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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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长老又道:“今日座间,个个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任那一位原来做敝帮的头脑,咱们都是欢迎之不暇,只是英雄太多,可难以抉择,咱们十二个臭皮匠便想了个笨法儿,只有请各位英雄到台上一显身手,谁强谁弱,大伙儿有目共睹。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说明在先,今日比武,务请点到为止,倘若有甚人命损伤,敝帮可罪过太深,人人要负咎不安。各位相互之间如有什么梁子,决不能在这台上了断,否则是跟敝帮上下有意过不去了,那时却莫怪得罪。”他说这几句话时,眼睛从右至左的向众人横扫一遍,目光如电,神色凛然,要知比武决胜,各逞绝技,倘然下手不容情,那动不动便是生死,这时正聚义以抗敌,岂不自相残杀?因此梁长老郑而重之的告诫一遍,意思说若有人乘机仇杀,大家便要群起而攻之。
群雄早知今日丐帮大会中大有热闹,一听梁长老如此说,心中均有打算。长一辈的人物本身早有地位,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掌门,或是那一辈那一寨的首领,势不能出来争作丐帮的帮主,只有四十岁以下的青年人,才心中怦怦而跳,跃跃而试,但是度德量力,想到要在这数千人前争雄得冠,使丐帮数万弟子人人心服,可实在是件难事,因此梁长老说完之后,却无一人跃上台去。
梁长老大声道:“除了几位前辈耆宿,出世高人之外,天下英雄,尽在此间,只要瞧得起敝帮的,便请上台赐教。本帮子弟中若是自信才艺出众,也可上台,纵然是个四袋子弟,说不定他向来深藏不露,无人知他英雄了得啊。”他说了几遍,只听台下一人暴雷似的喝道:“俺来也!”腾的一声,跃到了台上,众人一看那人,都吃了一惊,但见他魁梧异常,足足有三百来斤,这一上台,那搭得极是坚实的高台也微微摇晃。那人走到台口,也不抱拳行礼,双手在腰门一叉,说道:“俺叫千斤鼎童大海,丐帮帮主是不想做的,那一位愿意跟俺动手,便上来吧。”台下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乐,听这人言话,准是个浑人。
梁长老笑道:“童大哥,咱们今日不是摆什么比武的擂台。倘若童大哥不愿做敝帮帮主,便请下台去吧。”童大海脑袋一摆,说道:“这明明是个擂台,谁说不是擂台?你不许俺出手,怎地又叫人上台?”梁长老还待要说,童大海道:“好,你要跟我动手也好!”呼的一掌,迎面向梁长老击了过去。梁长老向后一跃,避了开去,笑道:“我这几根老骨头,怎禁得起童大哥一拳?”童大海笑道:“我原说你不成,乘早站开些……”他话未说完,台口人影一闪,已站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化子。
这化子三十来岁年纪,背负六只布袋,却是梁长老嫡传的徒孙,他外表似乎无可无不可,其实性子甚是暴躁,生平对师祖又是敬若神明,一见千斤鼎童大海对师祖无礼,当下按捺不住,跃上台来,冷冷的道:“我师祖不能跟后辈动手,童大哥,还是我接你三拳吧!”童大海喝道:“这个再好也没有!”也不问他姓名,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叫道:“看招!”便往他胸口锤了过去。那化子一转身,向前踏上一步。只听得波的一声闪响,童大海这一拳打中了他背上的布袋,着拳之处,却感到软腻滑溜,童大海心下奇怪,喝道:“你袋中放着什么?”那化子冷冷的道:“叫化子捉什么?”童大海吃了一惊,失声说道:
“蛇……蛇……”那化子道:“不错,是蛇!”童大海想起适才这一拳,不禁有些恶心,第二拳打出去时,高拳直击面门,岂知这化子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又将背心向着他。
童大海生怕拳头被袋中蛇咬着,或是自己一拳打中了大蛇的毒牙,硬生生将拳头收转,举掌在胸口一挡,右腿踢向对方下盘。那化子见他发看,暗暗好笑,侧身在台上一滚,背负的布袋已靠上他的小腿。这袋中的大蛇其实甚是驯善,毒牙也早已拔去,但童大海那里知道?大叫一声,双足乱跳,那化子右臂一长,已抓住他胸口,顺势运劲,喝道:“伍子胥高举千斤鼎!”将他身子举在半空。
童大海慌乱之中被他一把抓住了胸口的“紫宫穴”,登时全身酸软,无法动弹,空自怒气冲天,却发不得威。台下群雄想起他的外号叫做“千斤鼎”,再见了他这副狼狈情状,登时全场哄笑。梁长老笑向那化子喝道:“快放下,休得无礼!”那化子道:“是!”
