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郝四一晃脑袋,竖起大拇指道:“要照她二人犯的事和咱们王爷的脾气,本来全非吃大亏不可,却巧这差事是交给我管的,头一天,一到府里,那位李大嫂子就央求我,救救她姑嫂二人的命……”
说到这里,看了李飞龙一眼,又倒了一大杯酒,把那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去嚼着。李飞龙不禁心中非常着急,慌忙问道;“后来呢?您救了她两个没有?”
郝四又一晃脑袋,把倒下来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下去道:“那位李大嫂子和李大姑娘,你见过没有?”
李飞龙忙—摇头道:“我不过是受了王老太太之托,随便问问而已。那李大奶奶姑嫂离开我们住的地方,还有好几十里地咧,我怎么会认识她们?”
郝四哈哈大笑道:“既这样我就可以直说了。不瞒你说,那李家姑嫂两个都长得挺俊,尤其是那位李大姑娘,就简直跟画儿上画的美人儿一样。那天上面一发下来,她嫂子因为受伤太重,只哼着不能开口。那李大姑娘却能说会道的,一张小嘴又极会骗人,你说她苦苦缠着我,我能不答应吗?所以宁可豁出去在王爷面前担点不是,上下托了朋友,让她姑嫂两个一点亏也没有吃,要不然,只那一见面的一顿皮鞭子便够受呢!”
李飞龙不由脸上一红,但仍耐着性子道:“现在她姑嫂二人呢?还押在府里吗?”
郝四笑道:“你不用问呢,现在她姑嫂二人可真好了,可惜你没有跟她两个见过面,要不然的话,吓吓!可真够瞧的。”
李飞龙不禁心下又是一惊道:“她两个不受刑罚已经很难得了,又好什么呢?”
郝四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都是我做成她们两个的,不瞒你说,自从她们姑嫂发下来以后,因为我在她两个身上稍微尽了点力,她姑嫂都非常感激我,因此瞒着人,暗地里和我都有过小来往。想不到那天王爷忽然又查问起来,我只有又替她二人说了几句好话,谁知这一来竟把事情弄坏了。我们那位王爷什么也不喜欢,就单是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娘儿们,他老人家一听我说两个人都长得很俊,有点不信,过去一看,当时就撮弄到花园里去了,如今在王爷面前红得发紫,暗地里都成了站着的福晋呢。”
说着,又按着酒杯长叹一声道:“她两个如今,都算是爬到高枝儿上去咧,将来说不定就是王妃的身份。只苦了我,他妈的,只抽了一个头儿,好花便仍被上面夺去了,你说难受不难受?”
李飞龙不禁怒火中烧,勉强笑道:“此话当真吗?”
郝四道:“平白的我要骗你做什幺?那李大奶奶的伤,如今已经全好了,再加上王爷又肯下工夫调理她,不用说穿的戴的全跟府里福晋格格们一样,就她们住的地方也跟仙宫差不多,这一来,保养得更白更胖。昨天我还偷看了她一眼,不用说别的,只凭那副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便是我也不能放过她,你想我们王爷,能一夜离开她吗?”
说着,又笑道:“我听说,她的丈夫李飞龙,素来就是一个采花的淫贼,这一来也算替他还了债咧。”
李飞龙不由怒火上冲,一伸手便待去摸那胁下暗藏的匕首,但一转念之间,又按下一肚皮怒火,转笑道:“郝四爷,我谢谢您把这番话全告诉了我,倒省得我再去问王石头。不过那二十两银子,现在店中,能累您贵步,随我走一趟,把银子交给您,我的事情也就算完啦。”
郝四笑道:“你忙什么?这酒莱还有好多,咱们吃完了再去不好吗?”
李飞龙一见那小馆子离开王府不远,只得又忍着气,陪着郝四把酒菜吃完,算了帐,一直引郝四到了永定门城脚下面,一条僻巷里。郝四方在诧异说:“这里没有什么店呀,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呢?”
李飞龙觑得无人,嗖的一声,拔出匕首,冷不防架在郝四颈上,大喝道:“你这厮认得你家李飞龙李大太爷吗?”
