英楼汪楼主的府第中逗留两载,她的妹妹冷魂仙子,也与百了谷的秋大谷主毒手残剑秋痕有过一段情。她姐妹有三位女伴,两位贴身仆妇。这三个女伴当时称为三丽娇,石榴裙下有数不清的不贰之臣,其中之一曾经与清霄宫门下第七代直系门人元真,双修了一段时日,这件事其实算不了武林秘密。”
蒲毒农恍然道:“这一来,我也明白了。”
赵羽飞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死鬼文公柏必定是聚英楼主的门人,聚英楼主的府第中,遍布机关埋伏,奇门遁甲号称武林的龙潭虎穴。这位聚英楼主,也就是秦美姬等人口中所说的老师父,她们的大哥,也就是这位主事人华斌。”
蒲毒农道:“你毁了水仙宫两艘水仙舫,九尾玉狐逃匿无踪,销声匿迹,既然已经找上了你,为何不全力对付你。”
赵羽飞笑道:“其一,是她知道没有人胜得了我。共二,她与聚英楼主另有更大的阴谋,用声东击西的手段,把我缠在镇江,在其他地方进行可怕的阴谋。”
蒲毒农道:“你想,她们将在何处地方进行可怕的阴谋?”
赵羽飞道:“起初,我以为她们可能近在南京,不然绝难指挥自如,而且那五艘神秘画舫是向南京发航的。把拜火教从西南寻来,显然有政治作用,我猜想她们可能勾引外寇,水陆两途攻占南京,实行比称霸武林更大的窃国阴谋。因为在囚香洞府时,冷魂仙子曾经说她姐姐已回到她的一个丈夫身边,那是阀阅世家,说我踏遍天下也难找得到她了。论阀阅世家,南京多的是。”
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另一个令我深信不疑的理由是,当我在水仙一号与吴姑娘吴仙客同患难时,她曾经告诉我水仙宫在金陵城内,所以二十五年前,武林高手皆在各地水域寻找;谁也没想到水仙宫竟在南京城内。”
蒲毒农道:“你现在打算到南京去找?”
赵羽飞笑道:“由于秋声的口供,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她们故布疑阵引我去南京,想要我疲于奔命,我可不上当了。由目前的情势估计,他们之所以指挥自如,乃是有聚英楼主老师父主持大计,而真正的主谋九尾玉狐,却在另一地策划更恶毒的阴谋。”
蒲毒农道:“依你的推测,九尾玉狐……”
赵羽飞道:“黄山囚香洞府事了,家师伯亲临黄山,要我到西湖灵隐寺休养一段时日,其中必有深意,可能他老人家已经有所发现,所以要我到西湖察看动静。我敢武断地说,九尾玉狐必定在西湖附近策划恶毒阴谋。”
蒲毒农道:“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语气坚决,正色道:“今天我去找杨帮主,立即发动江南群雄,协助鲁巡捕,借助官府的力量,大举搜捕拜火教、太极会、一气正教与水仙宫余孽,逼他们作鸟兽散,以解除对江南群雄的威胁。我则带了石头,悄然买舟沿运河潜返杭州。”
蒲毒农笑道:“如果你所料皆中,那么,用辟邪灯至无极岛觅宝藏地骨的事,原是一场骗局,我也无事可为了,陪你至杭州,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赵羽飞抱拳笑道:“求之不得,不敢请耳。”
蒲毒农笑道:“陪你办事,当真获益非浅,你这人值得我敬服。以你的武功造诣和机智,加上我的经验和见识,相得益彰,如虎添翼,相信定可揭开水仙宫二十五年来的神秘谜团。”
赵羽飞道:“在下也具有坚强的信心,毙了九尾玉狐祭家先师于九泉。”
蒲毒农道:“这样吧,咱们分头前往,相互策应,沿途打听消息,以免你我皆落在对方的算计中。”
赵羽飞道:“好,我这就回镖局,暗中派人雇船,兵贵神速,今晚就秘密动身。”
蒲毒农鼓掌称善,欣然道:“对,咱们给他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打击。天色不早,咱们分手分头行事。”
镇江城内外风声鹤晚,不少过境的江湖人乖乖远走高飞,远离是非场。
当晚,快舟驶入至太湖的运河水道。
这条水道是杨家帮的势力范围,杨家的快船往来极为方便,但赵羽飞的船却是雇来的。
