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这么一弹,你这只手掌岂不是当场废了?他只要立时用剪刀剪去指甲,你掌上的剧毒就传不到他身上?”
此一番话,只把李莫愁听得脸如土色,他每一句话都是入情入理,所说的方法确是非自己所能抵挡。杨过又道:“桃花岛主恼你出言无状,他自己是大宗师身份,犯不着亲自与你动手,已将这些法门传了给我,命我代他收拾你。但我想到你与我师总有同门之谊,今日将桃花岛主的厉害说与你听,下次你见到他的门人,还是远而避之吧。”李莫愁默然半晌,说道:“罢了,罢了!”转头便走,霎时之间,身形已在山后隐没,身法之快,确是江湖少见。冯默风暗叫:“惭愧,这道姑好生厉害。”
其实这些法门黄药师虽已传给了杨过,若要真能使用,克敌制胜,最快也须在数年之后。杨过这么讲述一番,不必出手,却已将她吓得心服口服,从此不敢再出一句轻侮黄药师之言。
陆无双在李莫愁积威之下,听见她的声音,心中就怦怦乱跳,见她一走,登时如释重负,拍手笑道:“傻蛋!你好口才啊,连我师父也给你吓走了。”程英回到中屋中去看望傻姑,她见杨过将自己亲手所缝的袍子送给李莫愁,当时情势紧迫,那也了罢了,但他新袍底下,仍是穿著那件破破烂烂的旧袍子,显见这袍子是小龙女在古墓中所缝,他亲疏有别,决不忘旧。程英性格温存腼腆,心中微微一酸,却半句也不提。
她刚进门,忽听得山前人喧马嘶,隐隐如雷,不禁一惊,急忙回身。杨过道:“我去瞧瞧。”一跃上马,转出山坳,奔了数里,已到大路,但见尘土飞扬,旌旗蔽空,原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拔,声势极为雄伟。杨过从未见过大军启行,眼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状观,不由得呆了。早有两名小军舞起长刀,吆喝:“兀那蛮子,瞧什么?”冲了过来,杨过拨转马头便跑,两名小军弯弓搭箭,飕飕两声,向他后心射来。杨过回手接住,只觉这两枝箭射势甚是劲急,若非自己身有武功,早给射得穿胸而死。那两名小军见他如此本领,吓得勒住马头,不敢再进。
杨过回到铁匠铺中,将所见说了。冯默风叹道:“蒙古大军果然南下。我中国百姓苦矣!”杨过道:“蒙古人骑射之术,非宋兵所能抵挡,这场灾祸甚是不小。”冯默风道:
“杨公子正当英年,何不回南投里,以御外侮?”杨过一呆,道:“不,我要北上去寻姑姑。蒙古军声势如此浩大,以我一人之力,有什么用?”冯默风摇头道:“一人之力虽微,众人之力就强了。若是人人如杨公子,你这等想法,还有谁能肯出力以抗异族?”杨过觉他话是不错,但觉蒙古人固然残暴,想宋朝皇帝也未必就是好人,犯不着为他出力,当下微微一笑,不再辩驳。
冯默风将铁锤、钳子、风箱等捆住一捆,负在背上,向程英道:“师妹,你日后觅师父,请向他老人家说,弟子冯默风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诲。今日投向蒙古军中,好歹也要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亲王大将。”说罢拄着铁拐,头也不回的去了,竟没再向杨过望上一眼。
杨过、程英与陆无双望了一眼,说道:“不意在此处得识这位异人。”陆无双心中偏袒杨过,道:“表姊,你师父门下的人物,除你之外,不是傻里傻气,便就是疯疯癫癫。”程英一笑,淡然道:“人各有志,自是勉强不来。你说他疯疯癫癫,说不定他却说咱们是无情之辈呢。”杨过听了心中怦然一动,瞧她神色如常,却猜不透她此言是否语带双关。
三人回到屋中,只见傻姑,抱手叉脚的睡在地下,都是一惊,忙扶她上炕,但见她满脸通红,双目发直,知道又是五毒神掌的毒气发作。当下程英给她服药,杨过替她按穴推拿。傻姑怔怔的瞪着他,脸上突现恐惧之色,叫道:“杨兄弟,你别拉我抵命,不是我害死你的……”程英柔声道:“姊姊,你别害怕,他不是……”杨过心道:“她此时神智迷糊,正可吐露真言。”双手一翻,扣住她的手腕,厉声说道:“那么是谁害死我的?你不说我就扼死你抵命。”傻姑求道:“杨兄弟,不是我,不是我。”杨过怒道:“你不说,好,我就扼死你。”伸手叉她的咽喉,傻姑吓得尖声大叫。
