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百维目光四扫一眼,语声放的更轻,道: “而且一路之上,随行之人,也是越少越好,绝不能令南宫世家之眼线混入,是以除了玄真道长,与贫僧三个师弟之外.最好莫令他人随行,那南宫世家纵有通天本领,也不能探知咱们的消息了。”
他说的实是言词恳切,令人心动,任无心似也不禁动容道:“正该如此。”
百维心头暗喜,道:“这样我等既可掩饰行藏,行动也可方便的多,任相公亦觉应该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要知如此一来,在任无心身畔之人,便全都是南宫世家门下,任无心实如置身虎狼群中,而不自知,还当这群虎狼俱是他的心腹,其处境之险,实令人想起便要不寒而栗。
百维想到从此非但任无心之一举一动,俱都休想瞒过南宫世家,便是自己随时随地要取他性命,亦是易如反掌之事,,心下自是欢喜。
突听窗外有人道:“不知大师如何逃脱险境的,小人们正等着听呢!”
百维不禁暗道一声惭愧,他欢喜之下,竟忘却将自己之历险行程说完!
任无心亦似浑然忘却此事,闻言方自叹道:“大师之脱险经过,想必更是惊人,非但他们亟欲知闻,便是在下,也正等着洗耳恭听。”
百维大师缓缓说道: “贫僧此番得能侥幸脱除,实是天幸……天幸……”
他方才只顾说的高兴,竟未想起无论任何人,若是真的置身在那情势之中,若想脱险,实是难如登天之事,此刻竟不能自圆其说,口中连说了几句天幸天幸,一时还想不出该如何继续?
但任无心等人还是在凝神倾听,丝毫未觉出他神情之尴尬。
百维又长叹了几声,突然灵机一动,道:“那时贫僧本想做出被酒色所迷.而诚心归顺南宫世家之态,好教南宫世家将贫僧派到任相公这里作为眼线,于是贫僧也可乘机归来,而且贫僧还可捏造任相公一切虚假之消息,回报于他,一来可混淆他们的耳目,再来也可随时得知他们的行踪。”
任无心拊掌道:“此计果然大妙,不知大师是否用了?”
百维道:“但贫僧后来转念一想,南宫世家既以施用迷人心性之药物见长,即使相信了贫僧的话,也必定先要逼贫僧服下一些迷毒之药,贫僧若是真的变了性情,岂非弄巧成拙。”
任无心叹道: “大师思虑端的周详细密,此点在下竟未想到。”
百维冷笑暗忖道:“你想不到的事多呢!”
口中道:“就在贫僧犹疑难决之时,那进来通报讯息的妖女方待离去,哪知……”
说到这里,他双掌紧握,似是变的十分紧张,旁听众人,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紧张起来。
只听百维接道:“忽然间,那秘室之中.竟涌入了大量水来,大势竟有如黄河决堤,澎湃汹涌,不可遏止,那妖女的身子,首先被这股水势冲得站立不稳,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果然群相动容,百维亦自暗暗得意,忖道:“这一着果然是惊人之笔,五夫人令我说得越是荒诞不经越好,此番我说的总不愧荒诞不经四字了吧!叫任无心无法相信.又不得不信。”
心念转动,口中接道:“变生意外,就连皇甫少虹那般深沉之人,都不禁脱口惊呼出来,但他惊呼还未出口,桌椅已被那水势冲倒,碗盘杯盏.珍馐菜肴,俱都被冲得飘浮水上。”
他面上初次泛起一丝笑容,接道:“最妙的是,南宫世家中人,竟似全都不通水性,见到水淹及膝,已是惶然失色,何况那水势来的又是那般猛烈,刹那之间.便已没及胸膛,宛如江河倒灌一般.南宫世家中人,自顾尚且不暇,怎能顾得了贫僧。”
任无心喟然长叹道: “好水呀好水……不知大师可通水性吗?”
百维道:“贫僧幼时居于江滨,于水性倒还略知一二,那时心里虽也吃惊,但怎肯失去了这千载难逢之良机,当下闭气潜入水里.等到水势越来越高,已将那秘室全都流满,贫僧便自水中一跃而出,南宫世家中人,正在水中挣扎惊呼,虽然眼见贫僧逃走,却也无计可施!”
