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再现





  小桂笑嘻嘻接道:“不过,师父也说,有‘误’总比没‘物’强。人非圣贤,如果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这人不是死了,就是个废人,那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前面说的那个‘不过’,指得是什么?这才是正题!”
  客途提醒这小鬼,无非是想听听他有何建设性的高论。
  然而,小桂却是皱着眉想了想,一张嘴打开却吐不出半个字便又阖上,阖上之后再次张开,活像玻璃缸里养的水底金鱼。
  半晌,这小鬼老实道:“我忘了刚才自己想要说什么来着。”
  其他叁人听了,险些“厥”在桌上。
  月癸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可以不记得?”
  这小鬼表情认真的拼命点头。
  “真是天才。”月癸翻眼视天,无言以对。
  “天生的蠢材!”小千叹口气,为之加注。
  客途适时表达做师兄的支持,拍拍小桂肩头:“别人无法理解你忘性比记性强的本事,是正常的。毕竟,天才与蠢材只有一线之隔,偶而让你做作蠢材,也是为你好。免得你才高遭天忌,死的太早!”
  “什么话嘛?”小千喷笑道:“前面说的还像个人话,后面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客途老大,你这个师兄是这样子做的吗?”
  “不然要怎么做?”客途呵呵笑道:“小鬼从来没抱怨过,不是吗?”
  “喂,修罗鬼!你就这么不挑嘴,没鱼虾米也可以?”月癸怂恿道:“为什么不抗议,换个师兄算了。”
  “早换过啦!”小桂气的摆摆手:“十好几年前,我就向师父抗议过了,结果师父答应让我换。于是,我做师兄,师兄换当师弟,我们两人身分对调一个月。那个月,光是连坐处分,师弟就把师兄整惨了,我才不要再做那种傻事咧!”
  月癸和小千不禁听得傻眼,他们没想到居然有做师父的人,真的玩过这一手。
  小千叹笑道:“你这小鬼花样特别多,要当你师父还真不容易。也只有水前辈这种高人,才有本事应付得了你那满脑子稀奇古怪念头。”
  “废话,你以为师父是随便人就能当的吗?没有几把刷子,是很容易被造反的哩!”
  客途道:“既然小鬼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小老千,你倒是评论评、论咱们眼前这条溪,看它有什么好相没有。一方面也可以让我们明白,对你刚才所说的水龙、水法,我们是否真的听懂了。”
  小千笑道:“其实,你刚才说的大致不差。只是,如果真要论起相水,通常要观其源、溯其本,探其蜿蜒腾跃之姿,不能单凭眼前所见这一小段为准。当然,若要详细研究风水中的‘水法’,谈上叁天叁夜也说不完。不过,你们若是真有兴趣,想知道如何评判水的好坏吉凶,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简单的原则让你们参考。”
  “什么原则?少卖关子啦!我们如果没兴趣,干嘛跟你耗这么久。”
  “什么样的水是好呢?……”
  “我们不是正在问你吗?你怎么又反过头来问我们了?”
  小千习惯性的提头先说废话,却被小桂直接插播打断,他恶狠狠的瞪的这小鬼一眼:
  “闭嘴!谁说我在问你?”
  小桂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嘿嘿干笑两声,端起热茶封住自己的多嘴。
  小千满意一笑,接着道:“水源深长则龙气旺自是发福悠久,水源短浅则发福不远。凡水之来、欲其屈曲,横者、欲其绕抱,去者、欲其盘桓,回顾者、欲其澄凝,这些是基本原则。如果是海水,以其潮头高、水色白为吉;如果是江河,以其流抱屈曲为吉;如果是溪涧,以其悠洋平缓为吉;如果是湖泊,以其一平如镜为吉;如果是池塘,以其生成原有为吉;如果是天池,以其深注不涸为吉。这样子分辨,够简单了罢。”
  小桂等人听得头头是道,不约而同点头道:“简单!简单!”
  月癸颇感兴趣的问道:“你说池塘自然生成、原有的样子才是吉,如果我们嫌它不够大,是不是把他挖大了就会变成不吉利?”
  “没错。”小千颔首道:“一般人以为,山聚气、水为财,池塘是聚财宝库就越大越好。有时明明只是一个小水塘,为了贪财富便将它挖开凿大,其实如此一来,反而伤着地脉,脉伤自然不会得好水。”
  客途也问:“那么,什么样的谓之水不好呢?”