程英和陆无双那明白杨过的用意,齐声劝阻,一个叫“杨大哥”,一个叫“傻蛋”,一个说:“别吓坏了她。”一个说:“这时候怎么闹着玩?”杨过那里理会,手上微微加劲,脸间现出凶神恶煞般的神气,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杨兄弟的恶鬼。我死得好辛苦,你知道么?”傻姑道:“我知道的。你死后乌鸦吃你的肉。”杨过心如刀割,他只知父亲死于非命,却不知死后连尸体也不得埋葬,竟被乌鸦啄食,大叫:“是谁害死我的?快说快说。”傻姑喉咙嘶哑,道:“是你自己去打姑姑,姑姑身上有毒针,你就死了。”其实当年杨康之死,却是阴差阳错。欧阳锋用剧毒怪蛇在桃花岛害了南希仁,那南山樵南希仁临死时昏迷中在黄蓉肩头打了一拳,毒血遗在她软猬甲的尖刺上,黄蓉自己并不知情。后来在铁枪庙中杨康打黄蓉一掌,正好击中毒刺,因而中毒而死。黄蓉当时只想借欧阳锋之手杀他,却不料蛇毒转辗相传,伤了他性命。
杨过大声嚷道:“姑姑是谁?”傻姑被他扼得气都喘不过来,几欲晕去,低声道:“姑姑就是姑姑。”杨过道:“姑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傻姑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你放开我!”陆无双见情势紧迫,去拉杨过手臂。杨过此时犹如癫狂一般,用力一挥,使了十成力,陆无双那里抵挡得住,身子给他直推出去,砰的一响,撞在墙上,好不疼痛,程英见杨过平素温和潇酒,此刻状若疯虎,吓得手足都软了。
杨过心想:“今日若不问出杀父仇人的姓名,我立时就会呕血而死。”连问几声:“姑姑是姓曲么?是姓梅么?”他猜想傻姑自己姓曲,那她姑姑多半也是姓曲,说不定则是梅超风。郭靖夫妇自幼待她如同子侄一般,无论如何难以猜想到竟是黄蓉。
傻姑用力挣扎,她功力远胜杨过,只是武艺却不及他,兼之手腕上穴道被扣,只急得哑哑而呼,说道:“你去向姑姑讨命,不要找我。”杨过道:“姑姑在那里?”傻姑道:
“我和师父,出来!她和汉子,在岛上。”杨过听了此言,一股凉气从背脊上直透下去,颤声道:“姑姑叫你师父做什么?”傻姑道:“叫爸爸啊,还能叫什么?”程英和陆无双听到此处,面上均各变色。杨过怕弄错,追问一句:“姑姑的汉子名叫郭靖,是不是?”
傻姑道:“是啊,你不知道么?”双脚乱踢,忽如杀猪般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杨过脑中混乱一片,自己幼时孤苦,受人欺凌种种往事,一时间都涌向心间,心想:
若非父亲被人害死,母亲也不必补蛇为生,自不致给毒蛇咬死,自己更不会吃尽这些苦头,又想到桃花岛上郭靖夫妇对自己的情景。当时只觉二人神态总是不自然,有些儿客气,有些儿忌讳,绝不如对待武氏兄弟那么要说便说,要骂便骂,这原由心中一直想猜不透,但感蹩扭,原来自己的杀父仇人,竟是对自己显得十分亲热慈和的郭靖夫妇。
他一时之间惊愤交迸,手上使不出劲来。傻姑大叫一声,从床上跃起。程英走近他身边,轻轻说道:“傻姊姊素来傻里傻气,你是知道的。她病中语无伦次,千万别信她的。”但她自己心中,却也信傻姑所说的乃是真话,也知这种劝慰管不了用,只是见杨过满脸愁苦,心中极是不忍。这几句话杨过全没听见,他呆了半晌,一跃出门,翻身上了瘦马,那马一窜而前,转瞬间奔出数十丈外。隐隐听得身后“傻蛋!”“杨大哥!”的呼声,此时他那里还去理会,心中只想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这一口气狂奔,两个多时辰竟驰了近百里路程,忽觉得口唇上甚是疼痛,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原来他愤慨中咬紧口唇,竟将上下唇都咬破了。他本就愤世嫉俗,此时更觉天地之间人心鬼蜮,实无一好人:“郭伯母本来待我并不好,那也罢了,但郭伯伯,郭伯伯……”他心中对郭靖一直崇敬异常,觉得他德行武功固然超凡绝俗,对待自己尤是一片真心,这时却感大大受了欺骗。想到伤心之处,下马坐在大路之中,抱头痛哭起来。这一番大放悲声,当真是天愁地惨,似乎人世间的伤痛烦恼,尽数到了他的哭声之中。他与父亲从未见过一面,也从未听人说起,但他自幼空想,在小小心灵之中,把杨康想得十全十美,世上再无如此好人。
他那知道他父亲生时卖国求荣、认贼作父、乃是个反复无义的小人!
