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百维道:“但我只能将你穴道解开盏茶时分,便要重新将你穴道制住,以后只要任无心未曾发觉,我每日都可将你穴道解开一次。”
玄真又自长长叹息三声,似是在说:“只要盏茶时分便已够了!”
又似是在说:“只要此刻我和任无心说两句话,他便再也不会闭住我穴道了。”
百维那条可以活动之手臂,已悄悄按上了玄真的身子。
但百维若是知道此刻的玄真已非南宫世家中派出之玄真,若是知道这玄真此刻要向任无心说的究竟是什么话,便是杀了百维的头,他也不肯为这玄真解开穴道的。
只可惜这玄真究竟是谁?百维与任无心都不知道!
车马又自奔行了半响,百维手掌不住在玄真身上游动,目光不住偷窥着任无心的举动,但饶是他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解开玄真的穴道。
百维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任无心竟有独门点穴手法,不知有谁知他的破法?”
玄真长长呼吸三声,他两人无形间已将这三声呼吸作为问答暗号。
百维道:“莫非你知道不成?”
玄真又自呼吸三声。
百维大喜道:“你既知道,便快些说出来。”
但心念一转,又宛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玄真穴道既未解开,哪里能够说话?
这时百维固是焦急,玄真心中焦急之情.只怕更在百维之上。
一路上晓行夜宿、也不知走了多远,百维虽然多次设法,终究还是不能将玄真之穴道解开。
他自身的伤势,却已渐渐痊愈,但一条手臂.只怕终生都无法再随意运转了。
练武之人.断却一臂,自是最为伤痛之事,百维纵然终日幻想着来日南宫世家大功告成时之享受的权势,却也无法忘去这断臂之痛。
妙法等师兄弟四人,却是终日生气蓬勃、在这师兄弟四人眼中.世上绝无一件不能解决之事,是以根本用不着忧虑。
任无心经过三日之休养,面色巳不如先前之憔悴,但神智却仍是忽而茫然,忽而清醒,有时举目呆望着窗外,三五个时辰都未动弹一下。
这一日已走到豫境边缘。
百维探首窗外,只见艳阳满天.碧空朗朗,就连他心中之阴霾,都不禁为之减去几分。
妙法等师兄弟四人.更是说说笑笑,兴高采烈,似是全无半分心事。
他四人早已换了俗装,又是江湖新人,是以纵在路上说笑,也无人注意于他们。
只听妙果笑道:“你看道旁那人,好生奇怪,大白天里,行路也打着灯笼。”
妙法沉声道:“四弟说话不能小心些吗?又惹事端。”
妙果道:“是!”
但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但白天打灯笼,实在有趣得很!”
妙空笑道:“每地都有奇异之风俗,我等入境不问俗,反要取笑于人,要惹的麻烦可就多了.何况白天打灯笼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奇事。”
他随时随刻,说话俱都含笑,此刻纵在责备于人,亦是言语温和。
百维暗叹忖道:“这四人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情来谈论别人的灯笼!”
长叹一声,又自卧倒。
只听妙果还在喃喃道:“白天打灯笼,这是什么风俗?”
妙雨道:“据我所知,有些索债之人,在大年初一那日,白天也是打着灯笼去向人讨债的,以示还未真正过年。”
妙果笑道:“此事小弟也知道,但今日却不是大年初一呀!”
妙空道:“据我所知,有些人家子弟若是失魂,便令人提着灯笼在外呼唤。”
妙果接口道:“但此人手里提着的却是五色的灯笼,又怎么会是……”
听到“五色灯笼”四字,百维但觉耳畔轰然一震.妙果下面说的是什么,他已听不清了。
他心中突然想起那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的字迹,正是:看到一盏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折阅不得。
这些话百维不知反复念过多少次.自然从未忘记,但他心中从来有种错觉,只觉发现灯笼时,必定是在夜间,是以方才妙果口口声声在说灯笼,他也绝未想到此事之上,也未曾探首望上一望。
此刻他心中既惊又急,暗自责道:“该死该死,我怎地如此该死,白天也是一样可以看到灯笼的,我怎地从未想起?”
一念至此,霍然坐起,探首窗外,道:“那五色灯笼在哪里?”