  小千详述道:“来水若直大冲射、急溜有声、反跳翻弓,这些都不好。还有,如果是视之不见水,但践之鞋履尽湿、或掘坑则盈满、秋冬则枯涸这是山衰脉散所致,自然不吉。如果是泥浆水,得雨则盈、天晴则涸,这是地脉疏漏,也是不吉。此外,腐败之水、养牛养猪积聚的沼气馊水,最为不吉。你们如果想要知道的更多,就自己去看‘水龙经’,那是专门论述风水之中与水有关的专书,内附插图,老少咸宜。”
  “那不成了漫画?”
  “漫画只有小孩子爱看,老孩子哪有兴趣。”
  “谁说老孩子没兴趣?我师公最喜欢看漫画,每次都还跟我抢哩!”
  月癸这话说得其他叁人哑口无言,欲辩无词。
  他们四人便在这座景观雅致的“山庄”内,谈天说地,话尽古今。
  直到午时将至,“迎恩山庄”楼上楼下逐渐涌入用膳、休歇的行人与香客,气氛不再恁般清净。
  客途环顾吵杂的四周,问道:“你们决定继续坐下去,然后在这里用餐?”
  其他叁人同时摇头:“早上吃得太饱了,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呐!”
  “刚才喝了一缸子水,现在哪吃得下饭。”
  “那我们就走吧,别光占着茅坑不拉屎,惹人厌!”
  四人嘻嘻哈哈离开“迎恩山庄”,顺着神道上行,不足百步,便是香火鼎盛的“迎恩宫”。
  宫前朝西的方向,有一块大碑,上书“第一山”叁字,书法动人,显然出于名家笔下。
  小千顺便介绍道:“这是米襄阳的真迹。”
  至于米襄阳何许人也,他没说,小桂和客途也不知道。小桂认为,反正知不知道不是重点,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声。
  他们一路安步当车,行约十里,抵达“草店”。
  神道旁有条小径来此会合,月癸指着岔路口,笑道:“这条小路我就知道,从这里去可通襄阳。通常师公要上武当,都会先到襄阳分舵打个转,顺便巡视一番,然后才从襄阳走此道上山。”
  经过岔路之后,青石山道渐向西行。
  小千简捷道:“快到遇真宫了,那里是武当一派下辈弟子所居之处,也是他们知客山门所在。”
  月癸故意问道:“你不是保证,会有人出来接驾嘛,怎地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小千瞎扯道:“我昨天有说,得吃过午饭再上山才有人出来迎接。可是咱们今天中午没停下来吃饭,所以才不见人影的嘛!”
  “真的假的?”
  “唬你的。傻丫头!”
  小千这话刚说完,山上方向,有条人影疾如鹰隼般飞掠而来,此外,尚有六、七人紧随其后。
  “啊哈!真的有人来迎接咱们。”
  小桂等人停下脚步,大剌剌的挺立于神道中央,等待对方前来。
  客途笑问:“你们确定对方不是来寻仇的?”
  “麦憨啊啦!”小千笃定道:“你不瞧瞧这是哪里?只要踏上‘神道’,就算走入武当派的前院。放眼武林之中,谁有恁大的胆子,敢在武当的大院子里惹事?这岂不是比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还要找死。”
  小桂恍然大悟:“难怪咱们前阵子特别忙,原来是因为咱们所有的敌人,若不在我们进入神道之前拾掇咱们,他们就没机会了。否则,至少得等到我们离开此地,他们才好再次动手。”
  客途迳自咕哝道:“怪不得这两天这么平静,原来是托武当的福。”
  只这几句话的时间,来人以达十数丈外。
  小桂等人辨清面目,讶然道:“哈!居然是‘铁桨门’的白大少爷。”
  “他怎么也来了?真巧。”
  遥遥的,白承志已然放声欢悦道:“少帮主、君兄弟,你们可来啦!”
  小桂四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
  白承志一记美妙的“平沙落雁”,身形轻巧的跃落四人跟前,与他们热情的执手问候。
  “昔日白水码头一别迄今,几近叁年未见各位,真是想煞兄弟啦!”
  小桂纳闷道:“白帅哥,你在等我们吗?”
  “正是。”
  小桂睨望着小千,不信邪道:“别告诉我,你早就算到这位白大少特地来此等着咱们。”
  小千搔着后脑勺道:“我是猜到,就凭咱们近来在江湖上所造成的骚动而言,只要踏上神道,武当派绝对不至于不理不睬。不过,我倒是没料到,居然是白少门主特地在此等候。”
  月癸好奇问道:“少门主,你特地上武当等我们,莫非有什么重要大事?”
