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野马无情刀





  幸而他们不知道“半匹狼”近在咫尺,否则去问他的话,一定把这个地洞翻出来。
  王筱蝉是不是“小秘密”呢?
  亚马的心忽然阵阵剧痛,连伤痛亦一齐发作。
  “小秘密”不是王筱蝉,亚马又会怎样想呢?
  现在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拼命熬下去,直到监视网撤走,才出去想法子医治伤势……
  另一条路是提聚残余内力,震断心脉,永远埋骨于此!
  这条路有个好处,端木通以及其他许多想杀死他的人,都会如芒在背寝食不安,至少有好几年使他们睡不安席……
  至于第一条路,确实困难重重,首先这监视网何时方撤走?一天?两天?或者十天?八天?他绝对熬不了那么久……
  其次就算逃了出去,就算他自己会医治,但没有最好的药亦是徒然!
  第三,就算有最好的药,也还要有安静、舒适、温暖的地方休养,最少也要五天、十天,多则个把月也说不定。
  漫漫长夜,无边的黑暗……
  其实白天对他说来也是黑暗如故,寒冷孤寂,以及前途茫茫……
  他捏紧拳头,咬牙忍受着胸中的疼痛……
  “命运”对待他向来十分严酷,但无数灾难危险都过去了,这一回结局如何呢?
  会不会被“命运”打倒?为甚么这许多事,爱情、仇杀等,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对何不欢说的话:“从现在起,为你自己活着,为我活着!”
  她当时能在重伤垂危之际,因这句话而奋力突围逃出,后来她承认是为我活着。
  而现在,我又是为谁而活着?
  ……纵然不能长相聚,也要长相忆;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晴朗天空,灿烂阳光,使山寺附近的枫树林仿佛比平时还要红些,空气中含着浓浓秋意,弥漫着大地,山寺平添无限萧索寂寞……
  “善护寺”本来香客不多,但从昨天中午开始到今天中午为止,都陆陆续续来过许多拨人……
  全寺最忙碌的就是小沙弥智空,因为每一拨人巡视过全寺,表面上仍有烧香礼拜,最后总要找到智空谈一谈那个年轻,有刀疤的,络腮胡子的年轻人。
  智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但从开始就一口咬定一种说法,很生动亦很简单,但秦老员外儿媳妇之事却只字不提,以免有损好人家妇女的名誉。
  他后来干脆坐在寺后那座亭子,免得每次都要带人跑来看一看。
  一阵步声传来,智空连眼睛也懒得睁开,反正一定又是有人来查问亚马这件事。
  但那阵步声虽是停于亭内很靠近他,却老半天没有言语。
  智空睁眼一瞧,反而为之失笑,起身道:“师兄请坐,从哪儿来的?”
  原来是一个很年轻,样貌很端正清秀的和尚,智空一望之下就很有好感,这种风采气度,以及雍容慈悲的味道,才真正是佛门中人。
  他那诚恳纯真笑容,更使人增加好感,说道:“不远,从嵩山少林寺来的,我叫无心,你是不是智空师兄?”
  智空叹口气,道:“为甚么你也是那些人之一呢?”
  无心和尚道:“这就是‘三世业力’之故,你想想看,我二十年未出过山门一步,当然更不认识甚么亚马、野马……可是我师兄吩咐我走一趟,我有甚么法子呢?你以为我不想安安静静在寺里修行么?”
  智空露出同情之色,道:“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业力,这就是业力,做成一条命运之路让你走,直到获求解脱涅盘,也未见得能摆脱得业力的左右。”
  无心和尚道:“你想得很多、很深……你是不是时时想这些问题?”
  智空道:“是呀,若不是想通想透,我怎会出家呢?”
  无心和尚道:“不过我目前却要找亚马,我非尽快找到他不可……”
  智空道:“很多人都想第一个找到他,甚至有女的,很年轻漂亮的一个邝夫人……她为何也要找亚马呢?亚马究竟是甚么人?”
  无心和尚道:“亚马有个外号叫做‘江湖野马’,是个杀人专家,有银子就可雇用他杀死任何人,没有人告诉你?”
