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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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老笑道:“你师父说得很好,杀人是万万不可的,但是你全身劲力充溢,若不和人动手,心里十分难过,是不是啊?”黑衣僧迷迷糊糊的应道:“是啊!”彭长老说道:
“你不妨双掌击这雪人,打吧,那可没有罪孽。”黑衣僧望着雪人,举起手臂,跃跃欲试,这时离二僧到来之时已隔了半个多时辰,瘦丐身上又堆了一层白雪,连他双眼也皆掩没。彭长老道:“你双掌齐发,打这雪人,打啊!打啊!打啊!”他语音柔和,充满了劝诱之意。黑衣僧运功于臂,说道:“好,我打!”白眉僧抬起头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杀机既起,业障即生。”但听得砰的一声响,黑衣僧双掌齐出,白雪纷飞。那瘦丐身上中掌,震松穴道。“啊”的一声大叫。这一声惨厉之极,远远传了出去,山谷鸣响。
小龙女轻声低呼,伸手抓住了杨过手掌。
黑衣僧大吃一惊,叫道:“雪里有人!”白眉僧急忙奔出,俯身一看,那瘦丐中了黑衣僧这一下功力震铄今古的铁掌,早已毙命。黑衣僧神不守舍,呆在当地。彭长老故作惊奇,说道:“这心也真怪,躲在雪里干什么?咦,怎么他手中拿着一柄刀。”他以“摄魂大法”唆使黑衣僧杀了瘦丐,心中自是得意,但一面也不禁奇怪:“这家伙居然有这等耐力,裹在雪中毫不动弹。难道白雪塞耳,他竟没听到我叫人出掌挥击吗?”黑衣僧口中只叫:“师父!”瞪目呆视。白眉僧道:“冤孽,冤孽。此人非你所杀,可也是你所杀。”
黑衣僧伏在雪地之中,颤声道:“弟子不懂。”白眉僧道:“你只道这是一个雪人,心中原无伤人之意。但你掌力惊人,出掌之际,难道竟无杀人之心么?”黑衣僧道:“弟子确有杀人之心。”
八三:雪地激战
白眉僧望着彭长老,目不转睛的瞧了一会,他目光甚是柔和,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意,但便只这么一瞧,彭长老那动人心魄的“摄魂大法”竟尔便消于无形。黑衣僧突然叫了出来:“你……你是丐帮的长老,我记起了!”彭长老一团和气,笑咪咪的神色剎那之间现出原形,眉目间洋溢着乖戾之气,说道:“你是铁掌帮的裘帮主啊,怎么做了和尚?”
原来这黑衣僧正是铁掌帮的帮主裘千仞,当日华山绝顶比武,他顿悟前非,皈依一灯大师座下!出家为僧。这位白眉老僧,便是与王重阳、黄药师、欧阳锋及洪七公齐名的一灯大师。裘千仞受剃度后,法名慈恩,勇猛精进,努力修为,只是他往日作孽太多,心中恶根难以尽除,遇到外诱极强之际,不免出手伤人,因此上自己铸了两副铁铐,每当心中烦燥,便自铐手足,以制恶行。这一日。一灯大师在湖广南路隐居之处,接到弟子朱子柳求救的书信,于是带同慈恩前往绝情谷去。那知在这深山中遇到彭长老,慈恩和尚无意中又杀了一人。
他出家以来,十余年中虽有违犯戒律,但杀人性命却是第一次。一时之间心中迷惘无依,似乎过去十余年中的修为,尽数付诸汪洋大海。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狠狠瞪者彭长老,眼中如要喷出烈火。一灯大师知道此时已到万分紧急的关头,加以武功硬制住他不许动手,他心中恶念越积越重,终有一日会如堤防溃决,一发不可收拾,只有盼他善念滋长,恶念潜消,方能入于证道之境。他站在慈恩身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直念到七八十声,慈恩的目光才离开彭长老身上,回身坐在地下又喘起气来。彭长老早知裘千仞武功卓绝,却不认得一灯大师,但见他白眉白须,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衰僧,料想无甚作为,只要用“摄魂大法”制住裘千仞,便可为所欲为,那知道一灯的目光到处,自己心头便如遇重压,再也施展不出法术。要知“摄魂大法”原如今日催眠术之类的精神感应,以暗示之力指令对方,但若对方之心力强于自己,那便全然无效。一灯大师多年修为,心灵澄澈,胜于明镜,如何能受彭长老之制?这时彭长老也已知道自己处境危殆,但想这老和尚一味劝人为善,只盼裘千仞能听他说话,倘若自己冒着大雪逃走,这裘千仞当年号称“铁掌水上飘”,轻功异常了得,雪地中足迹清楚,自己是决计逃不了的。
