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气虽未全退,有老大人这样斡旋其间,当不至和他一般见识,不过马兄此次系奉雍邸之命甫来有事,他既系官身,却那等说法,俨然也以顽民自居,已属不知居心何在,又不按江湖规矩,用极无耻的下流手法将马兄打伤,既然自愿留下解药,换他老婆一条性命,复又只给八成,这种无耻卑鄙行为却委实要不得,其实当时除晚生而外,其余诸人没有一个不料到他要留下一手的,所以一再当场喝破,但他恬不知耻,竟公然说出向来行止光明的话来,岂不令人齿冷?所以鱼小姐与我们这位白大侠才跟去窥探实在,谁知果然不出所料,鱼小姐这才聊示薄惩,教训他一下,他这药送不送来全无大关碍,实不相欺,这位马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因雍邸扎饬之事,至关要紧,不容稍缓,又恐身死不明,有负使命,正打算今日便到南京去,向江南总督呈明一切,请代由驿递报请王爷定夺,并另外派人南下,以免误事,如非鱼老将军和白大侠不愿置身其间,以免出处为难,极力拦阻,此刻早已扶伤换船就道了,大人便来也赶不上了咧。”
曹寅一听不禁微讶,忙道:“如此说来,这位李君更是荒唐了。”
接着略一沉吟看着天雄道:“马兄伤势决可无碍,据他说,这解药服下去,至多数日便可痊愈,不过马兄如有要公在身,却延缓不得,兄弟虽系闲曹,这江南情形却甚熟悉,如可代劳,还请言明,只要能尽力,大家再做商量,以免贻误才好。”
天雄冷笑道:“大人美意,自当遵命,不过王爷命我南来,只是采购一点苏杭土产而已,却值不得亵渎大人咧。”
说着掏出那封委扎来又道:“大人请一过目便知道了。”
曹寅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封饬购土产的扎子,不由笑了一笑道:“如此说来,马兄倒不必着急了,只将这药服下,兄弟随即命人来接,先请到我那镇江寓所去住上两天,包你将要采购的东西备齐好,让马兄销差。”
说着目光又向众人一扫道:“不过采购这苏杭土产的差事,向来都由兄弟那里代办,王爷却未见得专因此事,便派马兄到江南来咧。”
天雄又怫然道:“大人如此说来,一定是我有冒名招摇情事了?那便请通知有司衙门,先行看管,马某静候发落如何?”
曹寅忙道:“马兄不必误会,兄弟怎敢如此轻视?实因王爷此次既命马兄南来,必另有机密大事,所以才如此说法,便马兄不说,我也猜到一半,且等到敝寓之后,再为陈明如何?”
白泰官闻言在旁大笑道:“马兄倒不必隐瞒,此事但说无妨,士各有志,却母庸讳言咧。”
说罢,又向曹寅道:“大人请恕鲁莽,待我直言奉告便了。”
接着又笑道:“马兄此次南来,便是奉了雍王之命,携了那年二公子亲笔书信来寻顾肯堂先生,并邀此间了因大师和这位鱼老将军北上,不过肯堂先生固然远游未归,便我辈也不知下落,了因大师又是一个方外人,便连住持江天寺也嫌烦琐,哪肯应邀前往?至于鱼老将军大家全知道,更是一位胜国孤臣,焉有中途变节之理,昨宵正全在焦山小聚,一边固请,一边坚持,闹得缠夹不清之际,却不料那李元豹却赶来兴问罪之师,倒替他两位解了围咧。”
曾静又笑道:“你且别说别人,怎么偏把自己忘了?你不也在被邀之列吗?”
白泰官大笑道:“我算得什么东西,怎么敢和了因大师鱼老将军相提并论?不过生平却也有个小小毛病,那便是见不得达官贵人,上不得台盘,何况相邀的又是一位王爷咧,所以只好也敬谢不敏了。”
天雄正在默然不语,鱼老者又大笑道:“你既和盘托出,那我也只好说老实话咧,我真想不到,凭我一个逃死不遑的老海盗,居然上邀一位王爷赏识,专人来邀,不过我这一付老骨头早已有了主见,要不然倒也值得咧。”
说着双臂一振,两眼精光四射道:“海上败将,如今更已老去,只图遁迹在这金山脚下以终天年,难道还有人放心不下吗?”
