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神剑





  心念及此,他倒踌躇起来:——
  为了要追查仇人的往事,他对费尽力气才找到的惟一证人,实在舍不得放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如果道长因此牺牲,那岂非损人利己,於心有愧!
  他这种内心矛盾的表情,都被「蛇娘」看在眼内,经过片时考虑,她终於一拉个郎手臂,说道:
  「雷哥,你先别伤脑筋,这份药灵不灵还有问题,不必想那麽远………」
  「如果不灵那没有别的,如果灵验的话………。」
  「灵的话,道长的病就好了,致於以前的事,问不问都由你!」
  「好吧!」
  岳天雷答应一声,轻叹言道︰「我到时再看情形罢。」
  这个决心,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十八年血仇秘密,他当然想全都知道,但考虑到「天悦道长的安全,他只好忍痛让步。
  於是,咬了咬牙关,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内厢传出苍劲喝问。
  「岳天雷拜见道长。」
  「岳—天雷?」
  对方对他的名字,显然毫无印象。
  「蛇娘」闻言,连忙补充道:「我是李昭霞,跟义兄给你送药来了!」
  「哦——原来是李姑娘!」
  对方曾受她的看护,因此大表欢迎,随以高兴的口音,叫道:「两位都请进吧。」
  两人推门入室,又过了两间房屋,才进入「天悦」起居之地。
  岳天雷虎目朝里一望,不禁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天悦」,是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而端坐玄床的,却是须发苍苍,貌如松鹤,尤甚那含煞带威的目棱,更可见其生性之刚正不阿!
  心念中,
  只听道长哈哈笑道:「贫道终日静坐,心念如潮,两位光临,正好解我烦闷。」
  「蛇娘」也娇笑答道:
  「我们一方面陪道长聊聊,一方面给你带来『九转定神丹』,再说这位岳天雷,他也不是外人,道长就是他救回来的。」
  「哦——。」
  道长双睛连眨,惊噫出声道:「难怪有些面熟,原来是救命恩人到了,贫道失敬。」
  「道长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只是………」
  岳天雷谦虚了一句,讲到「只是」两字,却不便说明相救的本意!
  「天悦道长」并没注意这些,接着称谢道:「并且少侠又送了药来,贫道更是感激不尽,那麽——,此药可否马上交给我呢?」
  岳天雷沉吟答道:「我有一点要说明………。」
  道长兴奋的说道:「请讲,请讲!」
  「如果不灵,道长不要失望………。」
  「当然!药不医命,我们只是试一试。」
  「如果灵了,道长可能恢复记忆,记起过去的事情,假如……有什麽不愉快的往事,恐怕……反增伤感!」
  「天悦」皱眉苦笑道:
  「少侠有所不知,贫道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对於往事无法记得,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我想像得出,可是——往事如果不愉快,不如忘记的为妙。」
  「不!不!贫道年过六旬,对於不愉快的事会受得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天雷仍不放心,但道长那种殷切的表情,使他不忍拒绝,饶是这样,他还用以询问的眼光朝着「蛇娘」望去。
  「蛇娘」也考虑了一会工夫,然後取出药瓶,道︰「道长!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就想过许多次了,在贫道记忆中,有一大段的空白,其中经过,不管它是好是坏,我一定要弄明白。姑娘!你………帮帮忙吧!」
  「蛇娘」见他意志坚定,毫无悔意,这才将瓶内灵丹谨慎递过。
  「天悦道长」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的接过药瓶,将那「九转定神丹」一口吞下,然後闭目运功,用本身内力去帮助药性的发散。
  片刻後,
  道长气息均匀,神情平静,显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地。
  「蛇娘」见状,更对个郎说道︰「雷哥,你要不要替他推宫过穴,也许会快一点。」
  「我看用不着。」
  岳天雷谨慎的答道︰「我原以为他病势恶劣,不能自行运功,才有那种想法,而且………我担心服药的结果………」
  「哟!你怎麽一下子变得这样小心,记得我父亲讲过,如果道长真已被制十八年,这药根本无效,我想………这十八年的时间绝对不会错,因此………」
  「怎麽样?」
  「这药不会生效,你算是白白紧张了!」
  两人轻言细语中,只见道长额上渗出豆大冷汗,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先後交作!
