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马





  杜毅掀被子一骨碌爬了起来,道:“我的爷!别吓人了,我这不起来了么?”

  抓过衣裳往身上一技,道:“什么生意?”

  费独行沉声道:“我先告诉你,白总领班让人弄去了!”

  杜毅两眼一睁道:“怎么说?总领班……”

  费独行道:“小声点儿!”

  杜毅忙压低了话声道:“总领班让人弄去了,这是谁胆上长了毛,什么时候的事儿?”

  费独行道:“教匪!昨儿晚上。”

  杜毅脸色一变,脱口叫了一声:“教匪!”

  费独行把昨夜的事儿告诉了杜毅,还带上别业里的事儿,而且也全扣在教匪头上!

  杜毅听得掉了舌头:“乖乖!好大的胆子啊,耗子舔猫鼻梁骨,寿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看样子这趟他们来的人不少!”

  费独行道:“要少我一个人就对付了,还找你这个帮手,怎么样?说句话,愿不愿干?”

  “愿不愿干?”社毅叫着:“我求都怕求不着,别说上回赚了一笔,就是没赚我也会跟着你走,我的爷,我不跟你走跟谁走,中堂那儿……"费独行道:“我做事向来稳扎稳打,报过备了,中堂说这件事办成了,咱们就又给他露脸了,他是重重有赏。”

  杜毅一拍屁股蹦了三尺高,道:“那,我的爷,我怎么干?您吩咐吧!”

  费独行笑笑道:“容易!现在穿好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行!”杜毅一点头道:“就是上刀山,我也去!你等等。”

  他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裳,胡乱擦了把脸,被子没叠就跟费独行走了。

  入夜!

  就是昨夜费独行跟那黑衣人见面的时候!

  费独行一个人到了跟那黑衣人见面的地儿。

  没看见那该来的,却看见个不该来的!

  那是个挑挑儿的小贩,挑儿上有盏豆大的灯,穿身粗布衣裤,一顶破帽压得低低的,非走近看不清楚他的脸!

  费独行看了看他,想了想,然后就走了过去道:“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那小贩连头都没始:“做的就是这一晚上的生意,有你这一个主顾就够了,不希望多。”

  费独行道:“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我这个人一向很识时务。”

  那小贩点头道:“那你就往西去吧!二十丈外有人等你!”

  费独行转身就走,笔直往西!

  那小贩还在那儿,没动。

  到了二十丈外,黑忽忽的一片,什么也没看见,却听见一个话声传了过来道:“你要是姓费,就请这边儿来!”

  费独行抬眼一瞥,身左不远处一片树林前站着个黑影,他迈步走了过去,到近前看,那是个粗壮黑衣人!

  那粗壮黑衣人上前一打量他道:“你姓费?”

  费独行道:“我过来了,是不?”

  那粗壮黑衣人一点头,道:“说得是,东西带来了么?”

  费独行道:“我要把人赎回去,是不?可是我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粗壮黑衣人道:“没人让你不见兔子撒鹰,跟我来吧!”

  他转身进了那片树林子!

  费独行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跟了进去!

  他不相信教匪会派这么一个人对付他。

  再说!像这样的十个八个他也不在乎。

  那粗壮黑衣人在前带路,穿过了树林子,眼前一大片水,是“什刹海”,岸边停着一艘小船,那粗壮黑衣人一脚跨了上去,道:“上来吧!”

  费独行跟着上了小船。

  那粗壮黑衣人道:“坐下,坐稳了!”

  抓起桨就划,直往中间划去!

  费独行道:“可惜今儿晚上没月亮。”

  那粗壮黑衣人道:“月黑风高才是好时候。”

  费独行道:“你们喜欢月黑风高,我不喜欢,没有月亮就没有诗情画意。”

  那粗壮黑衣人道:“你不像是来赎票的。”

  费独行道:“你看我像干什么来的?”

  那粗壮黑衣人道:“你倒像是来逛什刹海的。”

  费独行笑笑道:“逛‘什刹海’我不会挑这没有月亮的晚上,我总不能哭丧着睑吧,哭丧着脸你们也不会分文不要的把人还给我,是不?”