曹寅不由一惊,忙道:“老将军高风亮节,声名远播,谁不钦敬?我虽不知马兄如何说词,但雍亲王无殊今之孟尝信陵,好客之风也人所共知,焉有放心不下之理,还请勿疑才好,诸位如果有兴北上,只去一看便知明白了。”
天雄一见曾静目光微扫,连忙也道:“便我也如此说法,委实王爷不过渴慕江南诸侠之名,只求一瞻风采聊慰生平之愿而已,如能一同北上,便出处之际,也决无相逼之理,诸位正在固辞,却不料那李元豹忽然跑来,竟以云霄入幕和敝友年双峰结交权贵之事,向了因大师和鱼老将军责问。虽不知用意何在,诸位辞意却因之更坚,所以思维再三,只有将南行经过,写上一封信托江南总督衙门寄回,让王爷自己决定了,至于区区蚁命,却不足惜咧。”
接着又向曹寅道:“本来临行之际,王爷曾嘱,如果沿途遇上事,不妨托各衙门料理,是我因为事如不成,张扬便近招摇,大人又非当地职官,所以没有陈明,却想不到白大侠竟全说出来,现在只有直言告禀了。”
曹寅不禁眉头一皱忙道:“这都是这位李君荒唐,以致闹出事来,如果马兄真的把这事陈明王爷,怕不要他好看?不过就我所知,他倒确曾在少林学艺,闻得武当少林素来不免门户之见,或许受了同门蛊惑而来亦未可知,如果只凭他,又是一个官身,却未必敢如此妄作妄为咧。”
白泰官冷笑道:“我也知道他必有主使而来,不过那少林掌门的铁樵大师却不比我们好说话,一旦得知此事,如果事前知道还可无事,否则不但他决难逃公道,便那主使的人,也从此决难安枕咧!”
鱼老也笑道:“铁老方丈素来戒律极严,他虽不大过问尘俗之事,但对借名招摇的事,从未轻易放过,他如一旦得知详情,却不问那李元豹是什么官儿,说不定一下便动手给宰了,那这从中挑拨离间的家伙,就害人不着反害了自己咧,至于这李元豹倒又值不得一提了。”
曹寅不禁心中忐忑不已,正在暗中着急惊慌,忽听船外水声连响,倏从后艄上走进一个绿衣少女来,曾静忙道:“翠娘来得正好,不然我们还没有交代咧,如今那李元豹已托这份曹大人把解药给你马大哥送来,还又替他赔了好多不是,礼尚往来,你也请把解药给曹大人带去才好。”
翠娘向曹寅脸上看了一下笑道:“这小子本来是一个无耻的江湖下三滥,居然做了官已经够瞧的,怎么忽然又跑出一个大人来替他跑腿?你老人家可得弄清楚了,要不然物以类聚,我还实在不敢相信咧?”
曹寅不由老脸通红,忙道:“鱼小姐不必误会,我实乃江南织造曹寅,决非江湖人物,其所以认得这位李君,实因他稍解音律,又略能书画,外表还不太俗,才由督署一位朋友引见,时时相过从,这次既受其托,不得不来,如果看得我和他是一丘之貉那就太冤枉了。”
翠娘方道:“原来如此,那就请恕失言了,不过这种无耻小人,便我江湖道中也不屑为伍,难道官场之中倒可让他立足?如依我见,你这人以后交友还须小心才好,要不然,不管大人小人,让人家一锅儿烩了,那才值不得咧!;曹寅不禁脸上更加难堪,鱼老连忙喝道:“你这丫头,这大岁数,怎么说话还是这等没遮拦,既然曾叔吩咐,还不快将解药交给人家。”
翠娘道:“他那解药咧?不知道靠得靠不住?万一再使上点坏主意,神仙也难识丸散膏丹,不管你怎么说,人家马大哥总算是从几千里之外来寻你的,你能对得过马大哥吗?”
曹寅忙道:“鱼小姐但请放心,这李元豹虽然是个言清行浊的小人,但此药既由曹某带来决不会再有毛病,如果万一再有差错,由我作保如何?”