他哭了一阵,忽听得马蹄声响,北边驰来三四匹马,马上骑着的都是蒙古武士。当先一人手持长茅,矛头刺着一个两岁大的婴儿,哈哈大笑的奔来。那婴儿尚未死绝,兀自发出微弱的哭声。那些蒙古武士见他坐在大路之中哭喊,均感诧异,一人叫道:“让路,让路。”说着一矛向他刺到。杨过心中正自烦恼,抓住矛头一扯,将那武士拉下马来,反手一掌,那武士直飞出三四丈远,脑骨碎裂而死。余人见他如此神勇,发一声喊,一齐转马逃回。只听拍的一声,那婴儿摔在路上。杨过抱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汉人的孩子,肥肥白白,甚是可爱,这一矛刺在肚腹之中,一时一得就死,可也已不能够医活,小嘴中啊啊的,似乎还在叫着“妈妈。”杨过伤痛之余,悲天悯人之心转盛,抱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孩子,又流下泪来,眼见他痛苦难当,轻轻一掌将他击死了,用蒙古武士的长矛在地下掘个小坑,要将他掩埋。
只掘得一半,猛听得蹄声如雷,尘土飞扬,号角声中大队蒙古兵急冲而至。杨过手挺长矛上马,那瘦马却是久历沙场的战马,长嘶一声,向蒙古兵冲去。杨过手起矛落,一连搠翻三四人,但见敌人不计其数的涌来,当下拨转马头,落荒而走。背后箭如飞蝗般射来,他挥矛一一拨落。这瘦马脚程奇快,片刻间已将追兵拋落,但兀自不停,仍是在荒野中如飞奔跑。又过一阵,杨过见天色渐晚,收缰遥望,四下里长草没胫,奇峰迫人,暮霭苍茫,静悄悄的非但没有人声,连乌鸦麻雀也没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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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瘦马奔跑了大半日,已甚疲累,这一带大军过去,兵荒马乱,未必便找到宿头,杨过怕在地上睡热之后有甚毒蛇虫蚁侵害,于是从囊中取出一条蝇索,高高的缚在两棵大树之上,学着小龙女的睡卧之去,躺在绳上。睡到半夜,忽闻到一阵腥风,接着几声吼叫,此起彼伏。杨过吃了一惊,忙向吼叫处望去,这晚正是月尽夜,四下里一片漆黑,但他久处古墓,双目能在黑夜视物,只见碧油油四盏小灯笼慢慢走近,定神一看,原来是两头毛色纯黑的猛虎。这两头老虎身子又细又长,与中原常见的品种大不相同。二虎边嗅边行,走到掩埋小孩之处,四只前爪一齐爬搔。杨过大怒,欲待跃下打虎,苦于未携兵刃,那柄从蒙古兵手上夺来的长矛已在途中拋掉,眼见两条大虫牙尖爪利,猛恶异常,与之空手相搏,只怕自己受伤。正自踌躇,忽听西首砰腾一响,隔了片刻,又是砰腾一响,杨过于眼一望,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一具长长的棺材,一跳一跳的移近。
棺材自行会动,那真是闻所未闻,杨过横卧绳上,惊得呆了,连大气心不敢喘一口。
那棺材跳了几下,在一株大树下停了,两头黑虎好奇心起,奔了过去,绕着棺材打圈,鼻中发出呜呜之声,伸出前爪在棺材盖上挖抓。突然砰的一声,棺材盖飞开,里面跃出一个又高又瘦的殭尸,左足笔直跃出,将一头黑虎踢了一个觔斗。另一头黑虎跃起咬他,给那殭尸抓住了头颈,掷了出去。杨过见这殭尸如此神力,惊得全身都是冷汗。
两头黑虎吃了败仗,却不服输,远远蹲在地下,呜呜呜的发威,忽听得山谷后啾啾啾的叫了三声,犹如枭鸣,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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