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红衣喇嘛笑道:“你二人这话还算老实,不过我现在当着王爷要差你们去立一件大功,对面却正是一个江湖能手,如以你二人平日功夫绝无取胜之理,所以先把你二人找来,赏你们每人一粒灵丹,吃下去,包管身轻力大,手到擒来。”
说着取过那两粒阿几酥丸,每人一粒,立迫着吃下去。
费虎哈胜因允祀对那红衣喇嘛一向极为崇敬,平常有时又能为人治病,也颇见效,哪知厉害,连忙遵命吃下去,正要问王爷和法王有何差遣,那红衣喇嘛,猛然把手向窗外一指道:“来人已经伏在窗外檐下,你二人火速前往擒拿,不可延迟。”
费虎哈胜闻言,各自掣刀在手,飞步退出房外,便向窗下而来,桂香绷在檐下听得分明,不禁大惊失色,幸喜费哈两人均未穿窗而出,须从明间绕出来略容辗转,连忙一个紫燕穿帘,纵落院中掣出兵刃,撮口一打胡哨,便纵向房上。那费虎人一到那院落里,药性也渐渐发作,一见眼前黑影一闪,敌人已经上房逃走,忙一转身,将刀护住头脸,也纵上房来,那起落之势,竟比平日轻快多了,不由高兴,大喝一声道:“大胆匪类,竟敢来王府窥探,还不束手就缚吗?”
喝着,手挺短刀,便向桂香砍来。桂香一见来人身手矫捷,更加着忙,连忙举刃相迎。中凤藏身鸱角后面,也连忙取了一柄柳叶飞刀在手,纤手一扬,低喝一声:“无知蠢物,还不与我滚下去!”
只见寒光一闪那一刀正打在费虎琵琶骨上。桂香心方一喜,谁知费虎虽中飞刀,却毫不在意,和没受伤一样,手中短刀仍逼过来,两把刀磕个正着,呛啷—声,桂香不禁右手震麻,那口刀几乎脱手飞去,这种硬砍硬斫的手法是稍习武技决不会有的事。桂香不由更加惊异,连忙一闪身窜过一边,再看自己的刀已经缺了一个大口子,但不容喘息,那费虎又挥刀砍来,简直疯狂一样,但刀起带风,力大无穷。哪敢再去接招,忙又纵过一边,避开来势。中凤也打出第二口飞刀一下插在费虎胁下。如依常理,人决受不往,但费虎仍然若无其事,也不追寻发刀之人,仍挥刀向桂香赶去。这一来,不但桂香骇然,便连中凤也莫名其妙。这个敌人何以竟似铁汉一般,忙将那口未发飞刀藏好,越过鸱角,一挺手中宝剑赶来。忽听院落里大吼一声,又窜上一个莽汉,那个来势便如僵尸一样,竟是直挺挺窜上来,房檐上的瓦片登时碎了一大片,简直不像夜行人的身法。中凤心方暗笑,凭这种人,居然敢上房和人动手岂非怪事,谁知那哈胜因为出来较迟,药性发作更厉害,心智已经全模糊,只知见人就砍,更绝无手法可言,闷声不响,一举手便挥刀砍来。中凤哪容他砍到,娇躯略闪,便将来势避过,心因来人太笨,不愿下手伤他,又觑准他只凭一股盛气纵来,下盘一点不稳,趁着闪避之际,抬起腿来,在他胯骨上轻轻一点,只听咕咚一声,人便倒裁下房去。再看费虎时,已将桂香逼向屋角,但脚步也越加沉重,踹得那房上的瓦克喳直响,桂香却一招也不敢接,只一味闪避着。下面已经锣声大起,不由一个箭步,窜向费虎身后,照着对待哈胜的方法,一抬腿将他又踢下去。中凤掉头再看时,那哈胜刀已撒手扔去,却在院落里,张着二只空手,仍作攫扑之势,似在逐人,忙向桂香低声道:“大嫂快走,这其中虽有蹊跷,我们却无法再逗留了。”
桂香见赛虎被打落,娇喘道:“这其中蹊跷我全知道,今天如非您同来,我便算完了咧。”
说着,仍从屋上一路向府外窜去,中凤一见桂香喘息不已,惟恐有失,连忙贴身随着,遥见府中一片锣声和喧嚷之中,夹着无数灯球火把蜂拥而来,只西北角灯球稍稀,似乎有一点空隙,连忙一扯桂香,直向西北角绕了过去。才纵过两重院落,眼看离开围墙已经不远,一路更无阻碍,后面人声虽然嘈杂,也未见上房追来。两人心方一宽,猛见围墙下面,一条黑影,便似弩箭一般,直扑过来。中凤眼快,一见来的是只高大猿猴,看去浑身漆黑,差不多有十五六岁孩子那么大,两只碧眼闪闪生光,那一只利爪便似钢钩一般,一面一抡宝剑抢在前面迎敌,一面向桂香低声道:“大嫂仔细,马猴来了。”