将童大海放在台上,一纵下台,钻入了人丛。童大海满脸胀成了紫酱色,指着台下骂道:
“贼化子,再来跟童大爷真刀真枪的打过啊,这般鬼鬼祟祟,算是什么好汉?臭叫化,瘟叫化!”他不住口的只骂化子,台下数千丐帮弟子人人却感有趣,无人再去理会。
突然间一条人影轻飘飘的纵上高台,左足在台缘一立,摇摇晃晃的似欲摔下来。童大海心地却好,叫道:“小心!”上前伸手欲扶。他那知道这人故意在群英之前显示一手上乘的武功,手掌刚搭上那人左臂,那人一勾一带,施出了大擒拿手中一招“倒跌金刚”。
童大海身不由主,向台外直飞出去,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下。众人瞧那人时,但见他衣饰修洁,长眉俊目,原来是郭靖的弟子武修文。
郭靖坐在台左第一排椅上,见他显示这一招大擒拿手,虽然用得巧妙洒脱,但过于轻狂,大非忠厚之道,心下不悦,脸色更沉了下来。果然台下登时有多人不服,台东台西同时响起了三个声音,叫道:“好俊功夫,兄弟来领教几招!”“这算什么?”“人家好意扶你,未免太不够朋友!”发话声中,三个人一齐跃上台来。武修文学兼郭靖、黄蓉两家之所长,又是家学渊源,得父亲与师叔授以一阳指神技。这时在后辈英雄中实已是第一流的人才,见三人齐至,心下暗暗欢喜,寻思:“我同时败此三人,方显得功夫。”反而怕这三人分别来斗,当下更不说话,身形晃动,剎时之间向上台的三人每人袭击了一招。那三人身形尚未站稳,敌招却倏忽已至,急忙举手招架,却又是手忙脚乱。武修文不待敌人缓过手来,双掌翻飞,招式源源而至,居然以一围三,一个人将三个对手包围在垓心,自己占了外势,那三人互相挤撞,拳脚竟是越来越难施展?台下群雄相顾失色,均想:“郭大侠威震当世,果然名不虚传,连教出来的徒儿也这般厉害?”
