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允禵也觑着她微笑道:“那一定比你差远了,这么大的丫头,又终年的在江湖上跑,难道倒是规规矩矩的吗?”
桂香冷笑道:“吓,王爷,您就这样瞧不起江湖女人吗?她人倒是挺随和的,不管老少男女,只稍有可取之处全可以交成朋友,说笑无忌,如有所求,只一答应决无反悔,不怕为难吃亏,全非做到不可,甚至有些事,你没求她,只交情够得上,她也非尽心尽力不可,不过,你如果看她是一个女人,打算欺负她,那可是自己找死,能割去耳鼻已是侥幸,祖宗有德咧。”
允禵把舌头一伸又笑道:“当真这丫头就这等厉害吗?你可别故甚其辞,她如肯来,我决不招惹就是咧。”
桂香又白了他一眼道:“您是怎么咧?说说又说到邪路上去,我真懒得理您咧。”
允禵涎着脸道:“你不理我那怎么行?我们且不谈这个,算我得罪了你,容我向你赔罪如何?”
桂香格格一笑道:“哎呀,我算得是什么东西,怎敢当王爷向我赔罪,那不反了吗?”
允禵神秘的笑道:“我既得罪了你,自然非赔罪不可,怎么能反了?真要反了,那只算你伺候我便不算赔罪咧。”
桂香不语,只啐了他一口,笑得挣脱手把楼门关上。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桂香觉醒来,只听枕畔酣声大作,楼上却黑漆漆的,再侧着两耳听,外面已交二鼓,连忙起来,摸着火刀火石和纸媒取火将床侧一盏银灯点上,一看允禵赤身偃卧在绛纱帐中,兀自未醒,不由暗笑,那一双剪水双瞳之下,更不怠慢,掀起纱帐从枕畔取出一个小小磁瓶,倾出一点粉红色的药面子,托在掌上,笑着取过一个小竹管,向他鼻中吹了一些,半响忽听允禵打了三个喷嚏,酣声渐低,这才放下帐子,悄悄的穿好衣服,开了楼门,正待命人取水抹身洗手,忽见新近派来伺候的仆妇张嬷嬷从楼下上来,低声笑道:“王爷醒来了吗?我已上来过好几次,全没敢惊动,如今晚饭只好算宵夜咧。”
桂香不由脸上一红道:“王爷还睡着咧,您可别惊动,相烦嬷嬷取点水来,我还没洗澡咧。”
那张嬷嬷看了桂香一眼,悄声答应径去,一会取来浴汤,桂香在别室浴罢,又换上衣服,打扮好了,略进饮食,这才又唤过张嬷嬷悄声道:“王爷大概一时不会醒来,我也睡咧,您可在楼下相候,不听我和王爷呼唤,不许上来。”
张嬷嬷笑道:“李大奶奶,您但放宽心,有王爷在这里谁敢上来?傍晚时分,我便留上心咧。”
桂香不由又把脸涨得飞红,将门掩上,等那仆妇下了楼,这才将头发包好,佩上兵刃镖囊,将灯吹灭,从楼窗飞纵出去,向年府而来,当下将一切见闻,只除开自己和允禵的事全详细说了。
羹尧笑道:“这事却难为你,打听得这么详细,又打听极快,我必禀明王爷重重有赏,这以后还须继续探听,只一得讯,随时命人报与我知道,却不能耽搁误事,须知此事关系王爷前途极重,却不可大意咧。”
桂香把头一点,觑着羹尧道:“总领队您可放宽心,这条小命儿是您救下的,只要您吩咐一声,我虽然是个女人,不怕水里就水里去,火里就火里去,总要把事情打听明白,不过白天里我没法出来,遇有极紧急的事,只好托小来顾儿来报,但是有些事,写信很不易说得清楚,那小来顺儿人虽极伶俐,年纪究竟小一点,那只好请您多原谅咧。”
羹尧道:“实在无法,那只能先说一个大概也行,却千万不可误事。”
接着想起鱼翠娘之事又问道:“你当真和那鱼翠娘认识吗?以你过去为人,怎么能和她接近起来?”
桂香不由粉脸通红道:“我的一切,还不全在总领队灼照之中?您要问这个,那我只好实话实说,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咧。”
羹尧不禁诧异道:“她怎么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起来?”
