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令





  她居然反过手来握着刀尖把刀把儿递了过去。
  独眼大汉怔住了,旋即独眼一瞪,凶光外射,伸手抄住了把儿,就势一个滚翻,手中刀往老妇人一双小脚砍了过去。
  老妇人道:“这大概叫‘滚堂刀’吧,我还是头一回见着。”
  只见她右脚抬起猛地往下一踩。
  独眼大汉大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一缩,左手捂着右手,满手是血,刀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敢再去拿。
  老妇人笑了,道:“孙子辈儿的,玩这一套你毕竟不行,我没工夫逗你玩儿了,告诉我吧,你们要杀的人在哪儿?”
  独眼大汉没说话。
  老妇人道:“怎么了?哑巴了,不要紧,让我给你治治。”说着,她就要往起站。
  独眼大汉忙道:“在屋里。”
  老妇人笑了,道:“妞儿,瞧,你九姑可以悬壶挂牌了,只说句话哑巴就开了口,这医术还不算高明么?”
  黑衣大姑娘始终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这时候轻轻说了一句:“九姑,救人要紧。”
  “是,我的姑奶奶。”
  老妇人转脸望向独跟大汉道:“劳驾,进去一个把人扶出来吧。”
  独眼大汉踢了那两个仍坐在地上的汉子一脚。
  一个胳膊断了,不能动。拿匕首的那个忙站起来,进屋把巴三扶了出来。
  老妇人一怔,瞪了眼,道:“怎么会是个狗腿子?”
  独跟大汉一听这话,忙开口说道:“老大姐,您救错人了。”
  老妇人一咧嘴道:“这么说,是我不好么?”
  独眼大汉忍着痛苦笑说道:“那倒不是,只是……”
  老妇人脸色一沉,道:“只是什么,当我看不出来么,你们也没一个是好东西,要以我当年的脾气,早就宰得一个不留。”
  独眼大汉噤若寒蝉,马上闭上了嘴,可是旋即他又开口说道:“老大娘,我……能走了么……?”
  老妇人冷哼一声,道:“幸亏你们要杀的这个人是狗腿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独眼大汉如逢大赦,就要爬起来。
  巴三突然无力地扬了头开了口:“我不是狗腿子,我是‘铁骑会’的人。”
  “‘铁骑会!’”,黑衣大姑娘叫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
  “慢着。”老妇人伸手拦住了独眼大汉。 独眼大汉独眼之中精光一闪,闪身就往外扑。
  他知道,老妇人只一知道实情就有他好受的。
  他机灵是挺机灵,可是没能快过老妇人,他这里刚一迈步,老妇人一刀背已敲在他膝盖上。
  这一下子不轻,只差没敲碎他的膝盖,别说跑了,站都站不住,疼得他大叫一声,抱着腿坐了下去。
  老妇人转过脸上下一打量巴三,道:“年轻人,你说你是‘铁骑会’的人?”
  巴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老人家。”
  老妇人转眼望向黑衣大姑娘道:“妞儿,你见过他么?”
  黑衣大姑娘摇了摇头道:“没有,‘铁骑会’的人没几个,在崂山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他!”
  老妇人脸色一寒,道:“孙子辈儿的,你敢蒙我?”抬手一掌就要挥过去。
  黑衣大姑娘忙一伸手拦道:“别忙,九姑,他也许是在崂山之后刚加入的?”
  老妇人冷哼一声收回了手,道:“问他个清楚,他要是敢蒙咱们,有他好受的。”
  巴三惨然一笑道:“老人家,我没有必要蒙谁,这位姑娘既然见过‘铁骑会’仅有的几个人,那是最好不过,让我说给二位听听,‘铁骑会’除了我家少主之外,其他的几位是铁大、商二、麻四,如今又多了位护法阴老。”
  老妇人道:“别人我不问,我只问你一人,铁骑会中那姓阴的护法,你知道他是谁?” 巴三道:“纵横江湖,独来独往,后来隐于崂山……”
  崂山二字甫出口,突然想起这位黑衣姑娘刚才也提过崂山,目光一凝,道:“这位姑娘跟阴老可有什么渊源?”
  老妇人道:“她就是阴瞎子的独生女儿。”
  巴三一阵激动,道:“姑娘既见过铁大跟商二,可知道巴三跟麻四?”