  那粗壮黑衣人点点头道:“倒也挺有道理的,你会水么?”

  费独行道:“凑合!不精,不过这当地要是翻了船,淹死的是你不是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那粗壮黑衣人道:“我倒真想试试,可借上头没交待我这么干。”

  费独行道:“是么?那真是可惜。”

  那粗壮黑衣人没再说话,他操舟的手法很熟练,完全像个老手,小船很平稳地划过什刹海中央水面,直往对岸划去!

  费独行道:“常言道南船北马,你不是北六省地面上的吧?”

  那粗壮黑衣人道:“你没看错!我是江南人。”

  费独行道:“倒是南人北相啊?”

  那粗壮黑衣人没吭气儿。

  小船挺快的,没一会儿便到了岸,那粗壮黑衣人抬手一指,道:“一直走过去,自有人接你。”

  费独行跳上岸往前行去!走没多远,他看见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个人,一身黑衣戴一顶大帽,帽沿压得低低的,只听他道:“姓费的朋友么?”

  费独行道:“错不了的,也只我一个人,你们干什么费这么大事?”

  说话间他已行近马车。

  那大幅黑衣人当即跳上车辕道:“既然没错就请上车吧!”

  费独行上了马车,那大帽黑衣人抖缰挥鞭赶动马车驰去!

  费独行道:“有船有车,这一趟倒是挺舒服的。”

  只听那大帽黑衣人道:“费爷不认识我了吧?”

  资独行听得一怔,道:“尊驾是……”

  那大帽黑衣人道:“费爷忘了您曾救过的‘快马’张了?”

  费独行又复一怔道:“怎么?你是‘快马’张?”

  那大帽黑衣人笑道:“夜色浓,我是戴着大帽,您当然看不出来。”

  资独行定了定神道:“你不是跟着‘张家口’的何九爷……”

  那大帽黑衣人道:“何九爷已经没了,就是遭了这帮兔息子的毒手,整队骆驼的货全让他们抢了去!我要给九爷报仇,混进了他们里头,可是到现在斡新穹训兴氖郑煤翰坏腥硕唷

  费独行道:“这个我清楚,你可知道他们窝票的地方在哪儿?”

  “快马”张道:“不瞒您说,我不清楚,我在他们里头只是起码的小角色,我只是接您这一段,过去还有别的人。”

  费独行眉锋微皱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快马”张道:“费爷!我说句话您别生气,听说您现在和辈睿遄耪馕也辉赴锬魏蚊Γ还艺馓趺悄鹊模飧稣业没梗愿腊桑恐灰易龅玫健!?br />
  费独行道:“我身后跟的有人,可是这一换船换车,不知道他们跟上跟不上,我给你样东西你到换船的地方找他们去,只把他们带到待会儿你停车的地方就行了,行么?”

  “快马”张道:“这个我做得到,不过您答应我一件事。”

  费独行道:“把他们的头儿给你?”

  “快马”张道:“不错!反正您只要那位姑娘!”

  费独行道:“这样好不,我让你毙了他,我要尸首,我要他还有用!”

  “快马”张道:“那就这样,我剜走他一颗心,我要用他的心祭九爷去!”

  费独行一点头道:“行!就这么办。”

  “快马”张道:“您别再说话了,前头快到了。”

  费独行自腰间摸出一样东西,往“快马”张腰后一碰道:“这个你拿着。”

  “快马”张伸过来一只手接了过去!

  转眼工夫之后,“快马”张把马车停住了,只见车前站着两个黑衣人,昨儿晚上那瘦高黑衣人也在里头。

  费独行跳下马车含笑道:“没想到咱们在这儿碰面了。”

  费独行跳下车。“快马”张赶着马车走了!

  那瘦高黑衣人冷冷打量他一眼道:“你可真是信人啊?”

  费独行道:“我敢不来么?”

  那瘦高黑衣人道:“我是说只你一个人!”

  费独行耸耸肩道:“我带的有人,只可惜被你们换船换车给甩掉了。”

  那瘦高黑衣人道:“你这份镇定功夫让人佩服,别打哈哈了,东西带来了么?”

  费独行道:“都带来了!你们要两样,我带来了三样。”

  那瘦高黑衣人微愕道:“三样?”