桂香脸上愈红道:“您先别问这个,我和那鱼翠娘的事,那位云小姐全知道,您只问她,她自然会告诉您,我却不便多说,不过那鱼翠娘,我们确有认识,我的信去,她虽未必肯来,更决不会投到十四王爷门下,但那信却略有关系,您如以为可发,我便将昔年的信物附去,要不然,那我也有法子让那信无效,到底该怎么办呢?”
羹尧略一沉吟道:“这事能缓上一天,容我和王爷商榷一下吗?”
桂香道:“一天半天或许可以,但十四王爷受了那程师爷的撮弄却再迟不得呢!”
接着又看着羹尧笑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还望总领队明天能给我一个信才好。”
羹尧把头一点,桂香立刻起身告辞,仍旧窜上窗户,又回头一笑道:“明天我是静候总领队的消息咧。”
这才登屋而去,羹尧正在灯光之下,综合各方消息,思量如何应付这越发复杂的局面,忽闻窗外有人说道:“您在想什么?小弟回来咧。”
说着忽见周再兴穿窗而入,羹尧忙道:“贤弟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周路二位师叔有何指示吗?”
周再兴笑道:“小弟早回来了,因那玉面仙狐正在向您禀明探得消息,惟恐进来反有不便,心中也不愿见她,所以才又在房上偷听了一会,这骚娘们,倒也真有一手,只这大半天工夫,便将事情完全探听明白,不过由此一事,也可想见女人可怕咧。”
羹尧道:“你既已全听见,那便无须我再详细说咧,不过事情虽已打听明白,这事却如何处置咧?”
再兴笑道:“这事与那允禵有关,我们早从那小来顺儿口中得知,这娘们不过打听得更详细而已,详情我已呈明周路两位师叔,他两位慎重的商量了好久,所以我才回来得迟一点,如今大致是这样决定,第一着是借马天雄的事,造成允祯、允禵之间的明争暗斗,能牵入其他鞑王更好,那邓占魁冒充魏景星被仇家架去的事,不妨由师兄去告诉允禵,现在既由张桂香打听明白你话更好说,再有胡震从旁说明那邓占魁当年杀了魏景星全家冒名投降,裴老幺携了小主逃走,前来报仇架走邓占魁的必是此人,看那允祯回答如何,再为决定。第二着对于血滴子的事,决定酌派一部能手暗中协助师兄,并且决推几位知名之士,来京面谒允祯替马天雄销差,做进一步的卧底,说不定连周师叔全出一次面,不过此事须待太阳庵老师父和诸长老再做决定。第三着,是着你力谋进取,利用他兄弟阋墙,取得允祯信任,设法掌握兵权,等到毛羽丰满,再乘隙举义。”
羹尧听罢,不由点头道:“既二位师叔做如此决定,那我以后,便更有所遵循咧,但不知此外还有训示吗?”
周再兴道:“自然还有,那便是着白师叔赶紧驰赴江南,禀明老师父和恩师,即日回书师兄和云师妹,准如所请,并限期完姻,不得违误。”
羹尧不禁笑道:“正说正经的,贤弟为什么又开起玩笑来?”
周再兴大笑道:“这正是正经之尤者,怎么说是开玩笑?难道您还不乐意吗?”
接着又笑道:“您明天还得再去见一见云师妹.白师叔说他就要赶回去,那鱼翠娘还等着回信咧。”
羹尧忙道:“提起这话来,那鱼翠娘的为人你知道吗?她既是一位著名女侠,为什么又和这张桂香认识?这我倒有点不明白咧。”
再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知道,那骚娘们已对你说过,教您去问云师妹去,所以您要先在我面前打听个究竟,免得碰钉子对不对?”
羹尧不由有点讪讪的道:“我不过因为此妇素行不端,她自己又不肯说,也许有不可告人之处,不宜去问她,所以先问一问你,怎么说到这个上去?”
周再兴哈哈大笑道:“小弟不过言直而已,您如果拿这个去问云师妹,还没有到时候咧,真的这个时候去问她不碰上钉子才怪。”
接着又道:“这事给您猜着了,那娘们却真的说不出口咧。”
羹尧笑道:“那又是不端之事了,怎么她又说是鱼翠娘救了她性命咧?”
周再兴道:“话倒不是那么说,这娘们虽然素行不端,那一次却实实在在吃了哑吧亏,如非遇上鱼翠娘,还真几乎把命送了。”
羹尧愕然道:“难道这等人尽可夫的女人,还会遭到强暴吗?”