任无心瞧了他衣衫一眼,叹道:“大师衣衫,直到此刻还未干透哩!”
百维暗喜忖道:“幸好我未曾设法烘干衣服……”
口中道:“贫僧水淋淋出了地道,正想瞧一瞧是何人放水救下贫僧,哪知地道上面一无人影,四下荒坟,也仍是冷冷清清,阴阴森森,似乎与贫僧方才进去时毫无变化,但贫僧却已是九死一生。”
语声微微一顿,众人也情不自禁,跟着松了口气,暗暗为百维高兴。
百维突又接道:“但贫僧方自走了两步,便瞧见干燥的地面之上,有一道水痕,一路洒了过去,似是那放水之人所留下的,贫僧实是忍不住那好奇之心,一心想要瞧瞧是谁放的水,便跟着那水痕走了过去, 只见那水痕在荒坟中蜿蜒穿行,到了一座长满青草的荒坟之前.突然消失不见……那……那放水之人,竟似自这座荒坟中走出来的幽灵!”
一阵风吹过,百维恰巧说完,众人只听得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良久良久,百维方自沉声道:“那一片荒坟地中.既无溪流.亦无水井,那水自何处来的?纵然有溪水与井,又有何法能将溪井中水,倒灌入那坟底密室之中?那放水之人究竟是谁?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迹近奇迹的神通?”
长叹一声,接道:“贫僧心中实是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但贫僧死里逃生,亦不及仔细思索,便急忙奔了回来……任相公……任相公,此中之真象,你可想的出吗?”
他说完了话,众人俱都面面相望,目定口呆,任无心木然而立,亦是做声不得。
窗外云层渐渐沉重,似是即将有狂风暴雨落下,风生满室,卷的窗帘呼呼作响。
但室中却是一片死寂,也不知延续了多久.任无心方自缓缓道:“那内藏地道之坟墓,大师你此刻还能认的出吗?”
百维沉吟道:“那一片荒坟地中,坟头可止千百,看来也都是大同小异,差别极小,何况……贫僧那时始终处于极大之惊惶中,—直未能静心观察,此刻……唉!只怕难以分辨的出了。”
这番说词他早已想好,是以说来非但毫无疑难,而且语声中所带那种自责自疚之意,装做的更是逼真已极,教人听不出丝毫破绽。
任无心缓缓道:“此事想来必是如此,大师也不必自责自疚,若是换了在下,也必是分辨不出的。”
语声微顿,突又问道:“那坟墓之中,除了那间地室外,是否还另有秘室暗道?”
这一问却是出了百维意料之外, 百维沉吟良久, 方自说道:“贫僧所见,不过仅有那间地室而已, 是否有暗道, 贫僧便不知情,但从那地道看来并无通向他处的门户。”
任无心喃喃道: “哦……坟下仅有一间秘室,那水势想必还未能泄出……”
百维连忙道:“那地室中虽无看得见之门户.但想必还另有目力难见之暗门,以皇甫少虹与百代那等武功, 当时虽然惊惶,但绝不致被那水势困住,必能设法走出.将—切掩饰的不着痕迹。”
任无心颔首道: “不错,想来必是如此,我等也不必再去查看了…何况,纵然查看,有那素手兰姑在那里,我等亦非其敌手。”
百维暗喜道: “任无心呀任无心, 你可知我说那素手兰姑在座,便是要你不敢追查。”
心念一转,突听任无心又自问道: “那素手兰姑面貌看来是何模样?双目之中,所带的是什么神色?大师想必是看到了。”
这一问,更是大出百维意料之外,要知他从未瞧过兰姑平时的面貌,这一问叫他如何回答的出,当下讷讷道: “这………那神情实是颇难描述,贫僧……”
忽然间,那一直茫然呆坐着的玄真道长,竟发出了一声惨厉的长笑,身影缓缓自凳上站了起来,双臂伸张,似是要择人而噬!
百维立刻做出惊惶之态,大声呼叫道: “不好了,任相公……快……”
任无心倏然长身而起,闪电般出手,扣住了玄真的脉门,沉声道:“各位大师请随我来。”
将玄真架入内室之中。
百维、百护等四人,相随而入。
只听任无心叹道:“在下此刻实已精疲力竭,玄真道长若再发作,在下只怕已难以制的他住,不知四位大师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在此看守于他?”
