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丑剑客





泊泊而冒。
  宫仇并未离开原地,他仅从剑尖逼出剑芒,便把那剑手截了回来,这种内力,的确是震
世骇俗。
  那剑手的身躯,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宫仇依然语冷如冰地道:“报名!”
  那剑手震了一震,突地一剑攻出。
  “呛!”剑刃相触,双方各退了一步。
  宫仇厉声道:“你是否‘金剑盟’八大护法之一?”
  那剑手背部流血过多,又经过这全力的一击,身形己呈摇摇欲倒之势,但,他始终不开
口报名。
  宫仇恨恨地哼了一声道:“成全你!”
  手起剑落,地上多了一具无头尸身。
  那原先散落在场外的高手,这时已没有了踪影,想是见势不佳,悄悄地溜了。宫仇一拭
剑身,缓缓入鞘,然后转身向“白石岛主”父女身前走去……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疾奔而入,向“无双仙子”面前一曲膝,低语了数声。
  “无双仙子”栗声道:“真有这回事?”
  “禀掌道,千真万确!”
  “好,你退下!”
  “谢令!”
  那人影一晃而没。
  宫仇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他虽不知道那人来禀报什么,但从“掌道”两字称呼而言,
那人是“空道”属下的弟子无疑。
  “无双仙子”向“乾坤双煞”一招手,闪身扑近“白石岛主”身前,低语数声,“白石
岛主”陡地站起身来,怒喝一声:“鼠辈敢尔!”
  抱起万凤真,一闪而没,“无双仙子”与“乾坤双煞”连招呼都不及与宫仇打,紧跟着
弹身而去。
  宫仇满头玄雾,怔在当场。
  他并非关心他们的行动,而是想到生平唯一的红粉知己万凤真,不知被“南昌大豪”以
什么手法弄得象白痴似的。
  由于几日前与“白石岛主”之间的不愉快事件,冷傲的他,不愿追上去。
  痴立了片刻之后,他扯下面具,恢复本来面目,转身就将离去……
  蓦地——
  一个极为耳熟的女子声音自外传来:“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如果我们早来一步,也许……”
  原先的女子声音道:“这情况发生得全出意料之外,一着差,全盘输!”
  宫仇已知来者是谁,闪身便朝院落的侧门飘去……

第十七章 解铃系铃 

  任南昌布宅一场血拚之后,“白石岛主”师徒等得警讯匆匆离去,宫仇痴立当场,不
久,忽传来人语之声,宫仇听出来人是谁之后,匆匆向角门闪避。
  几乎是宫仇闪避的同时,中门已现人影。
  当先一人,是“金剑盟”现任盟主诸葛瑛,紧跟着她的是近卫长首凤陈素珍,再后面,
是近卫六龙之中的三龙董之仲,四龙武平,五龙赵驷。最后,是十几个幸而不死的“南昌大
豪布可仁”手下。
  诸葛瑛深深地向宫仇消失的角门注视了一眼,然后目光游扫现场一周,落在两个黑袍蒙
面人的尸身上,两道秀眉,几乎皱到了一起,恨怒并呈。
  近卫首凤陈素珍低声道:“盟主,是他?”
  诸葛瑛凝重地瞥了陈素珍一眼,然后向那十几个“南昌大豪”手下道:“清理现场!”
  “谨遵令谕!”
  十几人齐应了一声,自去动手。
  “三龙!”
  “弟子在!”
  “传谕取消警戒,回舵待命!”
  “遵令谕!”
  近卫三龙董之仲躬身退去。
  “四龙、五龙!”
  “弟子在!”
  “两位护法遗体,立即启运送回总盟!”
  “遵令谕!”
  近卫四龙武平,五龙赵驷,各侠起一具黑袍蒙面人的尸身,五龙赵驷并拣起了那颗血淋
淋的人头,双双出中门而去。
  诸葛瑛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向首凤陈素珍一摆手,运自向角门之内走去。
  角门之内,是一座培植得极为精致的花园。
  诸葛瑛示意首凤陈素珍守住角门,自己沿花径登上了一间水榭,凝声发话道:“宫仇,
我有话和你说!”