郝四虽然也会两手三脚猫四门斗,但是刀架在项上是真的,只吓得浑身冷汗直流,麻脸全黄了,连忙跪下来道:“李大太爷,您饶过我吧,方才我是随嘴乱说的,实在我为了您那太太和妹妹已经挨了一顿板子,到现在伤还没有好呢。不信,您看我屁股就知道啦。”
说着,叩头如捣蒜,一面真的去拉裤子。李飞龙忙喝道:“谁有这闲工夫去问你这些,你只实话实说,你家大太爷或许还可饶你一条性命,否则我先搠你三五个透明窟窿再说。”
郝四连忙叩着头,把玉英姑嫂来府请罪的话全说了。李飞龙不禁沉吟道:“你知道那雍王爷为什么这样厚待她们吗?”
郝四哪敢再造谣言,只得据实说道:“我已打听过了,因为您那太太的伤是年二爷治好的,人也是他送到府里来的,年二爷和咱们王爷是过命的交情,新近又结了亲,所以王爷才特别看待。听说,只要您愿意,王爷也许还要给您一个差事咧。不信,您只要去年府,一问年二爷就全知道啦。”
李飞龙两眼一瞪,挺着匕首道:“你这话当真的吗?”
郝四又叩头道:“如果我敢说一句谎,你只管割了我的头去。”
李飞龙冷笑一声道:“我也不怕你飞上天去。”
说着啪啪一连两个嘴巴,大喝道:“依你这份德行,我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现在姑且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如再敢背后骂人,便不能怪你大太爷了。”
说罢,一抬脚踢了他一个大筋斗,收刀出巷。心中暗想,这真古怪,那雍王爷不杀她姑嫂已经是万幸,如何反这等相待,这就难怪云中凤说非但不加处罚,也许还有点好处了。难道那雍王爷真的看上了她姑嫂了吗?想到这里,不禁脸上有点发烧,欲待径往雍王府一问,又恐雍王厚待玉英姑嫂,有诱捕自己一网打尽之意。自问除两弟行刺之事外,便是自己也积案累累,万一自投罗网,岂非全家都完?想着,不由狐疑不决,闷闷的回到店中,正在拿不定主意,忽然店家在房外,轻轻扣门道:“李爷在家吗?有客人找你呢!”
再抬头一看门外站着一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身穿玄色绸面獾皮长袍,足下一双薄底快靴,看样子好像一个大宅门内的长随模样,但又认不得,不禁一怔道:“尊驾贵姓大名,有何见教,能先见告吗?”
那人笑道:“在下姓魏,双名景耀,现奉敝上年二爷之命,特来奉请您李大爷到府内一谈。”
李飞龙不禁失惊道:“魏爷,您且请坐,既然年二爷相唤,我自应立刻就去,但不知贵上如何得知李某已经来京,又如何得知我住在这里,这真有点奇怪了,足下能见告吗?”
魏景耀笑道:“李爷不必奇怪,老实说,您一过芦沟桥,咱们二爷就知道了,不但是您,便是京外的大小官儿,江湖知名人物,只要一从这北京城里进出,咱们二爷全能知道。”
李飞龙愣然道:“这是什么原故?难道贵上能掐会算吗?”
魏景耀道:“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咱们二爷的确他能知道,所以才教我来奉请。要不然,爷住在这儿,我怎么知道呢?”
李飞龙不由更加惊奇,正待张罗烟茶,魏景耀笑道:“不必客气了,咱们二爷在立等呢!您既到京城里来了,咱们盘桓的时候多着呢,快请吧,别耽误咧。”
李飞龙心中虽然狐疑不定,但是人家已经找上门来,而且来人也意不甚恶,又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略整衣服,跟着出了店门。只见一辆骡车已经停在门外等着,二人上车之后,车把式手中鞭子一扬,那车便飞也似的向年府驶去。不一会到了年府,在门前停下,魏景耀带了李飞龙一直到东花厅,羹尧专门延见宾客之所,先在滴水檐下高声道:“回二爷的话,奴才已将李大爷请来了。”
遥闻帘里一个书僮打着帘子道:“咱们二爷有请李大爷内面坐,快请进来吧!”
李飞龙再抬头一看,只见花厅里一片金碧辉煌,陈设非常富丽,却不见主人在什么地方,不禁足下踌躇,心中忐忑,但已来了,只得走了进去,耳畔忽听有人道:“李大寨主一路多辛苦了,年某本当亲赴尊寓相迎,只因连日俗事缠身,无法外出,所以特差小价前往邀请,失礼唐突之处还请原谅。”
再一瞻顾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便服少年,已从东间含笑迎出来。连忙也抢前一步道:“二爷说哪里话来?李某既然到京,当得先来向二爷请安,怎敢劳动二爷?”