  阴佩君道:“你是哪一位?”
  巴三道:“阴姑娘,我是巴三,少主几位都陷在‘雍和宫’里了,我身受重伤逃了出来,阴姑娘要是有办法,还请赶快……”
  刚才他是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碰上了自己人,把该说的说了,再也支持不了,“赶快”两字刚出口,只觉眼前一黑,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二章   锋芒毕露
    不知过了多久,巴三又有了知觉,他头一个感觉是觉得有一只手在他身上推着、揉着。
  那骨节散了一般的痛苦已经不复存在了,背上,胸口,火烧一般的难受也没有了,只觉得浑身上下烫烫的,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睁开眼看看,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床前坐着阴姑娘跟那位老妇人,老妇人一只手正在他身上到处推揉着。
  他明白了,当即说道:“谢谢二位,我已经不碍事了!”
  老妇人道:“我都不忙你忙什么,你的伤不怎么重,可是真气损耗太多,我已经把你的血脉活开了,也给你吃过药了,再过一,会儿你就能下地了,不过你身子现在还弱,最好多躺会儿,多养养!”
  巴三道:“老人家,大恩不言谢了。”
  老妇人道:“都是自己人了,说这个干嘛?”
  巴三道:“老人家,我还没请教……”
  老妇人把两手往巴三面前一送,笑道:“巴老弟,你是老江湖了,认识这双手不?” 她那只手跟别人的手不同,别人的手每只五根指头,她每只手却只有四根指头,两只手缺根小指,共是八根,并不是后天断的,而是先天就残缺了。 巴三猛然一怔,两眼睁得老大,道:“八指阎……查九姑!”
  老妇人笑道:“不错,巴老弟,我来替你说吧,八指阎婆查九姑,当年黑道上的女煞星,阴瞎子的生死之交老大姐。”
  巴三床上一抱拳道:“老人家,巴三失敬。”
  查九姑道:“巴老弟,别客气了,傅少主几位究竟是怎么了?你快说吧,我这个侄女儿都快急疯了。”
  巴三当即把傅少华等失陷的经过,以及他自己别有用心,伤在喇嘛手中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查九姑皱了一双眉锋,而且皱得老深,道:“巴老弟,不是我说丧气话,照你这么说,我也救不了傅少主几位,真正以武学对武学拼斗,我自信可以闯进去再闯出来,可是‘天竺’这种邪法儿……”
  阴佩君突然说道:“不要紧,九姑,我能破‘天竺’异术。”
  查九姑为之一怔。巴三精神一振,道:“怎么,姑娘能破‘天竺’异术?”
  阴佩君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能破,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对‘天竺’异术我了若指掌,我不但能解能破,而且还能施为。”
  查九姑瞪大了一只老眼,叫道:“妞儿,你可别情急之下什么都不管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阴佩君道:“所谓‘天竺’异术,也是从中国流传过去的,不外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一类!”
  查九姑道:“这我也知道……”
  阴佩君微微一笑,皓腕轻抬,微微一挥,道:“这个九姑会不会?”
  查九姑只觉眼前一花,阴佩君就失去了踪影,随觉八方云雾起,跟置身在九霄云外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怔住了!
  只听阴佩君话声自耳边响边:“九姑,您看得见找么?”
  查九姑定过神来,失声叫道:“妞儿,你搞的这是什么鬼……”
  霎时云消雾散,阴佩君仍坐在眼前,一切如常。
  她一把抓住了阴佩君,叫道:“妞儿,你真会……”
  阴佩君道:“那只问九姑适才所见假不假了?”
  查九姑道:“妞儿,你什么时候学来这大神通,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阴佩君道:“何止是您,就连我爹也不知道!”
  顿了顿道:“说起来这就要感谢‘崂山’那些三清弟子了,他们把我囚禁在‘白云洞’的深处,‘白云洞’是他们藏经所在……”
  查九姑道:“我明白了,你偷看了他们的藏经。”
  阴佩君道:“瞧您说的多难听,他们的藏宝之中要有这么一册奇画,只怕他‘崂山’一派就要天下无敌了……”
  查九姑道:“这么说不是他们的经书……”
  阴佩君摇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在‘白云洞’深处一个干枯的泉眼里,无意中发现一个玉匣,玉匣里藏着一本用黄绢包着的小册子,那本小册子没名儿,不知道是什么写的,也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藏在泉眼里的,小册子上所写尽是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也正好闲着无聊,一口气就把那本小册子看完了。”
  查九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妞儿福缘不浅,我早就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是不是……”
  突然一跺脚道:“哦,我想起来了,既然你学会了这么大的神通,干嘛还任他们摆布,为什么不来个翻江倒海把那些杂毛都翻到海里去给鱼吃?”