翠娘看了他一眼笑道:“曹大人,我们这可不比官场做作,讲究个敷衍塞责,你虽然是一位君子,却撑不住小人的变幻嚣张,这个保可不容易做,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的解药暂时先再给他一半,这位马大哥如果伤势平复,那一半我自会送去,否则大家也稍微省一点事,我们这可是明人不做暗事,说一句是一句,要不然你这保人可不好当,他要记恨,你不妨回去对他说明这是我鱼翠娘的意思,他爱怎么来找我就怎么来找我,就是一齐去一趟少林寺,当面向铁樵大师说也可以,真要倚官仗势,着人来拿我,我鱼翠娘也等着他的。”
说着掏出药瓶,倾了一点药面子,用纸包好,递了过去,曹寅不由啼笑皆非,又不便再说什么,鱼老却哈哈一笑道:“这个却不怪小女做事过于小心,实在这位贵友太教人放心不下咧。”
白泰官也笑道:“大人不必为难,对付这等人,只有用这法子,否则万一有变,这位马兄也是一个官身,又系奉命出京,万一那厮再言而无信,岂不也使大人为难,这样一来倒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曹寅只有勉强笑道:“这本难怪诸位不能置信,这人委实也太荒唐些,不过马兄卧病舟中诸多不便,决不是办法,还请住到敝寓去将息些时如何?”
马天雄笑道:“大人盛意自是可感,不过我身受王爷托付之重,还须略尽心力,再说现在伤势未愈,移动也有不便,诸承关切,容待稍好,自当再到行馆拜谢,只是适才所言,还请不必再对李元豹道及,便更感激不尽咧!”
曹寅略一沉吟又笑道:“既如此说,兄弟也未便固请,不过伤愈之后,还请代邀在座各位到敝寓一叙,却千万推辞不得咧!”
众人忙道:“我辈放浪已惯,大抵行踪靡定,说不定今日一会便当他去,一时却难如约,便马兄之意,也恐难以遵命,方才一切唐突之处,只好当面谢过咧。”
曹寅闻言,满脸伥惘之色,看了天雄一眼道:“曹某自知风尘俗吏,难邀奇人奇士一顾,不过马兄还请不要失约才好。”
天雄笑道:“大人放心,只要伤愈,便不在此间拜访,也必到南京一行,届时必当到贵局求见。”
曹寅又笑道:“如依鄙见,马兄南京之行却大可不必,老实说敝处经常都有公文晋京,便驿递也每日都有人去,如有紧急公文信件,能交给我,也许比由督署周转还要快得多,适才我已言明,彼此全为雍亲王效力,你又何必舍近求远?至于那李元豹既是这等人,兄弟也必加以疏远,却值不得多所计较咧。”
说罢把手向各人一拱,便自告辞,众人也不相留,除天雄而外,都一齐送出舱外,等他去远,鱼老方才捋须笑道:“今天曾白两位老弟和马贤侄的话全非常得体,这么一来,算是对他已经把话说明,先替了因大师少却多少麻烦,只马贤侄却必须真的去看他一趟了。”
曾静说道:“岂但必须去看他一趟,马兄还必须半真半假的写上一封禀帖到那鞑王才能自圆其说,各位也才能真的耳边清静些时咧!不过此事却不忙,必须和老师父及各位长老商妥才好着笔。”
白泰官道:“如依我来忖度,那李元豹必系此人所使,他虽闲曹,也许就受江南总督之命,来对付我们,这一来却要好得多,便送来解药,也不怕他再打折扣,或者另藏奸谋,倒是马兄要去,应对之间却不可不慎,一切大计,自非待老师父和各位长老决定不可,不过马兄目前是否同去太湖咧?”
天雄道:“他既已将解药送来,不妨仍照前议大家同去一趟,待见过长公主和肯堂先生再做决定,不过却仍非借世伯这宝舟一用不可了。”
鱼老笑道:“今天我已全好,这更不妨事咧,现在动身,至少还可以行上半天路,只可惜了因大师和那位傅老弟才走,又要着人去请咧。”
翠娘笑道:“你老人家且慢着,老实说,我到底信那李元豹不过,虽然他托那姓曹的把解药送来,知道安着什么心咧?要依我说,我们且慢个一两天再说,再说如果老师父和肯堂先生不在庵里大家扑空也不好,要依我说,不如先由白叔乘马大哥那匹宝马去上一趟,将这事呈明各位在庵长老,我们续后再去,比较妥当,反正那匹千里龙驹,至多隔上一天便可回来,不就两面全顾到吗?”
曾静点头道:“这样最好,只是白兄却不免辛苦了。”
白泰官笑道:“本来我倒想省下这一趟,这一来却必须要走一遭了,但也必须与我那大师兄和不昧上人商量一下才好。”
翠娘道:“本来我也打算上岸去沽酒买点菜,各位少坐,我再去一趟金山便了。”
说罢,便向后艄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