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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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向杨过右腿疾刺。
郭靖对刺向自己这剑毫不在意,但见瘦道人那一招狠猛无比,心下不由得着恼:“这孩子与仔们无怨无仇,你何以下此杀手?这一剑岂非要将他右腿削断?”当下身子微侧,左手“顺手推舟”,掌缘搁在矮道人剑柄,轻轻向左一推,他剑刃不由自主的倒转,当的一声,与瘦道人双剑相交,架开了他那一招。郭靖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原自空手入白刃功夫中变化出来,莫说敌手只有两人,纵有十人八人一齐攻上,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以敌人之枪挑敌人之鞭,否则一个人本领再强也只双手两脚,必须借敌打敌,方能以寡胜众。
两道人均感手腕一麻,虎口隐隐生痛,立即斜跃转身,向郭靖怒目而视,心中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当下齐声低啸,双剑又上。郭靖心想:“这是初练天罡北斗阵的基础功夫,虽是上乘剑法,但你只有二人,剑术又末练得到家,有何用处。”只怕杨过被二人剑锋握到受伤,头一低,右手将他身子抱起,叫道:“在下是丘真人故人,两位不必相戏。”
那瘦道人道:“你冒允马真人故心也没用。”郭靖道:“马真人确也曾传授过在下功夫。”
矮道人脾气暴躁,叫道:“贼浑人胡说,只怕咱们重阳宫祖师也传授过你武功。”刷的一剑,向他当胸刺来。郭靖实在猜想不透,这二道明明是全真门下,何以把自己当敌人看待?他存心忠厚,又想到杨过要在重阳宫学艺,不能得罪宫中道士,是以一味闪避,并不还手。二道焦躁起来,知道郭靖武功远在自己之上,难以刺中,忽然剑法一变,刷刷刷刷数剑,都往杨过前胸背心刺去。郭靖纵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儿,此时不由得他不动怒,眼见矮道人一剑来得猛恶,右手倏地穿出,食中二指张开,平挟剑刃,手腕向内一转,右肘撞向对方鼻梁,矮道士用力一抽,没将长剑抽动,却见他手肘撞到,知道只要给他撞中面门,非死即受重伤,只得撒剑后跃。
此时郭靖的武功,真所谓随心所欲,不论举手抬足,无不恰到好处,他右手双指微微向下一沉,铮的一声,那剑倒竖立起,剑柄向上反弹出去。那瘦道人正是一剑刺向杨过头颈,剑锋被那剑柄一弹,右臂发热,全身一震,也只得撒剑跳开。
两人齐声说道:“这淫贼厉害,走吧!”说着转身急奔。郭靖一生被人骂过不少,但不是“傻小子”,便是“笨蛋”,也有人骂他“臭贼”“贼厮鸟”。“淫贼”二字,从未有人加到他的头上,这时听这二道如此詈骂,气愤无已,也不放下杨过,抱着他急步追赶,奔到二道身后,右足一点,身子已从二道头顶飞过,足未落地,已转身喝道:“喂,你们骂我甚么?”矮道人心下暗暗吃惊,咀头仍硬,说道:“你不是妄想娶那龙家小贱人,到终南山来何事?”他此言出口,生怕郭靖上前动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郭靖呆了一呆,心道:“我妄想娶那龙家小贱人?那姓龙的女子是谁?我为甚么要娶她?”一时摸不着半点头脑,怔怔在当地。二道见他发呆,心想良机莫失,互相使个眼色,急步抢过他身边,上山奔去。
杨过见郭靖出神,轻轻挣下地来,说道:“郭伯伯,两个臭道士走啦。”郭靖如梦初醒,“嗯”一声,道:“他们说我要娶那姓龙的女子,她是谁啊?”杨过道:“侄儿也不知道,这两人不分皂白,一上来就动手,只怕是认错了人。”郭靖哑然失笑,道:“必是如此,怎么我会想不到。咱们上山吧!”
