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丛间有人声传来。”
妙雨动容道:“有多少人?”
百维沉吟半晌,道:“骤听只有一人,但仔细听来,便可发觉乃是两人前后鱼贯而行,贫僧立刻伏身不动,只听那两人似在窃窃商议,只因语声太低,贫僧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妙雨忽然问道:“那两人可就是那边躺着的两具尸身吗?”
百维道:“不错!”
妙雨出神半晌,长叹道:“我那妙果师弟,想必是自恃轻功,不肯在草丛中蛇行暗探,反而在草巅施展草上飞行之轻功。”
百维暗道:“他对那师弟之心性,倒委实了解的很。”
口中道:“正是如此。”
妙雨扼腕叹道:“在如此情况下,他飞行草上,岂非明明要来送死,唉!我只当他近年行事,已能稍为用些头脑,哪知……哪知还是如此。”
百维道:“贫僧正自设法要听那两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方将耳朵贴在地上,只听头顶上,衣抉带风之声,一闪而过。”
他苦笑一声,接道:“令师弟轻功委实高明,等到贫僧想到这人影必定是他,要想示警时,他身形已远在丈余开外,而且所去的方向,也正是那两人暗中埋伏之处。”
妙雨恨声道:“那两人见他送上门来,自然不肯放过,若未以暗器招呼他,便是怪事了。”
百维叹道:”道兄所料端的不错,那两人果然发出了暗器,但令师弟终究也非等闲人物,那猝然之暗器,竟也未能伤得了他!”
妙雨接口道:“暗袭纵然伤不了他,但他真气一散,便势必要落下地来.对方那两人想必是自非庸手,前后夹击之下,唉……唉……”
连声长叹,闭口不语。
百维道:“那两人见到令师弟身形落下,立刻左右分开,这两人武功一强一弱,令师弟本应先击强者,哪知……唉……他终究历练尚浅,竟将武功较弱之人.当做了强者,全力挥剑击出,却留下那真正武功较强之人,在背后对他施以暗袭!”
妙雨道:“那身形较矮之人,鹰爪力已练到九分火候,想必是武功较强之人。”
百维心中暗暗敬佩,这妙雨判断果然正确,口中道:“贫僧见了这般情况,再也不能顾及自身安危,飞身而出,也想对那武功较强之人施以暗算,但贫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左臂已无能为力,虽然全力扑去,但左面整个空门都卖给了别人,竟被他反身一掌,击落此地,后面的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妙雨沉思半晌,颔首叹道:“大师左臂乃是新伤,在那般危急情况之下,自然难免忘记,便是弟子也势必如此,大师也不必太过自责自悔,何况……”
合起双目,黯然接口道:“以那时情况想来,若非大师这全力一击,我那妙果师弟实未必能将那恶贼杀死!大师舍身为人,教我妙果师弟终能手刃仇人,理应受弟子一拜!”
说话之间,果然翻身拜倒。
百维亦待回拜,怎奈妙雨再三拦阻,只得长叹道:“贫僧性命俱是道兄所救,怎当得道兄如此大礼。”
妙雨自是百般谦谢,百维亦是满口感激,两人彼此俱是礼数周到,却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妙雨道:“任相公犹在等候弟子消息,待弟子先送大师回去。”
百维苦笑一声,道:“贫僧伤处甚是疼痛,只怕已是难以行走。”
妙雨道:“弟子自当扶抱。”
百维瞧了妙果尸身一眼,叹道:“但令师弟之尸身,亦需道兄携带。”
妙雨道:“弟子先行将大师送回,再来携带妙果师弟之尸身也还不迟。”
百维沉吟道:“令师弟遗尸留在此间,若是为蛇虫所侵,贫僧于心实是难安,道兄不如先将令师弟法体送回,再来接引于我。”
妙雨道:“但大师如此重伤,若有敌踪再现,岂非……唉!弟子怎能放心的下?”