周再兴笑道:“怎么不是,那时候,她才嫁给李飞龙不久,还没有到十分下流的时候,功夫也没全练好,却想不到,在太行山下奉了她那宝贝丈夫之命,扮了一个村妇,去探听一家富户的虚实,中途却遇上窦三婆婆的两个兄弟,小瘟神窦五,催命鬼窦七二人,拦住调戏,动起手来,一个初出道的娘儿们哪里敌得住两个积年剧盗,不到两三个照面,便被窦七擒住,弟兄二人,竟在那大道旁边松林里面,把她轮奸了,那窦氏兄弟,本就心狠手辣,作案之后,从不留下活口,事完之后,正打算一刀杀死,恰好那时翠娘尚在哑大师门下,奉命向太行山有事,一见此事,哪里容得,立刻向前宰了二贼,救了她的性命,一问姓名来历,她却直言无隐,将自己本是良家妇女失身匪人的话全说了,连探路行劫的事,全未瞒着,那鱼翠娘却着实怜惜她,说明以后只要改邪归正,或有事自己不能决断,只须写上一封信,附上一枝折断的袖箭,虽在千里之外,亦必赶来相助,并嘱今日之事,便是报应,切须学好,方才别去,她挣命也似的回到丈夫面前哭说经过,那贼王八李飞龙不但不加怜惜,反而怪她不知避忌,又因窦三婆婆势大,两弟被杀,决不甘心,深恐连累,严禁声张,反揍了她一顿,自此以后,这娘们忽然举止大变,先是痛下工夫,历练武技,人也变成放荡无忌,每遇上身怀绝艺的,全设法求教,甚至不恤献身取媚,非要学成不可,那嵩山毕五,虽然是他丈夫师叔,好几项功夫拳刀均未肯传,对她却是倾囊相赠,因此几年之后,功夫反远超出乃夫之上,这一来,她却到处寻觅美男壮夫,以快己意,她那丈夫,转成了缩头龟,丝毫管不了她,反要仰仗她的鼻息,她又最喜捉弄男子,不但一般剧盗江湖人物,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便若干侠少纨绔子弟,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那玉面仙狐的绰号,便是这样得来的,这却一点不假咧!”
羹尧不禁叹息道:“一向我对她全以一个极轻贱的江湖女人看待,照这样一说,倒也是被逼而成了,不过贤弟为什么这样知之甚详咧?”
再兴大笑道:“照这样一说,您倒颇有怜惜之意,不过这娘们委实厉害,只稍授以隙,她一看中,便会钻进来,你却大意不得咧。”
羹尧也笑道:“岂有此理,愚兄别无他长,独对这男女之间,自信尚有把握,你却可以不必担心咧。”
接着又道:“我要问你的,是她的来历,你为什么知道得这样详细,你为什么不说,倒开起我的玩笑来?”
再兴又笑道:“您要问这个,那前半段的事,是鱼师姐亲口告诉我的,那后半段却是胡震胡大哥说的,她和我却没有什么交道可言,这一点还请但放宽心便了。”
羹尧笑道;“你这但放宽心四字,更属该打,须知此妇周旋于两王之间,又机智异常却不可不防咧。”
接着又道:“你怎么忽然又称鱼翠娘师姐起来?难道她和云师妹也是同门吗?”
再兴道:“怎么不是?她两位本来全是嵩山哑大师门下,后来是老师父一齐要了过来,才又一同转入武当门下,算起来,还是两度同门咧。”
羹尧恍然大悟道:“那就难怪那鱼翠娘要千里之外投书了,不过这张桂香这等没行止,那鱼师姐是否还会理她吗?”
再兴笑道:“这事很难说,方才我不是说过,鱼师姐最重然诺吗?她既答应她有事不能决断,或能改邪归正,必然相助,也许就会来一趟亦未可知,而且此事关系甚巨,她更对云师姐委身师兄的事,又颇不为然,说不定借此要来看看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便来的成分居多咧。”
羹尧心料翠娘那封信,必与自己有关,不由微笑道:“幸而愚兄对云师妹的事,未敢孟浪从事,先行禀明恩师请代做主,否则这位鱼师姐也许就会大兴问罪之师咧。”
再兴点头笑道:“岂敢,岂敢,她虽未曾向您问罪,却已向云师妹责难咧,您亲手送过去的那一封信,便是一个老大难题,正不知云师妹如何作答咧。”
羹尧不由失惊道:“这位鱼师姐真的公然写信向她责难吗?这也就太奇怪咧!她也是一个女孩儿家,怎么管起人家的婚姻大事来?再说上面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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