  宫仇原本隐在一丛花树之后,想不到他进角门之时,背影已被诸葛瑛瞥见,闻声之下,
只好硬着头皮现身出来,登上水榭。
  两人见面的刹那之间,全怔住了,各怀不同心思。
  对望移时,诸葛瑛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宫仇面对这美绝天人的痴情女子,内心激荡如涛,却无法开口说话。他与她之间,被上
代的血仇,划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爱人、仇人、恩人,命运之神给地两个作了这残酷的安排。
  宫仇本身对诸葛瑛并没有付出对等的爱,但人非木石,谁能无情,他内心十分感于诸葛
瑛的一片痴情,而最主要的是她的两次救命之恩,等于在情感上套了一副枷锁,要解脱这枷
锁,他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武道”中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
  为了仇,他要杀她的父亲,为了恩,他必须有所交待。
  诸葛瑛直到此刻,还不知道宫仇的真正身世,否则那打击将使她精神崩溃。
  久久之后,诸葛瑛忍不住先开口道:“仇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本盟作对?”
  宫仇心弦为之一颤,苦笑了一声道:“我有必须如此做的苦衷!”
  “为什么不告诉我?”
  “会的,等待机会来临时!”
  诸葛瑛俱怒交集,痛苦万状地道:“仇哥,有时我怀疑我的全部感情已抛在水里……”
  宫仇强忍内心激动,平静地道:“瑛妹,相信我,你对我宫仇的恩情,我会有交代
的!”
  “交待,什么意思?”
  “此时言之过早!”
  “本盟六七两位护法,又毁在你手?”
  宫仇暗忖,果不出自己所料,两个黑袍蒙团人,真的是八大护法之二,心中感到一阵下
意识的快慰,当下颔首道:“不错,是我下的手!”
  “为什么,仇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告诉我?”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诸葛瑛粉腮变了又变,秀目中泛散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色彩,那是爱、恨、仇、
怨……等的揉合。
  “仇哥,我怕……”
  “怕什么?”
  “情势演变的结果,我怕我俩之间只有生死互见一途!”
  宫仇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的确,这是非常可能的结局,但他想到了自己暗中的决
定,落寞地一笑道:“瑛妹,这情况不可能发生!”
  “为什么?”
  “我永不与你交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决不还手!”
  “当我不得不杀你的时候……”
  “我不会还手!”
  “你知道我俩功力悬殊,我杀不了你……”
  “瑛妹,我不会逃避的!”
  “真的?”
  “事实会证明!”
  宫仇说这话是别有用心,但诸葛瑛却痴心地想到宫仇是为情而发,心已不知是苦是甜,
幽幽地道:“仇哥!我们为什么不设法避免?”
  宫仇报以一丝苦笑,他能说什么呢?
  诸葛瑛神色一肃道:“仇哥,答应我一件事,算是我对你的请求!”
  宫仇心中一动,道:“什么事?”
  “我希望‘丑剑客’不在君山大会上露面!”
  “这……”
  “你不答应?”
  “瑛妹,君山大会,可算是武林罕见的盛事,‘丑剑客’岂能不参予?”
  “家父到现在仍不知你的身份,不过,你该明白,‘丑剑客’与‘金剑盟’之间,已成
誓不两立之势,你露面的后果……”
  “我……不在乎!”
  “可是……我……”
  说着,一副泫然欲泣之态,由此也证明她爱宫仇之深。
  宫仇咬紧牙关道:“瑛妹,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
  “你一定要参予?”
  “是的!”
  诸葛瑛狠狠地瞪了宫仇一眼,不知是恨是怨,久久才道:“好,我让步,但你无论如何
得答应我另一件事!”
  “请讲!”
  “你以宫仇的本来面目与会,行止进退全以我为转移!”
  “这……”
  诸葛瑛粉腮一沉,激动地道:“又是办不到?”
  宫仇心念一连几转之后,道:“容我考虑!”
  “为什么还要考虑,仇哥,你不能这样……”
  “瑛妹,我知道你的心,但我要考虑!”
  诸葛瑛废然一声长叹,她已深深陷于情网而无法自主了。
  宫仇内心感到无比的昏乱,他想,不能再耽下去了,否则,他的信念一动摇,那后果是
可怕的。
  心念之中,用低沉而略带歉意的声调道:“瑛妹,我该走了!”
