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令





  商二道:“你没七窍冒血躺在那后殿里就该知足。”
  铁大须发微张道:“你别把姓铁的瞧扁了,有一天我再到归化来,非一个一个地放倒那十个番秃不可。”
  商二冷冷一笑道:“我等着瞧了。”
  铁大没说话,半天始道:“只不知道他们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
  商二道:“人都死了,那谁知道,看情形恐怕他们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要不然他不会落个倒吊而死。”
  铁大一点头道:“是条汉子。”
  说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十几里已然过去。抬眼四下看着,黄沙无垠,荒凉一片,远近不见人烟。
  铁大道:“少爷,咱们往哪儿去?”
  傅少华还没说话,一阵清脆的驼铃声随风飘了过来。
  商二“咦”地一声道:“好家伙,骆驼不少嘛。”
  铁大“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是不少,至少也有十匹。”
  这阵驼铃声来势极快,只听还在里许以外,说话之间在前方那黄沙之中已出现了一队驼影,指头算算,一匹不多,一匹不少,整整十匹,四十条长腿迈动,风驰电掣般向这边奔驰了过来。
  铁大“嗯”一声道:“好家伙,清一色的千里明驼,这是谁这大气派?” 商二凝目望着道:“只怕是这一带的大户。”
  说话间十匹骆驼已然来近,果然,清一色的千里明驼,最近一匹骆驼上,是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身后九匹骆驼上俱是身躯高大,黑纱蒙面的黑衣壮汉。
  那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头上一顶风帽戴得紧,压得低,脸上也蒙块黑纱,浑身上下不露一点肌肤,就连那双手都戴着一双黑手套,别说长像了,连是男是女都让人分不清。他不知有什么急事,带着那几个黑衣壮汉催动千里明驼跟阵风一般,转眼工夫已到了三人跟前,从三人跟前卷起一天黄沙掠了过去。
  临掠过去那一刹那,前头骆驼上那黑衣人偏过脸来对傅少华看了一眼。傅少华、铁大、商二都看的清楚,在那块覆面黑纱后,有两道比电还亮,而且带着冷意的光芒一闪。
  这十匹骆驼来势快,去势也快,一转眼工夫成了十个小黑点。商二开了口:“好足的眼神。”
  铁大道:“是哪一路的,看出来了么?”
  商二微一摇头道:“没有,不过以我看前头那匹骆驼上,恐怕是个女的。”
  铁大道:“怎见得,你怎么瞧出来的?”
  商二道:“你没看见么,身材那么纤小,连一双手一双脚都那么小,男人家里头哪有那个样儿的。”
  铁大道:“要是个女的,瞧这气派,只怕来头不小,能统率那么几个粗壮大汉,只怕她也不简单……”
  傅少华道:“商二是没看错,她是个女的,年纪还很轻。”
  铁大转眼问道:“您怎么知道?”
  傅少华还没说话,只听商二轻“咦”一声道:“又折回来了。”
  铁大忙转眼一看,只见适才那十匹骆驼消逝处那天地一线间出现了两个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瞬间工夫之后已经能看清楚了,那果然是两匹千里明驼,两匹骆驼上高坐的也正是两个黑衣壮汉。
  铁大道:“这是什么意思?”
  商二道:“你问我,我问谁?”
  说话间那两匹千里明驼已然来近,从三人面前十几丈处驰过,绕了个大圈子又折了回去。
  铁大一皱浓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商二道:“现在我明白了,刚才没看清楚咱们,折回来看看。”
  铁大浓眉扬道:“脸上又没花儿,有什么好瞧的,把他俩弄下来。”
  铁大就是这么个人,说干就干。话落他双眉刚提,傅少华抬手拦住了,道:“别莽撞。”
  就在这时候,那两匹已然折回来的千里明驼突然停了下来,在飞驰间突然停下,跟钉在地上一样,这不容易。
  商二轻轻说了一声:“骑术不赖。”
  只听居左一名蒙面黑衣壮汉扬声发话说道:“三位之中哪一位是‘铁骑会’的傅少主?”
  铁大一怔道:“好嘛,敢情认得咱们。”
  傅少华那里扬声答了话:“我就是傅某人,尊驾有什么见教?”