  费独行指指自己道:“还有一个我。”

  那瘦高黑衣人又一怔,旋即阴阴一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趣人儿啊!”

  抬手从腰间取出一块黑布,道:“委曲你一下。”

  走过来就往费独行眼上蒙。

  费独行没躲,任他蒙上道:“这是干什么?”

  那瘦高黑衣人道:“我们还想在京里待一阵子,这你明白么?好在你会听风辨位,不怕我们暗算你。”

  费独行道:“这我倒不怕,恐怕你们的飘把子也不会让你们暗算我!他得防着你们把东西给吞没了。”

  这当儿那瘦高黑衣人已蒙好了费独行的眼睛,只听他冷笑一声道:“你比我们北天王想得还要周到。”

  这话说完,费独行听见了缓缓的马蹄声,心知又要骑马了。

  果然!只听那瘦高黑衣人道:“留神啦!我扶你上马!”

  他先让费独行抓着了缓绳,按着了马鞍,然后扶着费独行上了马。

  费独行刚坐稳,只听那瘦高黑衣人又遭:“坐好,要走了!”

  这句话刚说完,坐骑冲了出去!

  费独行伸手往腰间摸了一把,道:“不能跑慢点儿么?”

  身后有人说道:“你应该催快点儿才对!”

  不是那瘦高黑衣人的话声,显然在费独行身后的不是那瘦高黑衣人!

  费独行道:“我也想快,奈何我不比你们,我看不见,万一碰着什么摔下来……”

  只听那瘦高黑衣人在前头冷冷说道:“你放心!有看得见的带路,碰不着你的。”

  费独行道:“最好别让我摔下马来,我身上带着嘴玉权’跟‘水晶图’,这两样都是摔不得的东西。”

  那瘦高黑衣人冷哼一声,没说话。

  马行甚快,费独行高坐在雕鞍只觉一会儿左弯,一会儿右拐,单凭感受还真难记清路径!

  足足有一盏茶工夫,坐骑忽然停下来了,费独行凭他敏锐的听觉听出附近有不少人在走动,他心知已经到了地头,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到了么?”

  只听那瘦高黑衣人道:“到了,你下来吧!”

  费独行离鞍下马,脚一沾地,他立又说道:“可以把蒙眼的东西拿下来了么?”

  那瘦高黑衣人道:“可以了,拿下来吧!”

  费独行抬手解下了蒙眼黑巾,四下一看,只觉置身处是个谷地,两旁峰峦高耸,峭壁奇陡如削,谷壁上有不少黑忽忽的洞穴。

  身边站着十几二十个黑衣人,有的举着匣弩,有的举着一个黑黑的铁筒,正对面一前四后站着五个黑衣人,前面那黑衣人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矮矮的身材,但挺壮,跟条牛似的,浓眉大眼,狮鼻海口,绕腮一圈长短不齐的胡子,跟堆乱草似的,满脸的桀骜凶残,眉宇间一股子暴戾之气。

  那瘦高黑衣人原在他身前,如今离得他远远的,他身边只有骑着来的那匹马。

  这情形很明显,万一动起手来,“陪葬”的只是一匹牲口,这种情势对费独行自是大不利!

  可是费独行很平静,他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对面那中年壮汉冰冷说道:“不干什么,只是防着点儿你而已。”

  费独行道:“我是来赎票的,不是来搏杀的。”

  那中年壮汉冷笑道:“别反穿皮袄装老羊了,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

  费独行耸耸肩道:“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防你们,倒防起我来了。”

  “喇”地一声,一根短小的羽箭插在脚前,一名黑衣人冷冷说道:“对我们天王说话要客气点儿。”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这位就是天王,失敬、失敬!那真是太失敬了。”

  他冲那中年壮汉一抱拳!

  那中年壮汉冷笑一声道:“姓费的!咱们少来这一套吧,东西带来了没有?”

  费独行道:“我是来赎票的,岂有不把东西带来之理!”

  那中年壮汉道:“拿出来我看看。”

  费独行道:“可以,当然可以!”

  他探怀取出一个小包袱托在手里!

  那中年壮汉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