妙果跨在车辕,回笑道:“前辈可是也觉得奇怪吗?只可惜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的人,早已自另—条小道走了。”
百维又是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那灯笼下可有死尸?”
妙果呆了一呆,道:“那灯笼下必定会有死尸的吗?”
百维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又说漏嘴了,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口中强笑道:“我只不过随意问问罢了,但不知那两个提着灯笼之人,生得何等模样?有多大年纪?做何打扮?”
他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把心中想问的事,一一问了出来。
妙法等听他问得如此详细,面上都不禁露出了惊诧之色。
妙果沉吟道:“那两人远远看来,年纪并不甚大,穿的似是一身青灰色……或许是黑色的衣衫.生得如何模样,却瞧不清了。但瞧他们步履十分轻健,似是练过武功,而且根基不弱。”
百维皱眉哦了—声,暗暗忖道:“这两人想必是我方门下。”
妙雨突然问道:“前辈问得如此详细,莫非是瞧出了什么蹊跷不成?”
百维心头一震,强笑道:“哪有什么蹊跷,我只不过也如同妙果贤契一般,也动了好奇之心,是以忍不住便问了。”
他深知妙雨心思谨密,目光敏锐,生怕被他瞧出破绽,话未说完,便已缩回了头。
只听妙果在外面笑道:“你瞧连百维前辈都动了好奇之心,又怎能怪我多事?”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忖道:“五色灯笼下,并无尸身.按理说来,我便应将锦囊立刻毁去,但……但我却并末瞧见那五色灯笼.此刻将锦囊毁了,日后若是亲眼瞧见了五色灯笼,灯笼下却有了尸身,那又当如何?此事关系想必十分重大,我怎能轻易从事?”
一时之间.他心中实是犹疑难决,拿不定主意。
抬头望去.只见任无心亦是满面茫然之色,正自凝目呆望着他。
似是要从他神情中,瞧出什么破绽,又似只是在呆呆的出神而已。
百维赶紧垂下了头去,忖道:“锦囊若是毁去,我便再也无法知道囊中所写之事,无论如何,我也得先等等动静,再加决定。”
忽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他所乘的车厢后传了过来。
奔马来势甚急,晃眼间便到了近前,越过马车,扬鞭而去。
百维匆匆一瞥,只见奔马共有三匹,也瞧不见马上骑士的面貌.隐约只可瞧出三个骑士,俱是一身劲装黑衣。
最令百维吃惊的,却是三匹马首之前,赫然竟都悬着一盏五色彩纸糊成的灯笼。
他心头方自一怔,外面妙果已失声道:“你瞧,又是三盏五色灯笼。”
妙法等三人,此时已觉出这五色灯笼中,必定包含着一个极大之隐秘,只是猜不透这隐秘是否与自己这一行人有关。
妙雨沉吟道:“方才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之人,赶路似是甚急,连大路都不走,却走那崎岖难行的羊肠捷径,此刻这三个骑士行色更是匆忙,连那三匹健马,都已被赶的将近脱力,嘴旁都流出了浓浓的白沫,显见这五人俱都身有急事。”
这少年道人果然是目光敏锐,匆匆一瞥之下.便已发现了许多常人不加注意之事。
妙果动容道:“以师兄你的看法,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急事?”
妙雨又自沉吟半晌,道:“以我看来,这些人想必都是武林中人。”
妙果失笑道:“这个小弟也瞧出来了.马上三个大汉不但身畔都带有兵刀,而且控马甚精,显见腰腿的功夫俱都不错。”
妙雨笑道:“你还瞧出什么?”
妙果道:“这个却要师兄你来说了。”
妙雨道:“这五人虽然有的骑马,有的赶路,却有几件事完全—样。”
妙果抢着道:“他五人手中提的俱是五色彩纸扎成的灯笼,身上穿的俱是黑衣劲装,而且俱都是行色匆忙,赶路甚急,又都是功夫甚是扎实的武林豪杰,这已有四件相同之事了。”
妙空含笑道:“四弟近来也变得仔细多了,若换了以前,他只怕连—样也看不出来。”
妙果笑道:“二哥也未免将小弟说得太差了些,一样总是看得出来的。”
这师兄弟四人终究都是少年心性,又都情如手足、纵在谈论十分严肃之事.神情间也甚为轻松,绝不愁眉苦脸.做出杞人忧天之态。
妙雨笑道:“除了这四事之外.他五人还有几件显而易见之相同之处,你可瞧的出吗?”
