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菊儿纤指轻轻一戳她的面颊,笑骂道:“小妮子,整天价瞧着你倚在栏杆边想男人,今日可称了你的心愿了吧!”
莲儿撇嘴啐道:“那和尚一身臭气谁稀罕?你要,就送给你吧!”
菊儿笑道:“唉唷?好不要脸,那和尚是你的吗?你就要拿来送人了。”
莲儿顿足道:“好……你……你……”
笑着去搔菊儿胳肢,菊儿笑着告饶。
轿中人轻轻道:“好了,莫再闹了,事已办完,咱们也该回去啦!”
莲儿扭着腰肢,转身面对软轿,说道:“夫人,那冒牌和尚既然早已死心塌地的投在咱们门下,夫人你又何苦再对他来这一套呢?害得我……害得我身子脏了,又被菊儿这丫头取笑。”
轿中人缓缓道:“唉!这次真让你吃亏了,该怎么办呢?”
莲儿道:“怎么办……夫人真该好好补偿才是……”
菊儿笑道:“她既然那么想男人.夫人不如就赏给她个大男人吧!”
莲儿眼波横飞,轻轻媚笑说道:“别的男人我也不要.我只要……只要……”
轿中人道:“你要什么?只管说呀!”
莲儿道: “我只要像任无心那样的男人,又英俊、又聪明、武功又高……唉!要是有那样的男人陪着我、我再吃点亏也没关系了。”
她面上似笑非笑,凝目望着远方,似是任无心那潇洒英俊的身影,此刻便在她眼前。
软轿中默然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厉叱道:“跪下来!”
叱声中绝无丝毫暖意,莲儿身子一震,笑容突失,惶然跪倒,颤声道:“夫……夫人……”
轿中人厉声道:“菊儿,给我重重去打这妮子十掌!”
菊儿面色也被骇得铁青,垂首道:“是!”
身子一闪,掠到莲儿身前。
莲儿又惊又骇,惊呼道:“夫人……菊儿姐姐.你饶了莲儿吧!”
呼声凄恻婉转,端的惹人怜爱。
菊儿却似充耳不闻,铁青着脸,啪的一掌,掴在莲儿那吹弹得破的娇靥之上。
她方才虽与莲儿那般嬉笑,但此刻下手却绝不留情,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过,莲儿双颊已被打得又红又肿,哪里还有方才那如花颜色。
但她却也不敢闪避,直待十掌打过,忍不住痛哭着道:“菊儿姐姐……你—…你好狠……”
满面俱是泪痕,痛哭再也不是假的。
菊儿背转了脸,不去看她,冷冷道:“夫人之命,谁也不得违抗,夫人就是叫我杀了你,我便立刻抽刀将你杀死。”
莲儿身子一震,颤声道:“咱们姐妹间难道……难道就没有一分情感吗?”
轿中人冷冷接口道:“什么姐妹间的情感?我南宫世家门下,要的就是菊儿这样的人.只知听命行事,别的任何事都不能放在心上!”
莲儿仰面流泪道:“但莲儿也是什么话都听夫人的呀!夫人你为何……”
轿中人冷冷道:“我南宫世家门下,万万不能容有挟功自重的人,今日我之所以如此对付那姓殷的,只是为了要他完全失去自尊自重之心.要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昔日的功劳,永远像奴隶听命于我,他若随时随地要提起自己的功劳.时时刻刻要别人对他尊重,我还怎能驾驭于他?”
语声微顿,缓缓接口道:“我今日所以罚你,是因为你非但也来邀功求赏,而且问话大多,要知凡是我南宫世家门下,都得绝无条件的服从命令.绝不能要求解释,就是要你吃些粪便.你也得立刻去吃,万不能去问什么原因。”
莲儿听得身子不住颤抖,垂首道:“莲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轿中人语声稍和,缓缓道: “但今日虽然有过,亦非无功!我南宫世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回去之后对你自有一番赏赐!”
莲儿伏地拜道:“多谢夫人!”
轿中人叹了口气,道:“好,走吧!”
那几条抬轿之大汉,始终在一旁石像般木立不动,听得轿中人赏罚那般公平,行事那般威严,面上都不禁流露出钦佩尊敬之色。
此刻轿中人一声令下.黑衣大汉们立刻俯身抄起轿杆抬轿向西行去。
菊儿突然握住莲儿的手腕.微微—笑,道:“莲儿妹子,咱们走吧!”
