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妙雨顿足道:“大师怎地……怎地如此大意,如此岂非泄露了任相公行藏?”
百维苦笑垂首道:“贫僧等得焦急,一时间竟忘怀了。”
妙雨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这也是大师对任相公关心太过,其实……”
这时任无心亦已赶来,长叹一声,接口道:“其实你我到这回声谷来,南宫世家必然早已知道……唉!我等之行踪。又有哪一样能逃得过南宫世家之耳目?”
妙雨苦笑道:“但……”
任无心微一挥手,打断了妙雨之语声,仰首望天.呆呆的出了会神,喃喃叹道:“令人不解的,只是南宫世家为何直到此刻,还不对我下手?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的这句话,正是妙法、百维等人心中共有之疑问。
就连百维,虽然也可算是南宫世冢中人,却也摸不清南宫世家为何还未向任无心下手?
他们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与其这般等待,倒不如速战速决,无论生死胜负,也好有个了断。
这正是任无心等人所共有之心意。
张目四望,但见天色已渐阴沉。
四山苍瞑,草木凋零。
天地间似是只剩下这寥寥四五人.犹在与南宫世家做孤军之奋战。
而强弱昭然,众寡悬殊,若无奇迹出现.胜负之数已是不问可知了。
众人虽然俱是心事沉重、但道路无论多么艰难,也是必定要走的。
于是车马出谷,又复前行。
这时人人心头.又都有了一点疑问,如此走法,究竟要走到哪里去?走到哪一日为止?
谁都想知道.任无心之心里,究竟是何打算?但瞧了任无心悲痛之神色,一时间谁也不敢问出口来。
又走了一阵,赶车的妙空.却终于不得不问了,道;“不知如何走法?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极目而望,但见前面远山起伏,阡陌纵横,天地辽阔,千里无极。
但天地虽大,何处才是他们该走的方向?
任无心面上不禁泛起一丝惨淡的微笑,喃喃道:“前行道路,只有一条,你我既已不能后退,只有往前走吧,反正这其间已别无选择之余地!”
妙法等三人对望一眼,齐地黯然长叹一声,妙空打马,奔向前方。
又走了段路途,天色已暮,众人寻了家野店歇下。
任无心突然放声而笑,道:“各位为何如此没精打采?”
妙法冷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连日奔波,不免有些疲累。”
任无心道:“真的只是如此?”
妙法默然半响,又自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其实并非如此!”
任无心缓缓颔首,道:“你终于说了实话……”
妙法垂首道:“事已至此,弟子们也已不敢自欺欺人.此时此地,莽莽江湖之中,实已无我等存身之地,亦再无能相助我等之人,既已如此……依弟子之见,倒不如索性直闯南宫世家,与那南宫夫人一战,纵然战死,也落得江湖留名,何况……何况我等之死,说不定还能唤起一些江湖同道之雄心,否则……否则若是这样下去……”
说到这里,他喉头已有些哽咽,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妙空、妙雨两人虽未说话,但瞧那神情,正是与妙法同一心意。
任无心默然半晌,缓缓道:“你话虽说的不错.但我等既已含辛茹苦,受到今日,又怎能轻举妄动,而令前功尽弃?”
妙法道:“但……”
任无心突然振起了精神,接口道:“何况,南宫世家纵然毁去了我两处秘窟,但还有一处,他却万万毁不去的。”
妙法等三人精神也不觉为之一振,齐地脱口道:“在哪里?”
任无心微微一笑,缓缓道:“就在这河南省境之内。”
妙雨微一沉吟,道:“这河南境内,乃是南宫世家之根本所在,南宫世家门下之爪牙,遍布全境,我们到了这里,实已如身入虎穴,任相公所说之地,既在虎穴之中,只怕……”
他虽又顿住语声,但言下之意,自是人人俱知。
南宫世家既然毁得了那两处秘窟,为何毁不了这一处?