说着再将来人一看,只见他头戴貂皮暖帽,身穿二蓝绸长袍,外罩缺襟漳缎背心,再加上一副英俊白皙的仪容,分明是个未出书房的贵公子,哪有半点江湖气质?心中不禁更加狐疑,暗想:“凭此人这个长相,怎么会名震江湖,大家都说他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呢?”正想着,羹尧已经走到面前,李飞龙连忙就着来势,屈一膝请安下去道:“小人李飞龙给二爷请安。”
羹尧慌忙伸手相扶,正说:“李寨主乃江湖有名豪杰,为何这等客气?年某实不敢当。”
谁知那李飞龙竟暗中使了一个千斤闸,双臂向下一沉。羹尧不禁暗笑,两手在他臂上一架,卓然而立道:“李寨主请起,再客气便是见外了。”
说着,李飞龙一个身子,竟如猢狲攀着树枝一样,完全悬了空,一点也着力不得,不由脸上一红道:“二爷,您真名不虚传,李某心服口服了。”
羹尧只笑了一笑道:“李寨主不要过奖了,年某也不过承各地豪杰抬举而已,浪得虚名,倒教您见笑了。”
说着一面肃客就座,一面笑道:“大嫂伤势已经痊愈,现和令妹均在雍王府里。舍亲雍王本极好客,虽有两位令弟忤犯之事,但人既已死决不记恨,因为她姑嫂是李寨主的眷属,所以非常厚待,您如不信,见面一问便可明白。”
李飞龙忙又站起来,躬身道:“此事小人已经完全知道。在云家堡时,云小姐便曾提及。适才又遇王府护院郝四,也说王爷对我妻妹甚厚,此事小人实在感激之至,决无不信之理。不过小人此番千里来京,实为欲寻妻妹,诚恐王府门禁森严,不容入内,二爷能代设法容我见上一面吗?”
羹尧笑道:“李寨主,您也许还未明白,那王府门禁虽然森严,焉有阻您进去之理?既如此说,我们有话不妨再说,如今便差人先送您去和嫂夫人相会如何?”
李飞龙连忙又请了—个安道:“如蒙二爷这等照拂,小人太感谢了。”
羹尧又连忙扶起,随即仍差魏景耀套车,将李飞龙送往雍邸去,等车到雍王府,魏景耀说道:“李大爷,您请在门前稍待,等我进去回明王爷再行奉请。”
李飞龙见那府门以外,护卫人等,来往不绝,更较适才严肃,不由心中又有点忐忑,等于半会之后,忽见魏景耀笑着走出来道:“李大爷,您该转运咧,我本想回明王爷,就请您先去会会大嫂,谁知王爷说您来了,定先要看看您,再让您去和大嫂相会,现在王爷正在大厅上等着呢,您请随我来吧!”
说着,又附耳道:“据我听见总管载铎载大爷说,王爷也许要给您一个护卫当呢。那可是六品前程,要论品级可比千总把总强多了,三年五载一个外放,游击都司算不了,说不定连参将全有望,您可得好生回答,别弄拧了,那就太可惜呢!”
李飞龙连忙点头,跟着向内走去,进了大门,只见一座非常壮观的殿宇,两边排着四名带刀护卫,各穿马褂箭衣躬身而立,堂上软帘高卷,鸦雀无声,显得非常肃静,猛听一个头戴白石顶子的戈什哈高声嚷道: “王爷有令,着李飞龙来见。”
便由魏景耀和府中另一个家人扶着,疾趋而进。再到那大厅上一看,其庄严肃穆之处,又较年府大不相同。遥见厅中上首交椅上坐着一位亲王服色的伟丈夫,身边又侍立着两名侍卫,各自手按佩刀看着自己,不由远远的便跪倒在地道:“草民李飞龙叩见王爷。”
只听雍王面色一沉问道:“李飞龙,听说你在河南一带,积案累累,有这话吗?”
李飞龙闻言,心下不禁大惊,连忙叩头道:“草民罪该万死,身在河南确有积案未销,还求王爷开恩免究。”
说着,又听雍王道:“那李如虎、李云鹏都是你的嫡亲兄弟吗?”
那声音一人李飞龙耳中就像当头挨了一下闷棍一样,连忙又叩头道:“小人该死,他二人确系小人胞弟,前此管教不严,有惊王驾,还望王爷多多开恩。”
半晌又听雍王道:“那么,你妻张氏、妹妹玉英在邯郸道上拦路行刺的事情你也知情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