  “不敢,”那居左蒙面黑衣壮汉在驼背抱拳,高声说道:“敝上敬候傅少主于前面十里白沙滩相见,请傅少主前往一会。”
  拉转骆驼,飞驰而去。
  显然是不容傅少主多说,也不容傅少华多问。
  铁大高扬浓眉道:“这叫什么,谁知道你们家门儿朝哪儿开?”
  商二道:“去了就知道了。”
  傅少华皱着一双剑眉,很久方道:“我遍寻记忆,想不出什么时候认识对方……。”
  铁大道:“可是人家认得您呀。”
  “不,”商二道:“他们也不认识少爷,要不然他不会问那么一句,只能说他们知道咱们。”
  铁大道:“那么她邀约少爷前面十里白沙滩相见,这是什么意思?”
  商二摇头说道:“不知道,猜不透,他们也颇见高明!连边儿都不让咱们摸着一点儿。……
  傅少华道:“这一回非福即祸,要是福还好,要是祸,我十天半月内不能妄动真气……。”  ”
  铁大一拍胸脯道:“有我跟商二在,还用您出手?”
  商二冷冷瞄了他一眼道:“又来了,吃一次亏还学不了乖么。”
  铁大眼一瞪道:“那要不就别去。”
  “别去?”商二冷笑说道:“你说的轻松,要是祸,人家既说了个‘请’,只怕早在这一带圈上了,还会任你走么?”
  铁大道:“我不信他们能围得住咱们。”
  商二道:“你别忘了,少爷十天半月之内不能妄动真气……”
  “我没忘,”铁大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商二冷笑一声道:“铁大,你的确糊涂,俗话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家既知道是咱们而敢邀约,那自然是有把握,有所仗恃。”
  铁大就是不服,还待再说,那里傅少华已然一句:“走吧。”迈步往前行去。

第六章   女儿心
    铁大一挺胸,大踏步跟了上去。
  十里远近,在常人脚下那是够远的,可是在这三位脚下,那就算不了什么了,没多久,白沙滩已然在望。
  所谓白沙滩,是一片绿洲,一泓碧水,几棵绿树。给这无垠荒漠增添了不少生气。
  看在人眼里,那就像大热天里吃了一口冰,打心眼儿里透着舒月艮。
  十匹骆驼散卧在那片如兰的碧绿草地上。有的低头在池里饮着水,池边那片沙,雪白,就那么一块地儿,跟几十步外的沙就不一样,真够玄的。
  那位身材纤小的黑衣人儿,就坐在池边一块石头上,脚下是碧水,头上是浓荫,舒服极了,可真会享受。
  那十名壮汉散立各处,人人腰里都挂着一柄雁翎刀,有两个站立在那位黑衣人儿身后。
  行近,铁大咧着嘴出了一口气。
  举袖擦了汗,四下环顾着道:“不赖,这地方可真舒服。让我在这儿住上一辈子我都干。”
  商二冷冷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位黑衣人儿忽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开了口:“傅少主!”
  声音甜美清脆银铃般,好听极了。
  傅少华目光一凝。
  那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如约而来,我的面子不小。”
  傅少华道:“蒙姑娘宠召,傅少华不敢不来。”
  一名壮汉抱着毡子走了过来,一抖一铺,四四方方地铺在凉阴里,连一点皱的地方都没有。
  这张毡子挺大,十几个人都难坐满。
  黑衣人儿一抬手道:“请坐。”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
  没客气地走到毡子一头坐下。
  那位黑衣人儿就坐在毡子的另一头,两名壮汉侍立在她身后,铁大、商二也跟得傅少华紧紧的。
  坐定,黑衣人先开了口:“我该先谢谢傅少主。”
  傅少华凝目说道:“我不懂姑娘何指?”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刚从归化来可是?”
  傅少华道:“不错。”
  黑衣人儿道:“那册各派秘技抄本,已拿到手了,是么?”
  傅少华霎时明白了几分道:“不错。”
  黑衣人儿道:“那册各派秘技抄本本是本门的,从养古月手上丢失了,现在傅少主受养古月之托又把它追了回来,我不该谢谢傅少主么?”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所以邀约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向我索还那册各派秘技抄本么?”