  阴佩君皱眉道:“瞧您说的。”
  查九姑转望巴三一笑道:“我一向粗惯了,巴老弟可别见笑啊!”
  巴三忙道:“那怎么会,豪放不拘,才是我辈本色。”
  查九姑一瞪眼道:“听见了么,妞儿,你不爱听有人爱听。”
  阴佩君笑笑说道:“那小册子最后一面特别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学会了小册子上所载之后,绝不可杀生,否则必遭天责,同时奇门遁甲,九宫八卦并不是呼风唤雨,驱鬼召神的‘白莲教’邪法,充其量我只能让他们看不见我,找不着我,并不能把我自己变下‘崂山’去,那有什么用……”
  查九姑道:“行了,妞儿,别说了,你既然有这么大的神通,那是该当傅少主得救,番僧们倒霉,咱们什么也不用说了,这就赶进城去救他们去!”
  巴三霍地站了起来,查九姑一下按住了他,道:“你不能去,巴老弟,你还得多养养。”
  巴三道:“老人家,我非去不可,否则您跟阴姑娘进不了内城,找不到‘雍和宫’!” 查九姑道:“谁说的,我们妞儿有这么大的神通,怎会进不了内城,找不到‘雍和宫’?”
  巴三道:“不,老人家,说什么我一定要去,您想,我现在还不能跟人动手,您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还不如让我跟您二位一块儿去。”
  查九姑沉吟了一下道:“说得也是,只是你自觉能走远路么?”
  巴三道:“我自己知道身子还虚,好在这儿离城不远,从这儿走到‘雍和宫’应该不成问题的。”
  查九姑一点头道:“那好,咱们这就走吧。”
  巴三道:“老人家,‘天地会’的那几个,还在这儿么?”
  查九姑道:“我惩治了他们一番后都让他们走了,怎么?”
  巴三道:“我想找他们一件衣裳换换,要是还披着这块皮进城,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
  查九姑皱眉说道:“糟了,只怪我当时没想到……”
  阴佩君道:“九姑也真是,这不是现成的一套衣裳么?”她向巴三的枕头下指了指。
  查九姑转眼一看,可不,枕头下正摺着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她当即笑笑说道:“我真是老糊涂,既然有人家,还会找不到一件换洗衣裳,走吧,妞儿,咱们先出去等他吧。”
  是得先出去,要不然巴三怎么换衣裳?
  查九姑拉着阴佩君出去了,巴三试着下了地,身子还是虚,脚下轻飘飘的,跟驾着云一样。
  既然要进城,就得咬牙忍着点儿,他靠在床上把衣裳换了,一套粗布裤褂,虽然稍微大了些,但也凑合了,本不是量他身裁的,哪来那么合身!
  衣裳是换了,就是没有鞋,就是有也恐怕没有用,衣裳大一点可以凑合,脚不合适怎么穿呢?
  巴三掀帘出了屋,查九姑一见就笑出了声:“行了,来双草鞋,戴顶草帽,再拿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巴老弟就十足一个庄稼汉了。”
  巴三现在人好多了,有希望救出傅少华等,他人也有了精神,同时他也能笑得爽朗了。
  阴佩君道:“你觉得怎么样?”
  巴三道:“不碍事,姑娘放心,咱们走吧!”
  桌上油灯还亮着,开开门,天还是黑黑的。
  巴三道:“天还没亮,正好。”
  查九姑笑笑说:“巴兄弟,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巴三一怔,也吃了一惊,道:“这么说我昏睡了一天半夜了?”
  “可不。”查九姑道:“要是当夜你能下地走路,世上哪来这么灵的药!”
  昨天晚上,巴三只是比死人多口气,今天晚上他却已能下地行走,查九姑给他的药已经是相当灵了。
  巴三忙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