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半晌又听雍王道:“那么,你妻张氏、妹妹玉英在邯郸道上拦路行刺的事情你也知情了?”
李飞龙心中越发害怕,虽然时适早春也不禁汗流浃背道:“民妻犯驾之事,小民虽在河南,实不知情,但管教不严之罪实有应得,王爷如果降罪,小民万死不辞。”
说罢连磕响头不已。雍王又道:“那么,夜入云家堡,去向云小姐寻仇报复,一定也有此事了,闻得云小姐释放你时,你曾说过,要到这北京城内来,先寻我算一算杀弟的帐,有这话吗?”
李飞龙一闻此言不由魂飞天外道:“罪民无知,一时口出狂言,那是有的,还……还……还请王爷开恩,从宽发落。”
说罢又叩头如捣蒜,哀求不已。
雍王只看着他沉吟不语,半晌方又道:“看你这个样儿,说话倒还直率,果能从此悔悟,洗心革面,从新做人,本藩自可从宽发落,不究既往,否则只再怙恶不悛,便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罢又向左右道:“你们先带他去见妻妹,有话随后再来回我。”
说罢左右一声吆喝,便自起身由侍卫们簇拥着向屏后面去,李飞龙伏地仍在叩头不已。微闻魏景耀在旁笑道:“李大爷,您起来吧,王爷已经回到后面上房去了,您还磕头做什么?这里还有一位好朋友没给您引见咧。”
等再抬头一看,果然雍王已经去远,连忙爬起来一抹额汗道:“我的佛爷,今天总算开了眼呢,差点儿没有把我真魂吓得出了窍。魏爷您瞧,我该怎么办呢?”
魏景耀笑道:“李大爷,您别嚷,这里还有一位朋友呢!”
说着,指着身侧的载泽道:“这位是这府里的总管,王爷面前唯一红人,载泽载二爷,您两位以后多亲近吧!”
载泽忙道:“李大爷,您别胆怯,咱们王爷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什么事全喜欢干脆,不怕犯了再大的过失,只消对他痛痛快快的说明,一点不欺他,便挨上几句骂,事情—过就了。您要是想瞒着他,事后查出来,只要他一冷笑,那可就糟透了。今天您这一套话回答得太好了。别看他脸色沉着,又有警戒的话,也许他还有意提拔您都未可知,要不信,您望后瞧着就知道咧。方才王爷已经吩咐过了,教我带您去见大嫂子和妹妹去,你只见着她两个一问,便知道我说的话决没有错儿了。”
李飞龙方说:“载二爷,谢谢您,既然如此,便请带我去看贱内和妹妹吧。王爷的提拔我不敢望,只要不降罪,我已很感激了。”
魏景耀忽然狂笑道:“李大爷,你就打算这样去见大嫂吗?”
李飞龙不禁愕然道:“魏二爷此话怎讲?难道小弟这样就见不得内人吗?”
魏景耀用手一指身边一架穿衣大镜笑道:“李大爷,你只看一看就知道了。”
李飞龙一看镜中人影,只见自己脸上一片尘土模糊,额上又膨起一大块,简直和鬼怪一般,这才想起方才情急叩头所致,不由十分惭愧,连忙掏出手巾将汗染尘土抹去,只额上一个大青紫疙瘩,却无法除去,只得罢了,等匆匆抹好,魏景耀又笑了一笑道:“现在可以去见大嫂和令妹了,不过内宅深院我是不能奉陪的,以我预料您恭喜得意就在早晚,如果见过大嫂,王爷无甚后命,不妨住到年府去,你到府前只一问魏景耀,府内没有个不知道的。”
说罢又向载泽一拱手道:“载二爷,我这敝友一切拜托,请恕过小弟先回去回咱们二爷复命了。”
载泽笑道:“魏二爷,您怎么说起这话来?李大爷是您的朋友,难道我就不能也交交吗?您尽管回府复命去,这里的事算全交给我啦。”
李飞龙连忙向二人谢了又谢,然后才别过魏景耀,跟着裁泽一同向后园走去,一直到红香小榭门院外,载泽高叫道:“荣嬷嬷,您快出来,你们来了稀客呢!”
那荣嬷嬷在院内闻声连忙跑出来道:“是谁在这儿大惊小怪的?李大奶奶正睡着呢,你嚷什么?”