  智空道:“有,但你说的我才相信,因为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可怕的人。”
  无心和尚道:“可能我们出家人对一切看法与常人有点不同吧,总之我心中亦有你那种感觉呢……”
  智空又惊又喜,道:“如果你亦有这种感觉,请你相信我,他必定不是冷血的人。”
  无心和尚道:“我从未见过他,所以不能肯定你说的对或是不对……”
  智空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或是不对。”
  无心和尚道:“但是奇怪,为甚么我也感觉你是对的……”
  智空很高兴,道:“我是对的么?”
  无心和街道:“事实上据我所知,他的确杀死过不少人,大部分是著名的武林高手,所以他的仇家都很厉害……至少我们少林寺也要对付他呢!”
  智空喃喃道:“他不会是冷血的人,如果他杀很多很多人,一定有原因,却不是冷血……”
  他们又谈了一阵,无心和尚才辞别,并且留下住址,以便有事可以联络。
  之后又有两拨人来找智空问东问西……
  智空根本不知这些人的来路,亦不想知道……
  总之他在暮色中回到自己禅房时,已疲倦不堪……
  智空拿了面巾、木盆出去,洗抹之后再回到房中,准备好好睡一会。
  明天一透早他还要起来做功课,他该把烦乱的心尽可能平静下来。
  但他不但不能静心,甚至连躺下来也不行,因为床上已经有一个人,而此人一望而知就是“江湖野马”亚马。
  亚马很狼狈、很可怜,面色憔悴苍白,头发全身都有泥上沾染。
  智空低念一声“阿弥陀佛”伸手摸摸他面庞,发觉还温暖未死,才放下心。
  这时亚马睁开眼,声音微弱,道:“你帮我?还是赶我?”
  智空感觉得出这句话含有逼人傲气,他很奇怪为甚么亚马到这等地步景况,还高傲得出来?
  他道:“我当然帮你,我甚么话都没说,特别是秦家儿媳妇之事。”
  亚马竟展齿一笑,道:“给我一点开水,我又要服药了。”
  智空连忙倒杯水给他,道:“你生病了?要不要找大夫?”
  亚马道:“不是生病,是被人打伤,普通大夫治不好这种内伤。”
  智空道:“你自己的药行吗?”
  亚马说道:“也不行,只能称稍压制一下伤势,恢复一点气力,唉……我饿死啦……”
  这个人身有严重内伤而又会觉得肚子饿,智空很想不通这道理,他匆匆出去弄几个馒头一点咸菜回来,亚马居然一下子就吃个精光大吉。
  然后他又去提了一桶水进来,道:“你也该洗一洗……”
  智空最后下一个评语,道:“你的确跟我不同,跟别人亦不一样,你是婆娑世界上另一种特别的人……”
  亚马道:“这两天谁来找过你?”
  智空一五一十、简单扼要告诉他,最后道:“你惹那么多人都不要紧,却不该跟那啵蛉嘶蚴呛蜕倭炙陆岢穑 ?br />   亚马道:“你知不道啵蛉耸呛蔚壤赐罚俊?br />   智空只好摇头,道:“无心师兄没提及。”
  亚马道:“她一定是邝魁元的妻子,而邝魁元便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扬州邝家’的长子嫡孙……邝家在武林势力之大,恐怕跟少林、全真教都不相上下。”
  他停歇一下,又道:“邝魁元是去年端午节被我杀死的。”
  智空倒抽一口冷气,道:“那么他的未亡人找你报仇,岂不是天公地道之事?”
  亚马道:“当然啦,不过单单邝夫人还不行,所以她把大江南北四大高手之一的‘乾坤笔’李开先也请了来……我本来想不透为甚么李开先肯出马,原来是扬州邝家找他。”
  智空横下心肠索性多问一点,道:“那么少林寺呢?全真教派呢?”
  亚马道:“反正他们都有人被我杀死,而且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
  智空垂头寻思半晌,忽然道:“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帮你,我为甚么要帮一个满身血债的杀人凶手?”
  亚马立刻闭上眼睛,道:“好了,别说了,我得先洗洗,再好好睡一觉……”
  智空走出房间,关住门,还加上一把锁……
  这个原来是杀手之王的秦老员外,虽然年逾六旬,但全身的肌肉皮肤以及面庞五官,都有如中年人,甚至比中年人还强健年轻。
  王筱蝉看得见自己全身雪白肌肤,尤其是碰触磨擦到他毛茸茸的胸部和健壮的双腿时,更感觉自己身体的嫩滑。
  她望着自己右手无名指那只翡翠戒指,暗中叹一口气……
  其实只要她转过戒指左侧,就会有一支细如牛毛,却淬有剧毒的钢针伸出……
  只要轻轻一刺,就算是一条牛也立刻全身僵硬而死亡!