  诸葛瑛神色一暗,道:“君山大会之后,我将永远退出江湖,仇哥,但愿……”
  但愿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宫仇可十分明白地未尽之言。
  如果没有恩仇的牵连,如果没有何家姐姐指腹之盟,如果没有万凤真,这该是多么美满
的一对,然而,那毕竟是幻想啊!
  宫仇强颜一笑道:“瑛妹,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仇哥,如果你不愿意我抱恨终生,希望你接受我的意见,君山大会之
时,与我同进退!”
  抱恨终生四字,使宫仇心头一震,但他没有朝深处想,在他的意料中,“金剑盟”不放
过他是必然的事,但他不在乎,他等待的就是这机会。
  “瑛妹,距君山大会之期尚早,我会仔细地考虑!”
  “但愿如此!”
  “我走了!”
  “你……唉!珍重,但愿下次重逢之后,我们不再分离!”
  宫仇无言以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弹身越屋而去。
  他的心情,沉重得像铅块,他有冠盖武林的身手,然而那似乎只是一种点缀,他感到他
仅只是为了报仇,杀人而生,当恩仇了断之后,生命的火花也就熄灭了,这是造物者刻毒的
安排,没有一个人能挽转既定的命运。
  出了南昌城,已是过午时分。
  宫仇茫然奔行在官道之上,心里空荡荡的。
  突地——
  一个女尼,行色匆匆,低着头与宫仇擦身而过。
  宫仇冷眼一扫那女尼的背影,暗付,出家人走路也该有个规矩,怎地如此莽撞。
  但一想不对,官道宽得可容四辆马车并驰,那女尼偏偏与自己挨身擦过,看来决非偶
然。
  再度回顾之下,那女尼已走得没有踪影,心中大是犯疑,下意识地伸手检点身上之物,
玉锁仍挂在胸前,面具亦未失落,从前诸葛瑛赠送他的那一包金锭珠子也在……
  突地——
  他瞥见剑缚之上似缠了一祥东西,摘下一看,赫然是一张折叠得极为整齐的字柬,字迹
娟秀,想来是出自力才那女尼的手笔了,只见上面写着:“解铃还是系铃人,速处鄱阳湖南
滨之潮音寺。修缘。”
  宫仇看得满头玄雾,修缘两字当然是那女尼的法号无疑了,但自己生平从未与出家人打
过交道,这是什么蹊跷呢?
  解铃还是系铃人又作何解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丝毫端倪来。
  那女尼能藉擦身而过的刹那,把字条缠在剑缚上,手脚可真干净利落,她是谁呢?
  她既传柬与自己,当然她对自己决不陌生,但自己对她都连想都无从想起。
  这会是一个阴谋吗?抑是……
  考虑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决定赴“潮音寺”一窥究竟。
  他向路人问明了赴“潮音寺”的捷径,怀着谜样的心情,全力驰赴。
  “潮音寺”,座落在鄱阳湖极南端的一座石山之顶,面陆背湖,万丛修竹,遮没了石山
的一半,把寺观围在正中。
  淡月疏星,水波不兴,衬托得这间古寺静溢无比。
  时方初鼓,寺前来了一个青色人影。
  他,正是接怪束而来的宫仇。
  照理,这时正是做晚课的时候,但寺门紧闭,焚呗不闻,静寂得近于阴森。
  宫仇正待上前扣动门环,转念一想,这字柬来得古怪,虚实难期,还是暗里一探为上
策。
  心念之中,飘忽如幽灵般地跃墙入寺。
  寺内,灯火疏落,仅正殿之内通明如画。
  一个绿衣老尼,宝相庄严,盘膝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走尼身后环列着十几个老少不等
的女尼,想来全寺的门人执事,全已集中在殿内了。
  老尼正对面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空气似乎很僵,谁也不会开口说话。
  宫仇形同鬼魅地扑到偏殿檐角,对正殿内的情形,一目了然。
  他一看之下,几乎失口而呼,一颗心怦怦直跳,那少女赫然正是他唯一的红粉知己万凤
真。
  万凤真在“南昌大豪布可仁”的宅中,分明已被她父亲“白石岛主”带走,何以又会突
然来到这“潮音寺”内?
  那传讯的女尼修缘是谁,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踪?
  万凤真来此的目的为何?
  修缘女尼柬上说的“解铃还是系铃人”一语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