  “我们边走边谈吧!对了……”白承志忙为四人引见道:“这几位是我的师弟,他们听到传报,知道‘风神四少’大驾光临,特地要我为他们引见一番。”
  在他身后,来者四僧叁俗,年纪皆属弱冠之谱,只有一名身着靛蓝长袍的俗家弟子看来年纪稍大,应是二十四、五之龄。
  白承志一一介绍道:“四位出家师兄是本派素有‘武当七星’之称的斗魁四人,‘天枢子’无垢师兄、‘天璇子’无欲师兄、‘天玑子’无为师兄、以及‘天权子’无尘师兄。”
  “武当七星”之名,在江湖上人尽皆知,是为武当中辈弟子里的佼佼者。据说,七人联手的“北斗七星剑阵”已具相当火候,施展开来可困近百雄兵。
  小桂他们当然不可能没听过此七人的名号,于是礼多人不怪的向他们一一问候。
  这些“无”字辈的武当弟子,生性倒是木讷、腆,对于小桂他们的问候,竟也逐一稽首回礼。
  小桂等人笑在脸上、乐在心底,玩得颇见开心。
  白承志手指蓝袍青年,接着介绍道:“这位是‘落英剑’江鸿飞师兄,江师兄是江青枫师叔的独子。另外两位师兄是胡堂欣、胡堂匀,人称‘曜日双杰’,他们则是‘射日剑’胡师叔的公子。”
  江鸿飞相貌堂堂,英姿焕发,颇具大将之风。
  他含笑与小桂等人招呼,态度亲和,令小桂他们对他留下不错印象。
  反观胡允文的两个儿子,虽然也是生得身材魁梧、英气逼人,但是顾盼之间总是流露出无比倨傲的神色,并以略带挑的眼光打量小桂等人。
  小桂忽然呵呵一笑:“白帅哥,你的外号叫‘七曜腾龙’,这两位公子哥的称号也有‘曜日’之称,这可真巧啊!”
  白承志一愣之后,笑得有些走样:“是很巧。不过两位师兄在做人处事各方面,可都比我强多了,师父常要我向他们学习。我们上山吧!”
  这小鬼原只是一时好玩,随口说说,哪知竟无意中提到火炉上没有烧开的那壶水!
  原来,胡允文这两个宝贝儿子由于自己老爹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在老家──湖北荆州城──里,更是跺跺脚可让地皮打抖的重量级人物,故而从小便被宠坏了,以致养成目空一切的毛病。
  他们兄弟俩的剑法是胡允文亲传,有恁般高明的爹在严管勤教,他们的本事自然不差,却也因此更增添二人狂妄的本钱。
  当年,在武当“腾龙大会”上,他们二人原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有资格勇夺“腾龙宝剑”
  的人。岂料,二人虽是打入决赛,但是弟弟胡堂匀败在江鸿飞手中,哥哥胡堂欣也输给白承志,兄弟俩全都无缘晋级前两名,为此留下一段憾恨。
  那次“腾龙大会”之后,二人虽未夺魁,但好歹并列第叁。如此成就,在为数众多的武当俗家弟子中已属非凡,于是,荆州侠义圈里的好事之徒,便想出“曜日双杰”这个名号送给他们,以示二人功夫和白承志不遑相让。
  虽然胡家兄弟的本事,在武当同辈俗家弟子里实属不差,但是二人的气度和胸襟却不成正比,因此并未赢得同侪之间对他兄弟二人的认同或赞赏。
  故而,当他们兄弟俩受此名号之事,在同辈弟子间流传开来时,曾引起不少批评。为此,兄弟俩还差点找人打架,白承志也因而遭受池鱼之殃,被罚面壁思过。
  这件事在武当里面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白承志被处罚得冤枉大伙儿皆知。不过,为了维护师兄弟间的感情与和谐,白承志未曾有过埋怨,同门之间也都特别避免提及这个敏感话题。
  如今这小鬼一来,便将这件陈年老事挑起来谈,白承志岂能不笑得难看!
  小桂四人哪一个不是油里带滑、滑极成精的货色?一看白承志笑的不是路数,请人上山又转得太硬,当下便猜到话题有鬼、谈不得!
  于是,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