杨过将二道遗下的两柄长剑提在手中,郭靖一看剑锋,上面赫然刻着“重阳宫”三个小字,二人一路上山,行了一个多时辰,已至普光寺,再上去道路险峻,蹑乱石,冒悬崖,屈曲而上,待过日月岩时天渐昏暗,到得抱子岩新月已从天边出现。那抱子岩生得甚是奇怪,就如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一般,两人歇了片刻,郭靖道:“过儿,你累了?”杨过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累。”郭靖道:“好,咱们再上。”
又走了一阵,只见前面一块大岩石,形状阴森可怖,自空凭临,宛似一个老妪弯腰俯视。杨过心中微微有点害怕,忽听那岩后数声呼哨,跃出四个道士,手中各执长剑,拦在当路,各自默不作声,郭靖上前唱喏行礼,说道:“在下桃花岛郭靖,上山拜见丘真人。”一个长身道士踏上一步,冷笑道:“郭大侠名闻天下,是桃花岛黄老前辈令婿,岂能如你这般无耻,快快下山去吧!”
郭靖心道:“我甚么事无耻了?”当下沉住气道:“在下确是郭靖,请各位引见丘真人便见分晓。”那长身道士喝道:“你到终南山来恃强逞能,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给你些厉害,你还道重阳宫尽是无能之辈。”他语气之中,竟是将适才矮、瘦二道也跟着刺了一下。语声甫毕,长剑晃动,踏奇门,走偏锋,一招“分花拂柳”刺向郭靖腰胁。郭靖心中暗暗奇怪:“怎么我十余年不闯江湖,世上的规矩全都变了?”当下侧身一闪,让开这剑,待要说话,另外三个道士各挺长剑,将他与杨过二人围在垓心。郭靖叫道:“四位要待怎地,才信任在下确是郭靖?”
那长身道士喝道:“除非你将我手中之剑夺了下来。”说着又是一剑,这一剑竟是当胸直刺。须知剑走轻灵,讲究偏锋侧进,决不能如用单刀那般硬杀硬砍,他这一招,却是没将郭靖放在眼里,招数中显得极是轻佻。郭靖微微有气,心道:“夺你之剑,又有何难?”眼见一剑刺向当胸,伸食指扣在拇指之下,对准剑尖一弹,嗡的一声,长身道士把捏不定,那剑直飞起来。他一惊之下,急忙跃出圈子。郭靖不等那剑落下,铮铮铮连弹三下,嗡嗡嗡连响三声,三柄长剑跟着飞起,日光下闪闪生光,杨过大声喝采,叫道:“你们信不信了?”要知郭靖平时出手,总为对方留下退步余地,这时气恼这长身道人剑法轻薄无赖,才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来,这弹指神通是黄药师的秘门绝技,郭靖在岛上住了几年,已尽得甚传,加上他功夫深厚,使将出来自是非同小可。
四个道士长剑脱手,却还不明白对方用的是何手段。那长身道人叫道:“这淫贼会邪法,走吧。”说着跃向老妪岩后,在乱石中急奔而去。其余三道跟随在后,片刻间隐没在黑暗之中。
郭靖第一次被人骂“淫贼”,这一次又被骂“使妖法”,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是个性子坚毅纯厚之人,心中越是不明白,越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方肯罢休,说道:“过儿,将这几柄剑好好放在路边石上。”杨过依言将地下四剑拾起,与手中原来二剑并列在一块青石之上,心中对郭靖神技,佩服得五体投地,口边滚来滚去想说一句话:“郭伯伯,我不跟臭道士学武艺,我要跟你学。”但想起桃花岛上诸般情事,终于将那句话咽在肚里。
二人转了两个弯,前面地势微见开旷,但听得兵刃铮铮相击为号,松林中拥出七名道士,手中也是各持长剑。