  死亡之前任何动作都绝对不会有!
  所以王筱蝉想刺死仇人的话,真是比吃豆腐还容易,但她为何不动手?
  她从未见过如此壮健的人,更未见过如此风趣博闻的人,与他在一起简直只有轻松愉快而绝对不闷,尤其是昨夜她装得很有醉意,也像现在一样赤条条,一丝不挂,但秦烈居然一上床就呼呼大睡……
  虽然半夜也有搂住她,缠着她,却没有真个侵犯她……
  她甚至看不出他有侵犯她的意图。
  今夜两人都没有喝酒,秦烈依然一上床就闭目大睡,不过王筱蝉却发现他的秘密,原来在他上床之前,已经在秘室外面的一间卧室,一连“玩”了三个姬妾。
  这正是“一枝浓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她便是一枝浓艳,现在枉自为了别人的云雨巫山而断肠,而辗转不寐。
  但如果秦烈侵犯她,她戒指上那支毒针岂不是早已刺入他任何一处肌肤之内?他岂不是已变成一具死尸?
  究竟她希望他要侵犯她?抑或不希望?
  秦烈坚实粗壮的胳臂,忽然落在她挺耸乳房上,王筱蝉居然觉得很舒服,甚至蜷缩入他怀中……
  而她亦不知何时轻轻抚着他胸口的黑毛,一只手也伸过去扳缠住那男人身体……
  她并没有忘记曾经亲眼目睹这个男人强奸母亲的全部过程……
  母亲从挣扎,抗拒,抵死不从,到紧紧缠住他,欢愉呻吟,欲死欲仙……
  但是事后,她却发现母亲死了,连只六岁的弟弟也被杀了……
  但为甚么她心中的感觉如此奇怪?她居然全无仇恨,反而很想奉承他,任他为所欲为?
  爱恨本应分明,但为甚么事实并非如此?她为甚么一丝一毫都不恨他?反而只感到他的魅力?只愿意承受他任何蹂躏?
  秦烈这时忽然醒了,睁开眼睛,说话时嘴巴居然没有睡过后的臭味。
  他道:“你为何睡不着?”
  王筱蝉把头钻入他胸膛,道:“我不知道。”
  秦烈将她抱紧,这是第一次于清醒有意识状态下抱往她,道:“从前……二十年前,有一个女人,很像你,像得不能再像。”
  他叹了口气,道:“我很爱她,却必须杀了她,因为那时我是职业杀手,有人花钱要我杀她……”
  他竟将她搂得紧了些,颤声道:“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我真该放弃杀手生涯,与她一起逃到天涯海角……”
  王筱蝉身子颤抖一下,她想起母亲……
  然后他的手伸来,抚摸她光滑细致的躯体……
  她的手也伸出去抚摸那壮健厚实的胸膛……
  秦烈突然道:“你还没有脱光……”
  王筱蝉惊讶得回答:“没有脱光?我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秦烈捏住她纤指,把戒指脱下来,声音更温柔道:“现在你才真正脱光……”
  亚马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伤痛中有噩梦连连……
  亚马的梦境中有谁?又是“小秘密”么?
  泪水从两颊不断流下,那只白嫩玉手温柔地替他拭泪,好柔滑、好香的手,保证可使天下男人心迷神醉……
  亚马伸手握住那滑嫩白细的手,牵过来在嘴上亲吻着……
  这只手竟突地抽走!
  亚马亦忽然清醒!
  他一醒就百分之百清醒,完全的冷静……
  所以他连眼珠也没有转动一下,就清楚知道此刻替他拭泪的纤手却绝非梦境,而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并且温香嫩滑得使人心软。
  问题只出在“香味”上,“小秘密”不是这种香味,所以亚马忽然恢复极端冷静清醒。
  她是谁?她怎能找得到此地?他是否认识我?
  认识包括“有仇”及“无仇”两种,她属于哪一种?
  是不是智空小和尚叫她来的?莫非她就是酷肖“小秘密”的那个秦家儿媳妇王筱蝉?
  但绝对不是,因为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