桂香也忙做准备,那只马猴一窜上房来,便直向中凤扑去。中凤并不闪避,只就着来势,挥刀向上一迎,打算趁来势,一下将他两只前爪削去。谁知那马猴,竟非常灵慧,一见中凤手中宝刀迎来,立收住扑势,双爪一缩纵落一边,一伸右爪转向侧面,来夺宝刀。中凤冷不防一个畜生竟有此巧着,几被抓着手臂,慌忙向后退出半步,用剑护着右臂,再向着马猴爪上迎去。那猴子见一下又未抓中,一撤右爪,身子一侧,左爪又来取中凤双目。中凤乘势纤手一转,叶底泛花,又向那马猴左爪上挥去。那猴子竟无惧怯,左爪又自撤回,吱吱连叫,一下倒纵出去六七尺远,却不退走,仍旧拦住去路。中凤大怒,猛然纵起,挥剑赶去,忽听身后桂香低叫道:“云小姐留神,下面又上来一只畜生咧!”
连忙扭头看时,果然另一只马猴又向身后扑来,那一只竟是腾身而起,前后四爪齐施,只这一掉头工夫,离开脑背之间,只有尺余远近,闪避已是不及,忙将身子一挫,使出—个大脱袍架式,就势一转,一剑挥去,那后窜上的原是一只雄猴,来势极猛。却无法收住,一下挥个正着,只听得惨嗥一声齐腰砍成两段,直向房下落去。那先上的一只雌猴,坐在那里原是绣敌之计,一见雄猴被杀,不由厉叫一声掩面逃去。中凤连忙向桂香一打招呼,上了围墙,直向府外民房窜去。幸喜出府以后,并未有人追下来,两人脱险,一路飞纵出去老远,方才停住脚,窜落在一条小胡同内少歇。桂香喘息略定,不禁苦笑道:“我到底不行咧,万想不到,在这北京城初出手便丢此大人,以后真不敢妄动了。”
说着,忙将见闻一说,中凤不禁大惊道:“原来那红衣喇嘛,用的竟是这种该死的毒药,那今天我们真算是侥天之幸咧。如非我冷眼看出那个鬼东西下盘不固,将他们踢了下去,真一味死拼下去,那是越打越厉害,除非将他脑袋或者两腿砍去,才肯罢手,否则便不堪设想了。”
桂香忙问道:“那阿几酥丸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一吃下去便有这等厉害,连您这飞刀打在身上全不觉得呢?”
中凤吐舌道:“这是蒙古秘制毒药,只一吃下去立刻兴发如狂,和人拼斗不死不止,只不伤中要害,连疼痛全不觉得。在元顺帝时,曾用以抵抗过一次明兵,开平王常遇春因此吃过大亏。但是这种东西只一用上,绝无解救,死状之惨,更令人不忍卒睹。第一次人不知厉害勉强吃了下去,第二更无人再肯上当了,所以当时没有能再用下去,想不到这红衣喇嘛,竟把这种毒药教两个无知的护院把式吃了来对付我们,这真歹毒极了。”
接着又笑道:“不过那两个该死的东西,被我踢下房去以后,一时决不会死,神智一昏,便不分敌我见人即拼,也够他们受的咧。”
桂香道:“怪道他上来一刀便几乎将我的刀磕飞咧,原来是这种毒药所使,那就难怪了。”
说着又向中凤道:“时候不早,您先请回去对王爷说一下,我不送了,今后如能出去我必定到您那儿去看望,也许明天又见,恕我不便邀您到我那儿去了。”
说罢便告辞径回十四王府,中凤也仍从房上回到雍王府去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允禵虽然让桂香去允祀府中探听,心实惴惴不安,自从二鼓以后,便在花厅上和程子云两人一面吃着酒,一面下着棋,正等着回音。看看三更已过,仍不见人回来,不禁全有点心下忐忑不已。先是允禵道:“怎么她一去老不回来咧,不要在六阿哥府中出了事吧?”
程子云却拈着棋子摇头道:“关于这一点,王爷倒可放心,以俺知道,六阿哥府中并无能手,最多不过两只马猴,她足可料理得,即使出点事,也决不会便失陷下去。”
说着又一看左右道:“你们有人看见李飞龙没有?”