两人言来语去,互相推让。
妙雨终是只有从命,横抱起妙果之尸首,犹自叮咛道:“千祈大师小心,弟子尽快回来。”
百维道:“贫僧省得。”
妙雨又道:“万一有了异动,便请大师长啸示警.弟子闻声立刻赶来。”
百维苦笑道:“道兄只管放心.贫僧虽无计伤敌,总还有设法自保之能。”
妙雨道:“如此……弟子去了。”
目光一巡顾,转身飞掠而去。
百维待他身形消失.赶紧取出那封戳有地煞钤记之书信。
只见信中内容甚是简单,写的是:“与玄真会晤之后,暗随任无心车马前行,任无心经此变故,必至回声谷外三姓村,村中有一土地祠,祠中香炉中,留有密令,汝取之后,遵令行事.不得有误。自后半月间,为保密计,汝可随意行事,不必与上方联络,无论闻得任何消息,亦切切不可改变计划,此令。”
字迹娟秀,与以往所有密令,俱无二致,同是出于女子手笔。
百维几眼瞧过,立时将信内内容紧记在心,随手团了书信,塞入污水洼内湿泥里。
一时之间,他心中既是惊叹,又不禁暗暗窃喜。
惊叹的是,那五夫人行事果然郑重周密,纵是对自己已十分信任之人,也不肯将命令全部说出,而要再三曲折,务使受令之人做完一件事后,方能得知第二件秘密.则此人无论发生任何变故,均不致影响南宫世家大计,其组织之严密周详,当真是丝丝入扣,层层巡回之蛛网一般,五夫人便如坐镇中枢之蜘蛛,每一根蛛丝,俱在其控制之中。
令百维窃喜的是,五夫人竟令此人在这半月中,可毋庸与上方联络,而随意行事,只因若非如此,此人身死之后,自无法回禀复命,五夫人便立刻知事情有变、三姓村外土地祠之密令,势将改变。
而五夫人此刻既令此人不必与上方联络,此人身死,五夫人自未必知情,百维便可至三姓村外之土地祠中取阅密令。
要知此刻百维已存心两边骑墙,左右逢源,是以他若能多知道南宫世家一份秘密,便无异手中多了一件挟制南宫世家之武器。
心念数转间,突听草丛中微微一响。
百维心头一凉,转身望去,只见草丛中正有一双眼睛,也正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天色阴暗,风吹草动。
这孤独的一双眼睛,在草丛中发射出之冷冰冰的光芒,实令人不寒而栗。
百维只党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上来,竟是不由自主,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草丛中目光闪了一闪,一个尖厉而粗哑、苍老的语声,一字字地说道:“你可是嵩山少林门下之百维吗?”
百维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贫僧姓名?”
那语声咯咯一笑,一个满头乱发,面带刀疤,独眇一目,单臂独足,身穿褴衣,手握木杖的怪异老人,随着笑声,自草丛中一跃而起。
百维纵然胆大,但此时此刻,骤眼见着这生像有如恶鬼,行动似是幽灵般的诡异角色,心头仍是大惊,挣扎着向后退了两步。
那独臂老人咧嘴而笑,露出森森白齿,直似立将择人而噬。
两人目光相对,过了半晌。
百维但觉一粒粒冷汗,自额角冒了出来.沿着两颊流下,那感觉直如虫蚁爬过一般无二。
突见独臂怪人身形展动,向前一掠。
他手足虽已残废,但行动之轻灵巧快,却仍可惊世骇俗,轻轻一掠.便已到了百维身侧,伸出毛茸茸蒲扇般大的独掌,向百维肩头拍下。
百维纵在体力强健之时,只怕也躲不开这老人如此迅快之身法,何况他此时伤势正重,体力不支,更是难以动弹。
刹那之间,百维但觉喉头堵塞,虽待惊呼,却无声发出。
哪知独臂怪人手掌落下,却甚是轻缓,竟只是在百维伤处轻轻摸了一下,摇头长叹道:“可惜,可惜,这条手臂已无救了。”
百维见他非但语声缓和,目光竟也变的甚是慈和,看来绝无恶意,这才暗中松了口气,道:“前……前辈有……有何指教?”
独臂怪人面色突又一沉,厉声道:“你可是要盘问老夫来历?”
百维道:“弟……弟子不敢。”
独臂怪人定睛瞧了他半晌,冰冷的目光中.又自渐露出暖意,颔首道:“老夫之来历,你不必知道,总之老夫是友非敌。你大可放心。”
百维悄悄一抹汗珠,道:“是!”