百维早已想寻个机会,与这玄真道长密商,闻言立刻应声道:“此乃贫僧等份所当然之事.任相公只管吩咐。”
任无心将玄真按在木榻之上,沉声道:“但望四位大师各据—角,在他四面坐下,玄真道长若是发作,大师们出手也不可太重。”
百维道:“遵命!”
任无心仰天长叹道:“在下心力交瘁,似已不能支持了!”
百维暗暗欢喜,面上却做出关切之容,道:“相公不如赶紧摒弃一切心事,歇息一阵,不然怎能应付来日之行程?此间事有贫僧师兄弟在此料理,相公你只管放心好了。”
任无心谢道:“如此就偏劳大师了。”
一揖到地,转身而出。
百维究竟不敢追出查看,与百护等分四面坐下,过了良久,沉声道:“有劳百卫师弟,去将门户关起。”
他料想任无心已走的远了,但仍提防着田家村有人前来窃听。
哪知玄真道长突然道:“不可关门!”他面上虽仍带着痴迷疯狂之态,但这四个字说将出来,语声已极是清楚镇定。
百维早已知道他的真情,自然不觉意外,百护等三人.却显然吃了一惊。
只听那假玄真道长缓缓接道:“任无心精细无比,你方才那番说话中.他似已觉得有些可疑,若是被他继续追问下去,必将是破绽百出,是以我才立刻转开他的注意之力,教他不再追问!”
语声不但清楚镇定,而且聚而不散,百维等四人虽听得清清楚楚,但室外却无法听闻,显见这语声是以内家真力自喉间逼出来的,说话时嘴唇也丝毫不见动弹.使人纵在暗中窥望于他,也觉察不出他在说话。
百维也未料到此人行事竟如此周密,内功竟如此精湛,当下肃然道:“多谢兄台。”
假玄真道长道:“是以你我此刻万万不可再有丝毫行迹可疑之事,落入任无心眼中,我说不可关门,也正是此意。”
百维大是赞佩,道:“兄台说的是。”
更是忍不住要想知道这假冒玄真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角色,悄声又道:“不知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假玄真缓缓道:“你此刻也不必问我姓名,我身份此刻也绝不能泄露,总之,我与你一样,乃是南宫世家的属下之一,说不定……说不定昔日与你也是素识!”
百维呆了一呆,心下更是惊疑,遍思故交旧识,也找不出任何一人与此人有相似之处。
若是任无心在此,听了这玄真道长的语声,便可发觉他便是那日与皇甫少虹一搭一挡,狼狈为奸,杀了自己的同伴,却要嫁祸于任无心之人。
那田秀铃虽觉皇甫少虹阴险毒辣,但任无心便已发觉此人不但武功高绝,来去无声,若论阴险毒辣之心计,亦高出皇甫少虹甚远。
而此刻此人已在任无心身侧,那情况当真有如自己卧榻之旁,有毒蛇猛虎在侧一般。
就连百维,亦是越想越觉此人来历之神秘,行迹之诡异,心计之深沉,均在自己之上.心头不觉泛起一阵寒意,神情之间便更是恭敬。
那假冒玄真道长之人,眼神中微微现出一丝暖意,沉声道:“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过于低估对方之实力, 自骄自满,将因轻敌而败;过于高估对方之实力,则必自轻气馁,而致丧失信心,是以我方此刻虽已占必胜之优势,但却万万不可有丝毫轻视任无心之心。”
百维道:“是!”
假玄真接道:“是以你从今而后,言语行动,都切需备加留意,若是被他发觉破绽,岂非功亏一篑?”
百维垂首道:“是!”
他神情之间越来越是恭谨,假玄真眼神间也随着他神情之变化,而冷峭之意越来越见减少,暖和之意越来越见加深。
假玄真道:“你方才此去,必是见着了我南宫世家中,当今权位最重的五夫人。”
百维嗫嚅道:“虽闻其声,却未见其面。”
假玄真道:“虽然未见其面,但仅闻其声,已可知此位五夫人,实是天纵奇才,任无心纵是算无遗策,却无一事不在她计算之中。”
百维心悦诚服,道:“正是如此!”
假玄真道:“五夫人必是要你将方才一去多时之事,编造的越是荒谬越好,是吗?”
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角色,连五夫人之算计,也落入他算计之中。”
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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