那福宁恰好侍立一旁,忙答道:“您是问李包衣吗?他方才吃了几杯酒,已经睡咧。”
允禵方说:“蠢才,真是该死,怎么竟睡咧?”
程子云却笑道:“这倒难怪,他老婆今夜去六阿哥处探访消息,事前只王爷知道,如果那张桂香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咧?俺所以要问看见他没有,也就是不放心那妇人太伶俐了,其实与他无关。”
允禵笑道:“怎么老夫子对这女人老不放心,难道凭她真敢当奸细不成?”
程子云摇头笑道:“非也,圣人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女子已经难养,何况她又是一个极伶俐而精干的女人咧!所以俺就不得不加以防范了。”
正说着,忽听得檐际微风飒然,桂香已经窜了进来笑道:“程师爷,您好哇,原来横说竖说到底还是对我不放心,那有什么法子咧?”
接着又向允禵笑道:“王爷,托您的洪福,我已回来咧。不过,那六王爷府里,却没有程师爷说的那么平常,我今天如若不是靠了王爷的洪福,丢人不算,还真回不来咧。”
允禵不由大惊道:“难道这一次,你又在哪里遇上能手不成?”
桂香看了程子云一眼道:“那府里能人是没有,可有一个极厉害的东西,可惜我们程师爷竟没有能算出来,以致我便几乎把这条小命儿送在那里呢!”
程子云笑道:“你是说的那对马猴吗?那也拦不了你呀,俺怎么又料错咧?”
桂香道:“马猴倒是真的拦不了我,已经被我宰了一个咧。不过红衣喇嘛竟用阿几酥丸让两个护院吃了来对付我,您能料到么?”
程子云不禁啪的一声放下棋子,把鼻上大玳瑁边墨晶眼镜一推道:“你说什么?那红衣喇嘛竟来这一手吗?那我更料事如神了。”
说着又向允禵道:“王爷,李大嫂今晚真不虚此行,只这一个消息便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咧,这事早已在俺料算之中,这才叫诸葛之所以为亮咧!”
桂香不由又瞪了他一眼道:“吓,原来您早已料定,存心要让我把小命儿送掉咧。您既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也有个计算防备?这个道理,我们倒得当着王爷来说说咧!”
程子云又把手指头在空中划了个圈儿笑道:“非也,凭俺焉有存心让大嫂去送命之理?俺说料事如神这句话,是另有所指的,不信您只问一问王爷便明白了。”
说着又向允禵道:“王爷,俺不早对您说过了,那太子的疯狂症侯,决非魇魔之术有灵,一定是一种可以致狂疾的秘药所致吗?如今由李大嫂目睹身受的事来说,已经足可证明俺的话没有猜错咧。这阿几酥丸不就是个令人发疯狂的东西吗?我相信太子的病一定就是被人用这种药毒的。”
允禵道:“这阿几酥丸又是什么东西,怎么李大嫂说是几乎把命送掉,你又说是太子的疯狂也在这个上面,我倒越听越糊涂呢!”
桂香忙把去六王府的经过,只瞒着中凤同去相助的话,其余全说了,又将阿几酥丸的作用也说了。允禵吐舌道:“一个药丸就这等厉害吗?照这样一说,这太子的病,一定是六阿哥害的,已经毫无疑义了。不过你去窥探也是上不得奏折的事,如何才能表明皇上,让他知道这件事是六阿哥做的呢?”
程子云大笑道:“王爷,您也疯了吗?这件事依俺说,只咱们能知道,便与王爷有利,却不必让皇上知道咧。”
允禵不禁愕然道:“此话怎讲?我们既然能抓到这样的好把柄,为什么不去奏明父皇,也报复六阿哥一下呢?”
程子云又大笑道:“您当真打算把此事奏明皇上吗?那俺明天就卷铺盖回去咧。”
允禵不禁又是一怔道:“这又为了什么咧?”
程子云笑道:“如果您真的把此事奏明皇上,万一皇上一查,真的不错,太子的病霍然而愈,将来这个储君您还有份吗?俺程子云又何必老待在这里陪着您吃酒下棋呢?”
允禵这才恍然大悟道:“老夫子言之有理,不过这事如何应付才好呢?难道那六阿哥在父皇面前捣我一阵鬼,累我挨上一顿申斥,就这样罢了不成?”
程子云一晃脑袋,差点没有把那付大玳瑁眼镜摔掉,一面用手扶好,一面笑道:“王爷如依俺之见,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于此事,目前不妨把气量放大一点,索性和六阿哥打成一片,让他先去收拾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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