郭靖见七人拥出来的阵势,左边四人,右边三人,正是摆的“天罡北斗阵”阵法,心中一凛:“与此阵相斗,倒有些难缠。”当下不敢托大,低声嘱咐杨过:“你到后面大石旁边等我,走得远些,以免我照顾你分心。”杨过点点头,他为人极是机伶,不愿在众道士之前示弱,解开裤子,大声道:“郭伯伯,我去拉屎。”说着转身而奔,到后面大石旁撒尿,郭靖心中暗叹:“这孩子聪明伶俐,直追蓉儿,但愿他走上正路,一生学好。”回头瞧七个道人时,月光下面目不甚看得清楚,但见前面六人颏下都有一丛长须,年纪均已不轻,第七人身材细小,依稀是个道姑模样,心下已然明白,他们照全真七子的先例,第七位“摇光”以前由清净散人孙不二承堂,此时仍由一位道姑接充。他心念一动:“早些上山拜见丘真人说明误会要紧,何必与这些瞎缠?”身形一晃,已抢到左侧“北极星位”
。
那七个道人见他一语不发,突然远远奔到左侧,还未明白他的用意,那位当“天权”
的道人低啸一声,带动阵法,向左转将上来,要将郭靖围在中间。那知七人刚一移动,郭靖制敌机先,向右踏了两步,仍是站稳“北极星位”。天权道人见他站的方位极是奇特,本拟由斗柄三人发动侧攻,但由于他所处地位古怪,三人长剑都攻他不到,反而七人都是门户洞开,互相不能联防,每人都暴于他攻势之下。当下左手一挥,带动阵法后转,岂知摇光道姑刚一移动脚步,郭靖走前两步,已站稳北极星位,待得北斗阵法布妥,仍是处于难攻难守的尴尬形势。
须知那天罡北斗阵是全真教中的极上乘功夫,七人合使,纵是千人百人,也能抵挡得住。只是郭靖熟知阵法,知道一占北极星位,就能以主驱奴,将北斗阵玩弄于掌股之上。
也因那七道练这阵法未臻炉火纯青,若是由马钰、丘处机等主持阵法,决不容敌人轻轻易易的就占了北极星位。此时八个人连变几次方位,郭靖稳持先手,可是他始终不动声色,明明一出手就能破阵,却总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傻里傻气的站在当地。
位当天枢的道人武功虽非七人中最强,但年长多智,已瞧出不妥,叫道:“变阵!”
七人倏地散开,左冲右突,东西乱走,以为这番乱奔瞎闯,必能扰乱敌人目光,突然之间,七人又已组成阵势。只是斗柄斗魁互易其位,阵势也已从正西转到了东南。阵势一成,天玑、玉衡二道挺剑上冲,猛见敌人站在斗柄正北,两足不丁不八,双掌相差,脸上微露笑容。二道猛地惊觉:“我二人若冲上,开阳、天璇二位非受重伤不可?”只呆了一呆,天枢道已叫道:“忽攻,退下!”天权道又惊又怒,呼哨一声,带动六人连变五阵奇阵。
杨过不明其理,但见七个道人绕着郭靖如发疯般狂奔,郭靖却只是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的移动几步,七道自始至终,竟不敢向他刺削一招。
他愈看愈觉有趣,忽见郭靖双掌一拍,叫道:“得罪!”突然向左疾冲两步。此时北斗阵已全在他控制之下,他向左疾冲,七人若是不跟着向左,人人都冒极大生命之险,当下只得跟着向左。这样一来。七道已陷于不能自拔之境。郭靖快跑则七人跟着快跑,他缓步则七人跟着缓步。那道姑内力最浅,被郭靖带着急转十多个圈子,已感头脑发晕,呼吸不畅,眼下就要摔倒。只是她知若是北斗阵少了一人,当使全阵溃灭,只得咬紧牙关,勉力撑持。
郭靖年纪虽已不轻,但他自在桃花岛偕黄蓉归隐之后,少与外界交往,始终不失赤子之心,见七道奔得有趣,不由得童心大起,心想:“今日无缘无故的受你们一顿臭骂,不是叫我淫贼,便是咒我会使妖法,若不真的显些妖法给你们瞧瞧,岂非枉自受辱?”当下高声叫道:“过儿,瞧我使妖法啦。”
忽然一纵身,跃上了高岩。那七个道士,此时全在他控制之下,他既跃上高岩,若不跟着跃上,北斗阵弱点全然显露,有数人尚自迟疑,那天权道呼哨一声,抢着将阵法带上高岩。
七道立足未,郭靖又是一纵身,窜上一株松树之顶。他虽与众道相离,但不远不近,仍是占定了北极星位,只是高居临下,攻瑕抵隙更是方便。七道心中暗暗叫苦,都想:“不知从何处钻出这样一个大魔头来,我全真教今日当真是颜面扫地了。”他们心中这般寻思,脚下却半刻停留不得,各找树干上立足之处,跃了上去。郭靖笑道:“下来吧!”纵身树下,伸手向位占开阳的道士足上拿去。
那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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