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江湖





  这还了得?秋千千的柳眉立即竖了起来! 
  可惜马跑得太快了,当秋千千大声喝骂时,那马上的骑士已听不见了。 
  马上的骑士身上穿着的是一袭价值千金的貂裘,手里拿着光华夺目的银枪。 
  这本不是一个穿貂裘的季节,要穿貂裘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但他却还是穿了。 
  这是一个喜欢显示自己的人,这从他的背影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把自己的身子挺得笔直,笔直得如一杆标枪。 
  事实上,骑着马的时候,总是微微弯曲着身子要好受一些。 
  秋千千气哼哼地望着远去的马,骂道:“急着去赶死吗?” 
  “不错,他就是去赶死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秋千千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才发觉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有人上前搭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是在她骂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 
  但主动向小姑娘搭讪的男人,通常总是多多少少地有点不怀好意,这一点谁都明白,但秋千千却不明白。 
  因为秋千千十七年来,在囚岛之外过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十七天! 
  所以听见有人同意她的观点,她便很满意,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要赶着去欢乐小楼。”说话者是一个不算难看的年轻人,可惜他眉心处的一颗红痣太煞风景,让他平添了不少脂粉气。 
  欢乐小楼?秋千千很吃惊。 
  她对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对“欢乐小楼”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段牧欢便是“欢乐小楼”的主人。所以,她接着问道:“为什么去‘欢乐小楼’就是赶着去送死?” 
  年轻小伙子见她被自己的话题吸引住了,不由很是高兴,他趁机向前跨了一步,方道:“因为他想去救段牧欢!” 
  这又让秋千千吃了一惊,从来只听说段牧欢救别人,还从来未听说段牧欢需要别人来救。 
  秋千千惊讶地道:“他的武功很高吗?” 
  如果武功不高而去救段牧欢,那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年轻人显然有些矛盾,他不愿在这种时候夸别人,但最终他还是说:“高。因为他就是‘铁城、银枪,铁银枪!” 
  铁银枪的武功当然高。铁家的枪法本就是武林一绝,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发挥的登峰造极,所以,他被人尊为武林四公子之一。 
  银枪、红月、白霜、玄雁。 
  他们四人,几乎已是年轻人的偶像。 
  他们不但出生名门家族,而且武功又高,更要命的是他们都是年轻而又英俊。秋千千当然听说过铁银枪。 
  那个年轻人不得已地说铁银枪的武功很高之后,接着便愉快地道:“不过,他的武功再高,也得死。” 
  秋千千实在厌恶他那副德性,但她还是问道:“为什么?” 
  她不得不问,因为此事与她爹的好友段牧欢有关系。 
  年轻人道:“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段牧欢,对吧?” 
  秋千千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年轻人道:“既然连段牧欢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他又如何救得了段牧欢?所以他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再看那个年轻人,却已弯下了腰,一脸的痛苦之色,脸色已是苍白了。 
  那“啪”的一声,自然是秋千千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捂着脸,而是捂着腰,只不过是因为秋千千同时在他腰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出手,把他弄傻了。 
  秋千千轻轻地道:“你在放屁!段牧欢怎么会要别人来救?”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现在她当然有了目标,她是沿着铁银枪所走的路走的,那儿当然是通向“欢乐小楼”。 
  剧痛把年轻人折腾得好久说不出话来。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如果秋千千听到的话,一定会吓了一大跳。 
  他喘着气说道:“段牧欢为……为什么不可要别人救?一个连……连莫入愁、伊忘忧都……都能杀了的人,为何不能杀……杀了段……段牧欢?” 
  当然,他没有说秋梦怒。此时,秋梦怒已死了,但他生活在孤岛上,他的死又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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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千走得当然不快,因为她不急。 
  她去“欢乐小楼”,并不是去救人,她深信段叔叔是不会要别人去救的。她去“欢乐小楼”,只是为了凑凑热闹而已。 
  一个武功不错的铁银枪赶到“欢乐小楼”救人,结果他却得死,无论怎么说,“欢乐小楼”都会因此而热闹一阵子。 
  反正,她本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 
  她走得这么慢,没想到最后还是赶上了铁银枪,赶上了策马飞驰的铁银枪。 
  铁银枪的马死了,而他的人却站在一棵树下,静立不动。 
  老远,秋千千就看到前边有两个人影在树下站着了,她并不在意,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等到离这棵大树只有十几丈远时,她才认出其中有一个是铁银枪。 
  另一个人的服饰也极为华贵——秋千千在十几丈远的地方,就已感觉到了这一点。 
  等她走近时,她已可看清这两个人了。 
  铁银枪高大,英俊,健康,年轻。 
  年轻人应该有的优点,他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 
  可惜年轻人常有的缺点,他也有了。 
  他的神情极为狂傲。 
  狂傲得连他的头永远要略略地上扬,他的下巴便高傲地仰着。 
  他的手中正握着那杆银枪。 
  银枪很亮,枪尖在阳光中泛着寒光,这使人一看过去,首先便被这点寒光所吸引。 
  连他的枪,都这么锋芒毕露。 
  站在他对面的人,脸色有点苍白,仿佛带着病容,但他的笑容很温和。 
  但他更傲。 
  他的傲气不那么显山露水,却仍是锋利地存在着,他的笑容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有点心不在焉的味道,仿佛在说:“是吗?” 
  他傲得都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了。 
  铁银枪便与他默默地面对面站着,从秋千千看到他们起,直到秋千千走到他们跟前。 
  “请留步!” 