伸手替莲儿拭去泪痕,抚着伤势,轻叹一声,道:“唉!打得好重……”
似是全然忘记莲儿面上的伤势,就是她这只手打的一般。
昔日那般温良柔顺的田秀铃,今日竟会变的如此工于心计,指挥若定,言词间忽然有如十万大军统帅般威严,又忽而有如慈母般温柔,对人临之以威,继之以惠,做事周详严密,信赏必罚……这种性格上的巨大变化,别人若非眼见.实是再也难以令人相信!
百维恍恍惚惚,直奔了盏茶时分.已可望见那死寂的村庄,头脑方自略为清醒,当下顿住脚步,取出那三道密封的锦囊。
只见第一封锦囊之上,写的是:“离此地约摸盏茶时分,经过一番急遽的奔驰之后,头脑才会清醒,才会念及这三封锦囊,取出观看,只要那时四下无人,便立刻将此封锦囊拆阅。”
百维还未看完这短短数十个字,心头已是怦怦跳动,苍白的面容,也泛上一阵羞红,似是突然被人发觉了隐私,猜中了心思一般,情不自禁.左右瞧了几眼。
风吹荒草,四野哪有人迹。
百维先是暗笑自己慌张,想了一想,方自大为惊叹,对那五夫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田秀铃能窥破他心意,倒也不难,但田秀铃竟能将他离开坟地后之情绪变化经过,预先一一说出,竟有如在场眼见一般,这种惊人的判断能力,怎能不叫百维口服心服?
过了半晌,百维方自寻了个较为隐僻之处,拆开锦囊。
只见一张素色薛涛笺上,写满了工整而娟秀的字迹,写的是:“任无心此人,猜疑之心颇重,尤其事已至此,必将对你事事都存下防范之心,是以你既在此逗留了两个时辰之多,回去后必将受到极为详细之盘问,你不妨尽量编造一些离奇诡异之原因.回答于他,任无心聪明过度,想到你如要说谎,必定会编造一些合情合理之原因,是以你说的越是荒诞离奇,他反而越发相信,必会绞尽脑汁,去思索这些荒诞离奇之事发生的原因,反而不会去细想别的,你便可安全渡过这一关。”
瞧到这里, 百维面上不禁泛起会心之微笑,只因他也是老奸巨猾,工于心计之人,是以对五夫人这锦囊中之妙处,深深了解。
略一寻思.继续瞧了下去,只见接着写道:“我使百代失踪,玄真疯狂,再令你如此做法,这一切只是为了要令任无心分心他顾,心志既不能集中,精神必是涣散,而事情变化,越来越出他意料之外,他苦心积劳之下,甚至会发疯也未可知。”
百维不禁暗叹忖道:“五夫人好狠的用心.竟连叫任无心死去,都嫌太便宜了他,莫非他两人之间,有什么怨恨不成?”
百维虽然心计深沉,却也再不会想到田秀铃对任无心之怨毒,竟是因爱而生。
“但那玄真却非真的玄真,发疯自然也是假的,他乃是本门门下一位内功极为深湛之高手,经二夫人易容改扮,其人不但装做逼真,而且能将气脉故意错乱,好教任无心再也诊断不出他是为了何种原因发疯.而任无心一心注意到他疯狂之事便不会留意到他是否伪装改扮的,是以你不妨在暗中与他联络,无论任何事,都可互相商量。”
瞧到这里,百维更不禁为之击节,暗叹忖道: “好妙的计,好高的手段!想不到五夫人年龄虽轻,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锦囊之中,还另有妙计,薛涛笺上, 下面接着写的是:“你受盘问之后,任无心还要大费苦心,去安排田家村那些人之去处,他身怀重任,自不能带着这些老弱一齐随行,但却又想不出有何地方可共这些人食住,那时便可毛遂自荐,对他说少室嵩山,有个少林下院,正是这些人最最理想的安身之所,仔无心必定大喜称善,你便可写封书信,令这些人投往嵩山,路上自有我南宫世家门下去收拾他们!”