载泽笑道:“是我,奉了王爷之命,送李大爷来见李大奶奶和大姑娘的。你以为你伺候着李大奶奶,就仗势欺人吗?须知我伺候的还是李大爷呢,咱们是一个对一个,你瞧着办吧。”
荣嬷嬷不禁脸上一红笑骂道:“谁仗势欺人?这是王爷吩咐的,不许人在这附近大声嚷叫,为的好让李大奶奶养伤,不信你只管问去,如果想嘴上不清不楚的乱占便宜,可别怪我揍了你的嘴巴再告诉你那宝贝哥哥去。”
说着又向李飞龙瞅了一眼道:“这位就是李大爷吗?咱们王爷已经当着大奶奶和大姑娘说过,只要您肯做官,就要给您一个护卫当咧。您要是当了护卫,可得管管这些混帐仔子,别让他们胡说八道。”
李飞龙闻言,不明荣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心中不知道该怎样招呼才合适,耳朵里最听得进的,是王爷要给他一个护卫做,不由有点手足无措,单膝一屈,竟请下安去,嘴里嗫嚅着道: “您……您……万安,给护卫我当……我……不敢当,只求你把我那……”
下面的话,竟有点期期艾艾说不出口来,只慌得荣嬷嬷连忙扶着道:“李大爷,您这么一来,不折煞我吗?”
说着,又忍着笑道:“您别慌,且等等儿,我这就给您回大奶奶去。”
说罢又瞪了载泽一眼,转身径去。载泽见状,要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向李飞龙道:“李大爷,这地方我是进不去的,现在暂且别过,少时见过大嫂,那荣嬷嬷自会差小厮送你出去,你要见我,只到大厅左边厢房里一问载泽载二爷,自会有人引你去的。”
说罢拱手掉头径去。李飞龙一个人站在院落外面,半晌。忽见玉英像一只蝴蝶也似的从里面赶将出来高叫道:“大哥,你是几时来的?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李飞龙一看,只见她头上挽着一个大髻子,齐眉剪着一道刘海短发,上身穿着一件月白绣花银鼠短袄,下面月白绣花裙子,脸上更加显得丰满洁白,再一细看簪珥环铛无不应有尽有,简直是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还有旧日模样,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
玉英见状不禁笑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只管看着我?嫂子因为伤后怕风,加件衣裳,这就出来咧。”
正说着,遥见院落里又走出一个少妇来,但见她,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织金金银坎斗篷,内衬玫瑰紫袄裙,满头珠翠,一身珠光宝气。起初李飞龙,还当是一位王妃命妇,再一细看,却是桂香,脸上不但毫无伤病之状,而且在雍容华贵之中,更加显得艳丽异常,不禁有点踌躇不前,连认也不敢认,转是桂香先笑道:“你这人,既是王爷教你来看我和妹妹,为什么不进去,老站在这里?对不起,我伤势才好,却不能久在西北风里和你耗着咧。”
李飞龙才如梦方醒似的,跟着姑嫂两人进了院落,在明间里坐下,侍婢献上茶来,玉英又笑道;“大哥,你今天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似的,为什么见了我和嫂嫂反拘束起来?”
桂香看了他一眼道:“姑娘,你哪里知道?别看你哥哥什么都来得,他就是上不得台盘,如今一到北京城里来,这儿又是王府,他能不怯场吗?”
说着,也掩口葫芦一笑道:“喂,当着你妹妹,我这话对吗?”
李飞龙神魂稍定,不禁脸上有点讪讪的道:“你们哪里知道,我今天一天,和做梦一样,简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有点失魂落魄,要不然能这样吗?”
说罢便将夜探云家堡,被擒释放来京的话说了。桂香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云小姐连我都不是对手,你为什么跑去跟她递起爪儿来?要不是人家肯积德行好把你放了,空把性命丢了,我和你妹妹还不知道呢!”
李飞龙脸上一红,又把来京遇见郝四,被魏景耀寻着的话说了。
桂香不禁秀眉一扬道:“这奴才真该万死,我明儿个非告诉王爷,要他的脑袋不可。”
李飞龙闻言一怔道:“算了,这是小事一端,他已被我揍了两个嘴巴咧。”
说着又把到年府见年二爷和见王爷的话说了。
桂香笑得格格道:“像你这样的人,也得这样整治一下才行,这还是王爷为人仁厚,要是我那就非先打烂半截不可。”
李飞龙不禁又是一怔道:“这是什么缘故?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触犯了王爷吗?”