  黑衣人儿道:“我不敢索还,只能说我表明身份,让傅少主知道我是谁,傅少主自然就会把它掷还给我。”
  这位姑娘会说话。
  傅少华道:“我还没请教,贵门是……”
  黑衣人儿截口说道:“我只能够告诉傅少主,本门刚重现江湖没多久,所作所为跟‘铁骑会’同。”
  傅少华道:“那么姑娘是……”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傅少主还用问么?”
  傅少华道:“姑娘是一门之主?”
  黑衣人儿道:“是的,我继承了先父的遗志,本门的弟兄对我也十分爱戴。”
  傅少华道:“姑娘女中豪杰,巾帼奇英,那是必然的。”
  黑衣人儿道:“当着‘铁骑会’的傅少主,我可不敢当这个。”
  抬手一招,道:“拿过来。”
  一名黑衣壮汉高应一声,捧着一具草囊大步行近,弯腰在毡子上一抖,掉了一毡子珍珠、翡翠、猫儿眼,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黑衣人儿含笑说道:“区区俗物,唯恐渎冒,但我只有这样略表寸心,还望傅少主笑纳。”
  傅少华对那一毡价值连城的玩艺儿没看一眼,望着黑衣人儿道:“养老人家跟贵门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儿道:“养古月是先父的生死交,是本门的当然护法。”
  傅少华道:“姑娘能否给我个证明?”
  黑衣人儿道:“证明我有,只是傅少主既张口跟我要证明,除了养古月在这儿,听他亲口说一句之外,傅少主是不会信的,是不?”
  傅少华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姑娘该知道,这册各派秘技抄本关系重大,我不能随便交给他人。”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说的不错,要照傅少主这么说,这件事就麻烦了……”
  傅少华道:“我还要告诉姑娘,养老人家嘱我把那册各派秘技抄本,是哪一派的还给哪一派……”
  黑衣人儿含笑说道:“傅少主该知道,养古月只是本门的护法,我才是一门之主。” 傅少华道:“姑娘是说养古月说的话不算数?”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也是一门之主,应该知道这么大的事只有为主为首的才有权决定。” 傅少华道:“姑娘话是不错,只是当初请我的是养老人家。”
  黑衣人儿道:“我可以告诉傅少主,本门这册各派秘技抄本是从养古月手里丢失的,他唯有追回这册各派秘技抄本,才能将功折罪,尽赎前衍。”
  傅少华道:“姑娘不必拿老人家来要胁我……”
  黑衣人儿道:“那我不敢,傅少主可别误会。”
  傅少华道:“我要告诉姑娘,一个门派要充实自己的实力,那本无可厚非,要是以某种手段去挟持人,强迫人低头屈服,那不是正途,也有违开宗立派的宗旨。”
  黑衣人儿含笑说道:“谢谢傅少主指教,只是各人有各人的使法……”
  傅少华道:“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黑衣人儿一指毡子上那一堆道:“那么这些还请傅少主笑纳。”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的好意,这些我不敢收受。”
  黑衣人儿道:“要是让我白接那册各派秘技抄本,那会让我不安。”
  傅少华道:“话既然到了这儿,姑娘还请恕我直言一句,我不能把那册各派秘技抄本交给姑娘。”
  黑衣人儿道:“要是不愿把它交给我们倒也可以,不过傅少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少华道:“姑娘有什么条件?”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跟傅少主身后这两位虎将,一起加入本门。”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姑娘看重,我至感荣宠,只是人各有志,我难以从命。”
  黑衣人儿道:“那么傅少主势必得把那册各派秘技抄本留下来了。”
  傅少华长身站了起来。
  刹那人影闪动,那八名壮汉已然围成了一圈,个个手按刀柄,待命而动。
  傅少华视若无睹,目注黑衣人儿道:“姑娘你我最终目的相同,可以说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我不希望伤了自己人彼此间的和气。”
  黑衣人儿坐着没动,微一摇头道:“我也不愿意,我是事出无奈。”
  傅少华道:“姑娘,所谓各派秘技,那秘技抄本不该是贵门所有。”
  黑衣人儿道:“但却是本门冒大险好不容易抄录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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