他缩在屋角,心中惴惴不安,目光一瞬也不敢离开裘千仞身上。杨过听了一灯讲了那三只鹿儿的故事,想起人之乐生恶死,那瘦丐虽然行止邪恶,死有余辜,但突然间惨遭不测,却也颇为怃然,又见慈恩双掌威力大得异乎寻常,竟和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欧阳锋的蛤蟆功、金轮法王的掌力并驾齐驱,暗想草泽之中,尽多英雄豪杰,这和尚不知是谁,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但听得慈恩的喘气声又是渐促渐响,大声说道:“师父,我生来是个恶人,上天不容我悔过。我虽无意杀人,终究免不了伤人性命,我不做和尚啦!”一灯道:“罪过,罪过!我再说段佛经给你听。”慈恩粗声道:“还听什么佛经?你骗了我十多年,我再也不信啦。”格喇、喀喇两声,手上和足上的铁铐同时崩裂。一灯柔声道:“慈恩,已作莫忧,勿须烦恼。”慈恩站起身来,向一灯摇了摇头,蓦地里一转身,呼呼两响,双掌推出,砰的一声巨响,彭长老在板壁上撞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在他这铁掌挥击之下,自是筋折骨断,便有十条性命,也是活不成了。
杨过和小龙女听得巨响,吓了一跳,从内室出来,只见慈恩和尚双臂高举,目露凶光,向着杨龙二人高声喝道:“你们瞧什么?今日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索性要大开杀戒了。”说着运劲于臂,便要使铁掌功拍出。一灯大师缓步走到门口,挡到杨龙二人身前,盘膝往地下一坐,口宣佛号,脸上宝相庄严,说道:“迷途未远,犹可知返。慈恩,慈恩,你当真要沉沦于万劫不复之境么?”慈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混乱已极,善念恶念,不住交战,此日他在雪地里行走之时,已是胸间万分烦躁,待得给“摄魂大法”一扰,加上连杀两人,再也难以自制。他眼中望将出来,一灯大师一时是救助自己恩师,一时却成为专与自己作对的大仇人。
如此僵立片刻,他心中恶念越来越来是旺盛,突然间呼的一声,出掌向一灯大师劈去。一灯举手在胸口斜立,身子微晃,挡了这一掌。慈恩怒道:“好,你定要和我过不去的了。”左手跟着又是一掌,一灯大师又伸手招架,仍不回招。慈恩骂道:“你假惺惺作甚?回手啊,干么不回手?你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有什么了不起?未必便能及得上我这铁掌水上飘裘大帮主。你还手啊,你不还手,自己枉送性命,可别冤我?”
慈恩虽然神智混乱,这几句话却说得不错,他的铁掌功夫和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可说各擅胜场,当年本在武林齐名。一灯的佛学修为虽做他的师父而有余,但说到武功,如果全力与之周旋,或可略胜一筹,这般只挨打而不还手,时候稍久,纵不送命,也必重伤。然一灯抱着舍身度人的大愿大勇,宁可惨受铁掌撞击之祸,也是决不还手,盼他终于悔悟。
因此这时已并非武功和内力的比并,却是善念和恶念之争。
杨过和小龙女眼见慈恩的铁掌便如开山大斧一般,一掌掌向一灯劈去,到得第十四掌时,一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慈恩怔了一怔,喝道:“你尚不还手么?”