桂香笑道:“你这混虫,怎么一点高低轻重全不知道?凭你那两个兄弟一再的行刺他,人家能不动怒吗?再说你自己也想想看,你在开封郑州一带做的事,该砍几个脑袋才够?这能怨得王爷训斥你吗?老实说,王爷这一次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有十个脑袋也砍了,还能这样客气吗?”
说罢,又掩口一笑道:“你如果一到这北京城里来,悄悄的,先到年二爷府上去,托个人来和我说一声,不也好些?这么自不量力,凭这脑袋就敢见王爷呢?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玉英也道:“大哥,你这一次总算有了改邪归正的机会,如果侥幸弄到一官半职,以后可别再胡来咧。要不然也对不起大嫂和我跟着受这一重磨难。”
正说着,那荣嬷嬷又笑着从外面走来道:“王爷因为李大爷从远道而来,已经特为赏下一桌酒席来,请大奶奶大姑娘陪着多喝一杯,替李大爷洗尘。并且说,这是您一家欢聚的团圆酒,所以外人也不便来奉陪咧!”
桂香不禁笑道:“啊呀,王爷不降罪也就罢了,为什么又赏起酒席来?这真太不敢当咧。”
说着又向荣嬷嬷道:“那么就劳您驾先给我们谢谢王爷,等见面时再磕头吧!”
荣嬷嬷看着李飞龙一笑道:“王爷还不是看着您李大奶奶的面子,要不然他老人家能赏这么大的脸吗?”
桂香更加得意,也看着李飞龙一笑道:“你瞧吧,你那两个混蛋的兄弟,赶着人家行刺,几乎闹个白刀子进口红刀子出,人家不但一点没有降罪,老婆妹子全给你养着,穿的吃的哪一项不是上上的东西?你一来了,又就赏下酒席来,这恩惠,你将来怎样报答,自己瞧着办吧。”
荣嬷嬷笑道:“大奶奶怎么说起这话来?难道咱们王爷留您姑嫂住这么几天,送点穿的戴的,就为了要李大爷报答吗?”
桂香蓦地里脸色一沉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王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要咱们报答什么?不过是个人总该有一份人心,王爷这样待我们,我们一家能说是就这么过去吗?”
玉英也道:“王爷待我们真是天高地厚之恩,说什么我们一家三口将来也非报答不可,虽说他老人家决不会用着我们,我们自己总不能忘了。”
李飞龙见状,忽然想起早上郝四的话,不由满腹狐疑,但当着荣嬷嬷和侍婢又不好问得,只得也道:“知恩报恩,那是一定的道理,我李飞龙既蒙王爷这样恩遇,焉有不报之理?”
荣嬷嬷见他夫妻兄妹一家三口坐着谈天,深恐自己在场反有不便,笑了笑,便又避出去。不一会酒席送来,三人筵罢,李飞龙始终心中有点放心不下,几次要问,又不便启齿,桂香已经看出一点来,忙笑向玉英道:“妹妹,你在外间坐一会儿,我和你哥哥,说两句话就来。”
说着向李飞龙使眼色,便向里间走去,李飞龙正巴不得有这一个机会,把心中藏着的话,问个明白,便也跟了进去。一到内间,看见铺陈愈加富丽,床帐无一不佳,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薰人欲醉,心中更加忐忑不已。看着桂香忙低声道:“你……你和王爷已经有过交情吗?”
桂香脸色一沉双眉一竖道:“你胡说什么?老娘虽然嫁的是一个飞贼,确也拳头上站得人,胳膊上跑得马,是个格登登、响当当的好朋友,你怎么疑惑到这个上去?你冤枉我不要紧,不也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吗?”缺一页下什么弥天大罪,怎会落到我们头上来?这如何是好呢?”
桂香道:“这个我也不知详细,王爷在极高兴的时候也不过只告诉我这一点点,还吩咐不许对人说呢。不过他曾经对我说过,我们如能把这个事办妥了,他一定给你一个护卫当倒是真的。”
李飞龙沉吟半晌道:“真的他要给我一个护卫当吗?适才载泽载总管和这里的荣嬷嬷全说过了,便那年府的魏二爷早上也说过,我还当他们开玩笑咧。”
桂香笑道:“这是王爷亲口允过我的,还能假吗?”
李飞龙见桂香时喜时嗔的样儿,又真有王府护卫可当,四顾无人,不禁乐极忘形,跳起来抱着桂香在腮上重重的啃了两口笑道:“这一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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