  「呀!」
  岳天雷悚然轻噫道:「看样子药性已灵,道长已经想起往事来了!」
  「蛇娘」也是骇然????训胆溃??
  「那反而奇怪了,我父亲的医术决不会错,那除非………道长迷失本性的时间………不够十八年?」
  「如果不够十八年,那等於说他也是叛徒?」
  「雷哥,你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显,那证明他不是被『武皇』所制,而是甘心投贼,为虎作伥!」
  「结果他不也变成『铁面人』吗?」
  「一定是後来发生了别的事情,仇人才将他心志摧毁,要不然,他应该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清醒!」
  「哎呀!」
  蛇娘听到这里,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芳心中惊骇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
  致於岳天雷,他那虎目寒电,也由同情悲悯,一变而冷气森森!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天悦道长」——
  他现在的表情更为激动了,面容扭曲,充满了变幻和矛盾,就连整个身躯,也在索索的颤震。
  岳天雷面色凛然,心念翻滚如瀚,耳听远处飘来阵阵劲啸,想必各大门派,正与敌人激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悦道长」由激动而趋平静,全身热汗化成股股蒸气,不久亦已乾燥。
  终於,他把双眼一睁——
  将两道目芒劲光,直盯住岳天雷,突乎其来的问道:「阁下,请你把姓名再讲一遍!」
  岳天雷也是针锋相对,反盯他一眼道:「我叫岳天雷!」
  「岳天雷,嗯——嗯——」
  道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又问道:「你父亲的大名是什麽?」
  岳天雷凛然一麎,冷声反问道:「你怎麽会想到这一点,一定是回复了记忆力!」
  「你先答覆我的问题!」
  「还是你先答覆的好!」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它是些什麽,别人决不知道,因此——还是你先答!」
  「好吧!」
  岳天雷怒叱半声道:「先父岳长明,人称『剑圣』!」
  「真是他?」
  「当然不假!」
  「磔磔磔磔!磔磔磔磔!」
  天悦道长先不答言,竟自全身颤战,仰天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劲笑——!
  第二十章 还血归剑
  「天悦道长」这阵笑声,笑得岳天雷毛发耸然,怒从心起。立刻虎目一瞪,厉声叱道:「你有什麽事这样好笑!」
  然而对方仍不答话,收住笑声後,连连吸了几口长气,面上表情,随之瞬然一变,变成原来的端正严肃,而且平静得出奇!
  可是,两人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肃立外厢的道僮。
  立闻一个清脆口音,恭敬发问道:「禀师祖,你老人家要不要我们伺候!」
  「用不着!」
  天悦道长期然相应,语气肃然的呢道:「你们通通退下去!」
  「是。」
  道僮应声中,脚步轻灵,退向外院庭中。
  但——
  他们刚一走开,另一急促脚步,又怒忽忽的直趋而入。
  岳天雷不禁焦燥地双眉一轩,还来不及开言,已听「天乐道长」的声音,自外而入道:「师兄,你怎样了——!」
  「站住!」
  天悦道长威严一喝,外面的脚步应声刹住,「天悦」随又说道:「我很好,你暂时不要进来!」
  「真的——?」
  「师兄岂能骗你!」
  「那麽!」
  天乐道长的声音,由紧张而转为高兴道:「小弟有几句话,要对岳少侠讲,不知师兄准不准?」
  「当然可以。」
  天悦的声音,也同复了平静语气,道:「你就站在外面讲吧,岳少侠听得见。」
  於是,「天乐道长」隔窗说道:「少侠,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进犯本山之敌,已在『天罗地网阵』下,全数击溃!」
  「很好!」
  岳天雷高声赞扬道:「这是道长调度有方,可喜可贺!」