一灯笑咪咪的望着他,柔声道:“我何必要还手?我打胜你有什么用?你打胜我有什么用,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那才难啊。”慈恩一楞,喃喃的道:“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
一灯大师这几句话,便如雷震一般,轰到了杨过心里,暗想:“要胜过自己的任性,要克制自己的妄念,那确比胜过强敌还难得多。这位高僧的话真是至理名言。”眼见慈恩的双掌在空中稍作停留,呼的一声,拍了出去。一灯身子一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白须和僧袍上全染满了。
杨过见他接招的手法和耐力,知他武功其实还在那黑衣僧之上,但这般一味挨打,便是铁石身躯,终于也会消毁。这时他对一灯已是钦佩无已,明知他是舍身点化恶人,但决不能容他如此丧命,心想凭我单掌之力,不能抗御黑衣僧的铁掌,于是提起了玄铁重剑,绕过一灯身侧。当慈恩又是呼的一掌拍到之时,他也是呼的一剑刺出。
玄铁剑激起一股劲风,和慈恩的掌风一撞,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摇。慈恩“咦”的一声,他万万料想不到,荒山之中的一个年青猎人竟有如此高强武功。一灯大师瞧了杨过一眼,也是十分诧异,慈恩厉声喝道:“阁下是谁?意欲何为?”杨过道:“尊师好言相劝,大师何以执迷不悟?不听金石良言,已是不该,反而以怨报德,竟向尊师猛下毒手。如此为人,岂非禽兽不如?”慈恩大怒,喝道:“你也是丐帮的人?和那个鬼鬼祟祟长老是一路的么?”杨过笑道:“这二人是丐帮败类,大师除恶即是行善,何必自悔?”
慈恩怔了一怔,自言自语:“除恶即是行善……除恶即是行善……”杨过隔着板壁听他师徒二人对答,已隐约明白了他的心事,知他因悔生恨,恶念横起,于是又说道:“那二人是丐帮的叛徒,意图引狼入室,将我锦绣河山出卖于异族,大师杀此二人,实是莫大功德。这二人不死,不知将有多少善男善女弄得家破人亡。我佛虽然慈悲,但遇邪魔外道,不也要显大神通将之驱灭么?”杨过所知的佛学,尽此而已,实在浅薄之至,但在慈恩听来,却是极为入耳。他缓缓放下手掌,一转念间,猛地想起自己昔日也曾受大金之封,也曾相助异族侵夺大宋江山,杨过这几句话,无异是痛斥自己之非,突然提掌向他劈去,喝道:“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一掌来得既快且狠,杨过只道已用言语打动了他,那料到他竟会忽地发难,霎时之间,掌风已及胸口,危急中不及运劲相抗,索性顺着他的掌力,一跃向后,砰彭格喇两声响,木屋的板壁撞断了两块,杨过的身子飞到了屋外。一灯大师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少年竟也便此丧命?瞧来他武功不错啊!”蓦地里屋中那堆柴火一暗,板壁破洞中一股疾风刮了进来,杨过身随风至,一剑向慈恩刺去,喝道:“好,你我今日较量较量。”原来慈恩掌力击来虽快,杨过却退得更快,他以背心撞破板壁,躲过了对方一记铁掌。这时他玄铁剑向前挺刺,劲力雄猛,势不可当。慈恩一掌斜劈,想以掌力震开他的剑锋。那知杨过这路剑法,实是独孤求败的心传,他二人虽然年代相隔久远,从未见面,但洪水练剑,朱果增力,仗着神雕之助,杨过所习的剑法已与当年剑魔一般无异,慈恩一掌击来,杨过的剑锋只稍偏数寸,剑尖仍是指向他的左臂。慈恩大骇,向右急闪,这才避过了一剑。
两人剑掌交换,均知对方武功极是了得,当下半点不敢轻忽,凝神接战。一灯站在一旁,越看越是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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