那三个人互相并不熟识,更不知旁人的武功拳路,被武修文一围住,无法呼应照顾,反而各自牵制。三人向外连冲数次,始终抢不出武修文以绵密掌法构成的包围圈子。
完颜萍在台下见丈夫已稳占上风,心中自是喜欢。郭芙却道:“这三个人脓包,当然不是小武哥的敌手。其实他何必这时便逞英雄?耗费了力气,待会有真正的高手上台,岂不是难以抵敌?”完颜萍性子温柔,只微笑一笑,便不言语。耶律燕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郭芙虽是她嫡亲的嫂子,两人却时时斗口,这时她听了嫂子的话,猜中她的心意,说道:“小叔叔先去收拾一批,待他不成了。敦儒又上去收拾一批。最后我哥哥这才上台,独败群雄,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个帮主夫人,何等不美?”郭芙脸上一红,说道:“这许多英雄豪杰,谁不想当帮主?怎说得上‘安安稳稳’四字?”耶律燕道:“其实呢,也不用我哥哥上台。”郭芙奇道:“怎么?”耶律燕道:“刚才梁长老不是说的么?当年丐帮大会君山,师母还不过十多岁,便以一条竹棒打得群丐束手归服,当上了帮主。常言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嫂子啊!还是你上台去,比我哥哥更成。”郭芙嗔道:“好!小油嘴的,你取笑我。”伸手便到她腋下呵痒,耶律燕往耶律齐背后一躲,笑道:“帮主救命,帮主救命,帮主夫人这要谋财害命啦。”
这时郭芙,武氏兄弟等都已三十余岁,但自来玩闹惯了的,耶律燕、完颜萍虽均已生儿育女,一见面仍是嘻嘻哈哈,兴致不减当年。
黄蓉坐在郭靖身旁,时时放眼四顾,注视是否有面生之人混入场来,在大校场四周,她早已分布丐帮弟子,吩咐见有异状,立即来报,她一直耽心圣因师太韩无垢转轮王张一氓等这一干人前来捣乱,但眼见末末申初,四下里一无动静,寻思:“那一干人到底来襄阳为的什么?说有什么图谋,怎的终不见有丝毫諯倪?如说真的来为襄儿祝寿,世间又决无是理。”饶是她一生智计无双,这时却也猜测不透,转头看台上时,只见武修文已一掌将两人击下台来,剩下一人苦苦撑持,料得五招之内,便须落败,心想:“今日天下群雄以武会友,争为丐帮帮主,最后却不知是谁夺得魁首,独占鳌头?”
其时台下数十英雄心中,个个存的都是这个念头,但在郭府后花园中,却有一人始终没想到今日城中这件大事。她一直在想:“那日我拿了一枚金针给他,要他今日来见我一面,因为今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他当时亲口答应了,怎地到这时还不来啊?”她坐在芍药亭中,臂倚栏干,眼见红日渐渐西斜,心想:“今日已过去了大半天,他便是立时到来,最少也只有半天相聚。”眼望着地下的芍药花影,两根手指中拈着剩下的一枚金针,轻轻说道:“我还能求他一件事……但说不定他压根儿就把我忘了,连今天要来看我都没记得,这第三件还说什么?”一转念又想:“不会的,那决计不。他是当世大侠,最重言诺,怎能说过的话的不算?再过一会儿,嗯,只再过一会儿,他一定便会前来瞧我。”想到不久便能和他见面,不由得晕生双颊,拈着金针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念头终是排遣不去:“他虽重言诺,可是我终究是个小姑娘啊。他答应的话倘是对爹爹说的,无论怎么他定会信守。但是我呢,我这个小东邪郭襄,在他眼中算得是什么?只不过是个异想天开小女孩儿罢啦。这时他便算记得我的话,也不过是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胡闹,胡闹!’“芍药亭畔;小郭襄细数花影,情思困困,而在大校场中,黄蓉却在细细推想女儿的心事。她心想:“羊太傅庙中芙儿、襄儿遇险,得遇高人暗中解救,靖哥哥说,当世仅只二人有此刚猛内力,若非洪七公恩师,便是靖哥哥自己,但恩师已故,靖哥哥更加不是。或者,邀集这些旁门左道之士来给襄儿祝寿的,又是另外一人?老顽童周伯通虽爱玩闹,行事无此细密;一灯大师端严方正,决无如此闲情逸致,西毒欧阳锋、慈恩和尚裘千仞均已亡故,竟难道是爹爹?”她与父亲已十余年不见,黄药师便如闲云野鹤,漫游江湖,谁也不知他的行踪,说到这件事的古怪难测,倒与黄药师的生性有几分相似,再说黄药师名震江湖数十年,乃是出名的“黄老邪”,这些邪魔外道,多半和他臭味相投,倘有他出面招集,那些人非卖他的老面子不可。她想到这里,呆了一呆,不自禁的又惊又喜,按理说黄药师决不会来跟女儿和外孙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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