独臂怪人缓缓道:“你臂伤虽已无救,但你既是为我武林同道负伤,老夫对你必有补偿,来日必将老夫自创之独臂掌法传授于你。”
仰天大笑数声.接道:“纵是独臂之人,也未见不能称雄武林!”
百维既惊又喜,更是猜不出这奇诡老人之来历,只是在口中连连称谢。
独臂老人笑声突又顿住,沉声道:“任无心近日可好吗?”
百维又自松了口气,忖道:“原来他是认得任无心的……”
暗中不禁更是放心.恭声道:“任相公近日虽然食少事烦,但身子倒还安健。”
独臂老人道:”好……好……”
突然大喝道:“但此刻老夫却不愿见他,你知道吗?”
百维茫然不知所以,只是随口称是。
独臂老人目光炯炯,大声接道:“你也万万不可将遇着老夫之事告诉他。”
百维讷讷道:“弟子知道。”
独臂老人点点头,又喃喃道:“少林弟子,果然不差……果然不差……”
突又大声道:“老夫还有件事要嘱咐于你,你可莫要忘了。”
百维道:“但请吩咐!”
独臂老人道:“回去之后,立刻要任无心将那玄真之穴道解开,知道吗?”
百维再也想不到他嘱咐的竟是这件事,心中更是惊奇,沉吟半响,道:“玄真心智已然迷失,不知前辈为何要将他穴道解开?”
独臂老人双眉轩起,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夫叫你如此,其中自有道理,你遵命去做就是,噜噜嗦嗦问个什么?”
百维道:“但……但前辈既下令弟子将遇见前辈之事说出,弟子平白要任相公将玄真穴道解开,任相公盘问下来,教弟子如何回答?”
独臂老人皱起眉头,垂首苦思了半响,口中喃喃道:“这也有理……这也有理。”
抬起头来,大声道:“你偌大年纪,总有法子使任无心解开他的穴道,难道这也要老夫教给你吗?”
百维苦笑道:“但……但贫僧实是……”
独臂者人厉声喝道:“莫要噜嗦了.只要玄真能开得了口,他自会将道理说给任无心知道。”
百维苦笑暗忖道:“这老人倒是端的强横霸道已极,但他既然对我如此强横,想必也对我毫无怀疑之心,将我当做了任无心之心腹,所说的也必定是对任无心极为有利之机密。”
—念至此,他心中却又不禁泛起了许多互相矛盾.难以解释之疑窦。
这老人若是不知那玄真实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则必是对玄真已成疯狂之事深信不疑。
将已成疯狂之玄真穴道解开,只有增添任无心之麻烦,可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只因玄真纵然知道一些南宫世家之机密.但在神智疯狂中,也万万不会说的出来。
这老人若是已知那玄真乃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便该将此事直接说给任无心得知,或是逼他说出真象,或是将他除去,更是万万不该令任无心解开他的穴道。
只因他穴道解开后,必定要与南宫世家互通消息,对任无心而言,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两点虽然互相矛盾,错综复杂,但无论百维翻来覆去,如何去想,也想不通这独臂老人要任无心将玄真穴道解开有何好处?有何用意?
独臂老人目光凝注,突然厉声喝道:“你胡思乱想,在想些什么?”
百维心头一震,定了定神,强笑道:“贫僧正在苦思,不知要用何言语解释,方能劝任相公解开玄真道长之穴道。”
独臂老人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若说不动他,难道不会自己动手吗?”
百维沉吟一阵道:“弟子纵然有心如此,但任相公独门点穴手法,弟子实无法解开。”
独臂老人双目一张,目中神光暴射,厉声道:“你怎知道任无心独门点穴手法无法解开,莫非你已试过了不成?”
百维心头一凛,讷讷道:“贫……贫僧有……有一日见到玄真道兄满头大汗,似是极为痛苦,确曾在暗中试过一次,但……但此事贫僧已曾说给任相公知道。”
他纵是心计深沉,能言善道,但既在无心中说漏了嘴,又被这老人如此逼问,说话间终是不免有些神情惊惶,言语支唔。
哪知独臂老人竟似完全未曾瞧出,神情反而大见缓和,颔首叹道:“少林、武当本是一家,你瞧见玄真道长露出痛苦之色,自是难免要生怜惜之心,这也难以怪你的。”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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