另有一行字迹,写的特别明显,似是要百维特别注意,写的是:“你回去之后,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你,你便要立刻带着那玄真以及百护等四人,设法逃走,但走的也不要露痕迹为妙。”
看完这封书信, 百维更不觉将那五夫人田秀铃视为天人一般,暗叹忖道:“是了,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我,必是对我已有极重之怀疑,甚至已看破我的行藏也未可知……唉!我纵然也能策划出前面那些妙计,但却万万不会想到这最后也最最重要之一着……唉!那便要棋差一着,而满盘皆输了。”
百维自愧不如之心,一生效忠南宫世家之心,便更是忠诚。
再看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看到一盏以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拆阅不得。”
百维暗奇忖道:“五色灯笼?尸身?五色灯笼之下,怎会定然有尸身?为何没有尸身,这锦囊便看也看不得?”
再看第三封锦囊,写的是:“等到任无心发觉自己两鬓头发斑白时便可拆阅,那时必定在一条溪水之畔,溪畔若有垂钓之人,便是我南宫世家门下,你可暗中与他联络,但无论你问他什么,他第一句话必须回答:锦囊妙计,上天入地!”
百维更是奇怪,不禁又暗自忖道:“任无心正值盛年,两鬓怎会斑白……他发觉自己两鬓已斑之时,为何必定会是在条溪流之畔……溪水畔又怎么必定会有南宫世家的门下?”
他想来想去,只有最后一点还可解释,只要南宫世家在这一路上,每条溪流畔,都派个人垂钓就成了。但其余的道理,百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他对五夫人早已完全信服,是以不再细想。
当下藏起那两封还未拆开的锦囊,将瞧过的那封放入口中嚼碎,埋在地下.展开身法,直奔入村。
任无心等人果然俱是满面焦急之色,在等候于他。
那玄真道长虽已不再发疯,但木然坐在那里,目光仍是痴痴呆呆,别人所说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他全都丝毫不了解一般。
百维身形还未入村,在外了望的村众,便已欢呼起来,道:“百维大师回来了……百维大师回来了!”
一面欢呼,一面奔入通报。
任无心骤然松了口气,大喜道:“在哪里?”
他屡经变故.神情已远不及昔日镇静,匆匆长身而起,便待奔出相迎。
百维已一掠而入,他衣衫还未干透,满身俱是泥污,看来当真狼狈不堪,似是曾经遭遇到什么极为严重之险难一般。
任无心果然吃了一惊,失色问道:“大师怎地如此模样?”
百维道:“贫……贫僧…”
故做出气喘剧急之态,连话也无法说的上来,似是惊魂虽已略定,却仍未完全平复。
任无心惶然道:“大师莫非又遇见了什么惊人之事不成?”
百维颔首道:“不……不错!”
任无心长叹—声,眉宇间之忧虑,又加深几分,道:“大师且请安坐,慢慢道来。”
百维依言坐下,气喘渐渐平复.但面容间却仍带着惊怖之意。
早已有人送上茶水,百维连喝了三杯.方自沉声叹道:“南宫门下虽已远扬,但贫僧仍是放心不下,见得任相公小憩之时,便走出查看一番,想不到……唉!贫僧此番出去,竟险些再也回不来了。”
手掌不住颤抖,茶杯当的跌得粉碎,这一番做作功夫,果然可称是当世无双。
要知他在那藏龙卧虎的少林寺,一耽三十年,竟能骗得少林寺上下数百僧侣,对他深信不疑,而且还将他推为罗汉堂之护法,这份忍耐与做作功夫,又岂是常人们能望其项背。
任无心虽然观察入微,也强不过少林数百高僧,哪里能瞧得出丝毫破绽,闻言更是色变,道:“莫非那素手兰姑竟又去而复返?”
百维听了这句话,便知能令任无心最具戒心之人,便是那素手兰姑,只因当今世上曾与任无心交手之人,也唯有素手兰姑能胜得了任无心一着半着,是以任无心第一便是生怕兰姑去而复返。
百维是何等人物,一念至此,当下沉声叹道:“相公且听贫僧将此番经过,一一道来……唉!只望相公听了,莫要太过忧郁。”
他越是要任无心莫要太过忧虑,任无心忧郁之心便更加重。
只听百维长长舒了口气,接道: “贫僧漫无目的,四下搜寻,见得四下毫无动静,方自略为放下些心事,哪知就在那时,草丛中突然钻出个身穿轻纱之绝色少女,向贫僧含笑招手。”
他果然善于捉摸别人心里,就只开场几句话,已说的离奇诡异之极,教别人不得不凝神倾听,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