除了镖局主李镇,谁也不知道赵羽飞已经离开了镇江,其他的人皆以为他仍在府城。
事实上,李镇向外声称赵羽飞正在侦查华斌的下落,目前在何处,碍难奉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代表了江南烟雨。
赵羽飞旧地重游。其实,杭州对他仍是陌生的。
上次在灵隐寺隐居,由于尤丽君的死,所给予他的刺激份量奇重,令他心情苦闷,哀伤令他感到无比的落寞,满怀愁绪,难造难排。
他外表刚强,其实感情内蕴,是个多情种子。
因此,在西湖隐居期间,要不是发生了秦美姬的事故,他连西湖胜迹也不曾观赏过。
市面繁荣竺歌处处的杭州城,他更是从未涉足,说杭州对他陌生,半点儿不假。
为了保持隐秘,他不再到灵隐寺安顿。
他带着石头,扮成一个远道来杭寻幽探胜的富家公子,一袭儒衫,显得洵洵温文,风流倜傥而且英气照人。
石头用一项遮阳帽掩住了光头,盖住了招风耳,矮胖的身材挑起一担行囊,还加上一只书簏。
两人在清波门附近的永昌老店投宿,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
当天,两人闭门不出。天一黑,赵羽飞悄然出店,偷越城关,在涌金门湖边偷了一艘采莲船,划过湖西,在苏堤第六桥跨虹桥登岸,取道直奔十余里外的灵隐寺,四更末五更初方悄然返店歇息。
一夜奔波,他已布下了眼线,也从灵隐的方丈大师处,知道了府城近来的动静。
住持大师圆通方丈是位有道高僧,上了年纪显得有点儿老太龙钟。其实,像灵隐这种天下闻名的大寺院,每天都有上百上千的香客和檀越登殿礼佛,方丈累得接待不暇,不老态龙钟才是怪事。
所以,少林派了高僧麓大师前来,帮助圆通方丈处理事务。
其实,麓大师此来的任务,乃是留意江湖动静。
上次赵羽飞来到灵隐,就是麓大师负责安顿他的。石头就是麓大师从少林带来的人,特地派给赵羽飞使唤。
打听地方的动静,必须有眼线。麓大师是非常人,对这件事已早有安排。
因此,赵羽飞重来杭州并不是孤单的。
一早,洗漱毕,石头带着店伙入室,店伙捧着一盘点心果品作为早餐。
石头对赵羽飞可说是忠心耿耿,途中的膳食告亲自调理,店伙送来的食物,皆须先经他过目。
石头命店伙将早点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打发店伙离开,方笑吟吟招呼道:“大爷,早点送来了,四色精致点心两味果品,可惜少了一点,大爷如果觉得不够……”
赵羽飞恰好穿着停当,从内间走出,瞥了桌上的早点一眼,笑道:“四色两品还嫌不够,老母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坐下来吃吧,今晚你搬到外间来住。”
石头晃动着招风耳,猛抓光秃秃的头皮问道:“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过来丁?”
赵羽飞坐下信口道:“你那间上房,今晚有两位少年公子搬来住。”
石头讶然问:“少年公子?不是蒲老爷子?”
赵羽飞道:“不要问。蒲前辈在另一家客店,你千万不可说给旁人听。”
石头傻笑道:“小的知道,大爷叫我不说,打死我我也不说。”
赵羽飞一面进食,一面信口道:“那两位公子爷住进来之后,你要装作不认识。”
石头道:“小的本来就不认识。”
赵羽飞道:“吃完早点,我要出去走走,你好好看住客房,不要外出,也许蒲前辈有口信传来。”
膳毕,他飘然外出,手握折扇,一摇三摆,飘飘然出了清波门,沿湖岸幽径信步向北走,不久,涌金门在望。
这一带堤岸风景相当幽美,堤岸的巨大柳树迎风摇曳,群驾争鸣,不少游客携着家眷在湖滨嬉戏,一艘艘华丽的画舫轻轻划过湖面,隐隐传来丝竹弦歌之声,令人浑然忘我,沉醉在这歌舞升平的湖光山色间。
这就是后来的柳浪闻驾,当时也是游客流连忘返的好去处,名列西湖十景之一,而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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