妙果道:“还有几件?唉,小弟却再也瞧不出半件来了。”
妙雨道:“这五人行色如此匆忙,所去的俱是同一方向,显见目的之地相同。”
妙果失声叹道:“对了,对了,这样简单的事.我先前怎会想不到?”
妙雨微微一笑.接道:“这五人手提那般显眼的五色灯笼,在大路上奔驶来去,并不避人眼目,显见此行并非为非作歹,这五盏灯笼虽然俱是五色金纸扎成,但所扎之形状大小.并不相同;显见并非一人所扎,而是各人自己分别扎成的……”
妙果击节道:“不错不错,咱们在同样时候,瞧见同样的事.为何三哥就总比别人瞧出的多些。”
妙空笑道:“同样之事,由不同之人看来,自是差别极大,有时越是显而易见之事,别人反而越发不加注意.但三弟却能将每一件事都看得毫无遗漏,这就是他的能耐。”
妙雨又道:“这五人既有这样多相同之处,由此可见,他五人必定同属一个秘密的门派,而那门派此时正在前面某地开堂集会,通令门下弟子,以五色灯笼为记,是以各人便在家里扎成了不同的五色灯笼,赶来赴会,而会期已甚近,是以他们赶路甚是匆忙。”
妙果拍掌道:“对了,三哥一说,小弟就明白了,但此事虽然简单易解,三哥不说,小弟还是一点也想不通。”
妙空道:“但我等出山之时,也曾四处请教,却未听说江湖中有何以五色灯笼为记的门派,想来更不会是南宫世家了。”
妙雨沉吟道:“依小弟看来,这帮派必是新近成立,而且势力不小,是以帮中子弟在道上飞驰来去.也不需避人眼目。”
妙法突然沉声道:“这帮派与我们绝无关系,咱们又何苦多事去猜别人的来历?”
妙雨笑道:“还是大哥超人一等.不相干的事,大哥绝不去花脑筋。”
师兄弟四人话题一变,又说到他处去了。
但这番话,百维却是一字不漏地听在心里,他心中自然又有另一番不同的思量:“这五人想必定是南宫世家门下,在前面不知有何集会,这集会想必与任无心有关.是以五夫人才会留下这锦囊………”
但为何定要瞧见灯笼下有着死尸才能拆开锦囊?百维却是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笑这妙雨道人.虽然目光敏锐.见解精辟.这—番却大大猜错了。
其实此刻大局情势.纷乱如麻,若无快刀一刀斩断,谁也无法理出个头绪。
妙雨道人方自投身其中,虽然难免将许多事猜错,而百维已置身其中多年,又何尝没有一些无法料中之事?
车行并不甚急,但却绝不停顿。
又走了顿饭时分.任无心突然大声道:“左转而行。”
妙法微微一提缰绳,凝目望去,只见大路前方,车辙马迹渐多渐乱.来往行人也渐增多,显见前面便有城市集镇。
再瞧左方,却是一条甚是荒凉崎岖之小路,荒草没径,若非留意去看,甚至已难分辨出通路.显然这条路已被废弃,多时无人行走。
妙法带马走向左方,口中却忍不住迟疑着问道:“可是向这条路走?”
任无心道:“不错!”
妙法讷讷道:“但这条路……”
任无心探首窗外,接口道:“你可是怕我神智不清,弄错了道路?”
妙法面颊微微一红,道:“不敢……不敢……”
突然叹了口气,道:“不瞒相公说,贫道真怕相公走错道路.这条路如此荒僻.也不知通向何方?说不定还是条走不通的死路。”
任无心哈哈笑道:“你肯承认怕我弄错了道路,便是你可笑之处……”
笑声狂放中带些迷乱。
妙法、妙空对望一眼,口中虽不言,心里却不禁更是担心。
只听任无心笑声一顿,接道:“但这条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弄错。”
突然压低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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