  说话的是秋千千不认识的那位贵公子。 
  他没有在“请留步”之前加上“姑娘”两个字。 
  这当然有些不礼貌,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 
  而秋千千却未察觉这有何不妥。 
  她站住了——其实贵公子不叫她,她也会站住的。 
  无论是谁,看到两个人在大树下一言不发地对立着,都会有些惊讶的。 
  贵公子说道:“我要你为我们做一个证人。”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与人商议的意思,似乎他一提出要求来,别人就会答应。 
  因为他是白霜,任白霜! 
  江湖中的女子,听到任白霜的名字,连说话都会激动得发颤,何况是他亲口让你做一件事? 
  如果任白霜要让人去死,那么去死的女人一定不少,特别是像秋千千这样的十七岁的小姑娘。 
  但秋千千是个例外,因为她是秋千千。 
  她不认识任白霜,即使她认出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就是任白霜,她也是不会为此所动的。 
  任白霜傲,而秋千千何尝是个不傲的人呢? 
  如果两个人都那么傲,那要想把他们摆在一起,就像要把水火摆在一起那么困难。 





  第七章 水火难融
  秋千千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任白霜道:“因为我是任白霜。” 
  铁银枪也道:“因为我是铁银枪。” 
  江湖中的年轻女子如果能同时遇上这两个人,那一定已激动得浑身打颤了,别说是做证人,就是做新娘也愿意。 
  可惜,他们遇上了秋千千。 
  秋千千道:“不,因为我是秋千千。” 
  秋千千?任白霜、铁银枪两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猜出她是秋梦怒的女儿而吃惊,而是因为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一个从来无名的女子,凭什么拒绝他们的要求? 
  铁银枪吃惊地道:“你不想知道武林四公子中的银枪、白霜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这么问,语气却是清楚明白地道:“我才是真正的英雄!” 
  秋千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决斗?” 
  任白霜点了点头。 
  秋千千又道:“然后,由我把决斗结果告诉世人?” 
  铁银枪道:“不错,免得以后江湖中人怀疑我用了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手法杀了他。” 
  他也够狂的。 
  秋千千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该不是以命相搏吧?” 
  任白霜温柔地道:“为什么不是?我的剑一出鞘,便必定要见血,要么是敌人的,要么是自己的。” 
  说话中,他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剑,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剑很薄,但很华丽,剑如其人。 
  剑薄了,岂非更容易插入人的身体中? 
  秋千千惊讶地道:“你们不是被人并称为‘武林四公子’吗?” 
  任白霜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与他决斗。因为,我不习惯别人与我平起平坐。” 
  他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出一种如霜般的冷傲。 
  秋千千道:“你们被称为武林四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以将就那么长的时间,为何不再将就下去?就好像……好像两个并不合睦的夫妻,也可以过一辈子一样。” 
  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的不安,有的只是十七岁女孩的纯真率直,想说什么,便直言不讳。 
  任白霜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可以将就着,可惜他今天急着要去救段牧欢。” 
  秋千千吃了一惊,道:“这与救段牧欢又有什么关系?” 
  任白霜道:“我很自信,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的武功已高过段牧欢的地步。” 
  铁银枪道:“老一辈的人,总有被后人压过的一天。” 
  他的意思说他就是压过前人的那个后人。 
  任白霜道:“但我知道他去救段牧欢,自己便一定会死,他一死,那又有谁知道我与他的武功孰高孰低?” 
  秋千千道:“他要去救人,你却要找他决斗,那岂不是说你在助纣为……为……” 
  她知道的词还真不多。 
  任白霜温柔一笑,道:“助纣为虐。不会的,如果他胜了我,我自是还可以去救人,如果他胜不了我?……那他连我都胜不了,又如何去救‘四情剑侠’之一的段牧欢?” 
  秋千千点了点头。 
  任白霜接着道:“何况,他去救人,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江湖人知道他是武林四公子中最英勇的。” 
  秋千千叹了一口气,道:“仅仅就为了这些,你们就要拼去一条命?” 
  她实在想不明白。 
  任白霜也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中对名份的看重,就像女人对自己的贞节看得很重一样。为了贞节,女人可以去死,江湖中人也一样。” 
  秋千千道:“好吧,我答应你们。” 
  她的神色很无奈。 
  这两个人本来都可以好好地活着,现在却偏偏要死一个,她不能不有感慨。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说服他们的。 
  他们是钢铁的剑,只会折,不会弯曲。 
  任白霜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好证人,你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便听得“呛”的一声,他手中的那柄薄薄的剑已经出鞘,一股杀气立即在天地之间弥漫开来。 
  铁银枪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个人在强烈的阳光下,不得不做的动作一样。 
  他的枪尖开始缓缓地上扬。 
  天地之间的杀气更浓。 
  树上的枯叶开始飘落。 
  树叶落于他们的肩上、头上,但他们不会去掸。 
  此时,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是使他们送命的原因。 
  秋千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发现“武林四公子”并不是叫着玩的。 
  她这才明白她爹爹平日的教诲一直没错,以前她对自己的武功已自信得近乎自负。 
  一场生死决战,就要开始了。 
  却听得一声:“慢!” 
  说话的并不是秋千千,也不是任白霜,更不是铁银枪。 
  所以他们三人齐齐顺声望去。 
  他们看到大树之下竟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衣着很随便。 
  “随便”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不拘束的意思。 
  他身形英挺、瘦削、高大,随随便便地披着一件白得耀眼的长袍,一头黑发也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他的脸很年轻,轮廊极其分明,线条极为明显。 
  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