  「天乐道长」谦逊了一番,再道:「敌人死伤惨重,已经无力重来,以後少侠可以专心去对付『武皇』,致於我,目前要去收拾後事,并且撤除各处伏路弟子,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解除多日的劳累………」
  「那麽,道长请便。」
  「贫道告辞,等一会见。」
  话声中「天乐道长」已问候了他师兄,然後脚步忽忽转身朝外飘去。
  等到声音沉寂。
  岳天雷炯炯眼芒,重射在「天悦道长」身上,看得对方面皮微一拂动,然後吁了一口长气,道:
  「岳少侠,过去的回忆,真像你所讲的——毫不愉快。」
  「既然这样。」
  岳天雷尽量压住冲动心情,平静答道:「尊驾倒底愿不愿讲呢?」
  「我很愿意!」
  「那麽——请你讲吧!」
  「可是,贫道服药之前,你曾经再三警告:『不愉快的往事,忘记了倒好,…………』。」
  「哦!」
  岳天雷心头一震,越认为对方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但这种口气,显有忏悔之意,於是颇为同情她的遭遇。
  「道长你现在想要忘记吗——?」
  「不!贫道已经想起来了,再也无法忘记。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决心要听?因为对你而言,也是很不愉快!」
  「没关系!」
  岳天雷坦然问道:「在下对这些往事,曾经苦苦追踪,老实说,我救你的主要目的就在於此!」
  「好吧,既然少侠愿听,贫道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和「蛇娘」齐齐一震,都瞪大了一双眼睛,静候对方说出下文!
  「那一年。」
  天乐道长目视虚空,抚须追忆道:「武帝隐居江湖,贫道在外搜索『五魔』邪党,在……苗疆附近,遇到一个蒙面人。此人起先毫无动静,等我稍一分神,却用特殊手法,点了我……我的『脑户穴』……。」
  岳天雷一听此言,不禁怀疑问道:「那人点你的时候,正是十八年前,对不对?」
  「嗯——,对的。」
  「道长从此心志丧失,不省人事,对不对?」
  「不!我还清醒……差不多一年!」
  岳天雷「嗯!」了一声,立予追问道:「你这话是真的呢?还是故意编的?」
  「少侠何以不相信——?!」
  「对方那种指法,从不落空,如果你真被倒住,就不可能清醒!如果清醒,那证明你是……。」
  「天侻道长」立刻双眉一皱,接住下文:「证明本人是背叛师门!对不?」
  「本人不能不这样想。」岳天雷也冷声相答。
  对方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你也有理,但贫道另有隐情,请听我讲下去。」
  「嗯!」
  「当我碰上『武皇张辟雷』,心中已有怀疑,因此他出手虽快,也被我暗运内功卸去几成劲道,因此过了一两天,我又清醒过来!」
  「那何不设法脱身!」
  「贫道也有此意,但事实上很困难。第一,我套上了一个特殊的铁面,如果我自己去解,必被利刃穿脑而死。」
  「第二?」
  「他在我昏迷中,已用了阴柔手法,所以我虽能保持清醒,但智力大减,尤其听到他一种阴啸声时,立刻心不由己,完全听他指挥。」
  「还有别的理由吗?」
  「对方不仅功力奇高,并且有几个狠毒帮手,叫做什麽……?」
  「恶医李飞腾,和阴司秀士……。」
  「不错,不错,这批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机伶精怪,心计过人,所以贫道以带伤之身,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听到对方的计划,是要先灭——『巫山四剑』,再除各大门派,因此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麽主意?」
  「对方不晓得贫道还清醒,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多打听其中秘密。等到机会成熟,就可以逃出魔掌,警告武林。」
  「後来呢?」
  「贫道有了决心之後,平日不露声色,专一注意对方行踪,在起先一段时间,经常还有人看守,也不带我出去。但是没有多久,对方又掳来了三位高手,从武功上看来,显然是少林寺的『悲情』,武当山的『清玑』,和衡山派的『法广』……」
  「还有崆峒派的『惟尊』没算上!」
  提到「惟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