何况这一处又是在河南境内。
任无心自也知道他们心中疑虑,微微一笑,道:“这地方非但也在河南境内,而且便在南宫世家之地南阳附近。”
妙雨沉声道:“虎穴之旁,岂有容他人高卧之地?弟子实是不解。”
任无心道:“这其间自有道理。”
妙法等三人越听越觉茫然。
过了半晌,妙雨又自问道:“不知任相公所说的那秘窟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人?”
任无心道:“你等可听过,当代武林中,有两位侠医,一位是瞿式表……”
妙法接口道:“另一位想必是施翠峰施老前辈了。”
任无心道:“正是,”
妙法神情却更是忧虑,垂首道:“弟子久闻得这两位侠医医术济世,学兼文武,但……但以他两位之武功,只怕还是无法挡得南宫世家魔掌之一击,他两位若是也……也遭了…”
任无心一笑接口道:“你毋庸为他两人担心,我早已说过那地方距离虎穴甚近,却是稳如泰山。”
妙雨忍不住道:“南宫世家既能将那段隐秘之地都寻出,怎会不知此地之隐秘?”
任无心缓缓道:“这地方在那里,南宫世家早已知道了。”
妙法等三人不禁齐地怔了—怔,讷讷道:“弟子们更是不解了。”
任无心缓缓道:“唯其南宫世家已知此地所在,此地方自安全,只因他们必已认为这秘窟中人,都已迁去。”
当下将他与田秀铃、瞿式表等人如何定计,如何故布疑阵,如何将南宫世家前来搜寻之党羽引开……都一一说了出来。
妙法等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又惊又佩,直待任无心说出,三人方自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妙法动容道:“想那位田姑娘,端的是女中人杰,弟子们只恨不能一瞻其人之风采。”
提起了田秀铃,任无心也不觉被勾起了满腔心事,垂下头去,黯然无语。
妙雨道:“不知这位田姑娘此刻在哪里,若能寻得着她,倒是一大臂助。”
任无心惨然笑道:“我也不知她在哪里……但愿她身子健康,安全无事.否则……否则我问心实难无愧!”
妙法等三人,瞧他神色,已知他与那位田姑娘之间,必定有段辛酸的往事,三人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再问下去。
这其间唯有百维知道田秀铃在哪里,但他心中之疑团,却也最多。
他那时见到田秀铃对任无心那般怀恨,却又不肯杀死任无心,已是大为奇怪。
此刻他虽已知道这两人间昔日必有情意,但更弄不清田秀铃为何又要与任无心做对。
百维左思右想,还想不出这两人的复杂关系,不觉想的呆了。
过了良久,还是任无心打开这沉重之僵局.只得寻些话说,来振起妙法等人之精神,说着说着.他不觉又说起自己与田秀铃易容之事。
他说到田秀铃将扮做锦衣商贾的百代大师当做南宫世家门下,两人几乎动起手来……
又说堂堂武当掌门,竟也不惜易容改扮,扮做个满面病容的蓝衫文士……
说及往事,任无心怀景思人,面上虽带着笑容,心中却实有无穷感慨。
妙法等三人亦是听得入神,他三人满含忧虑之面容上,这才初次露出笑容。
妙雨叹道:“不想那施翠峰施大侠易容之术,竟如此精妙,江湖中擅长易容之人,虽有不少,想必也得推施大侠为最了。”
任无心道;“除了施大侠外,据闻那南宫世家门下,也不乏易容高手……”
语声突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人之事。
妙法等人见他面色突然大变,亦不觉大是惊骇。
妙雨轻轻唤道:“任相公……”
只见任无心双目之中,光芒闪动,竟瞬也不瞬的瞪着榻上的玄真。
妙雨心头亦自突然一动,道:“任相公莫非想出了什么蹊跷?”
任无心目光不瞬,一字一句地缓缓道:“玄真道长既己改扮成满面病容之蓝衫文士.为何现身时却是这样的打扮?莫非……莫非……”
妙雨早已耸然动容,此刻忍不住大声道:“莫非这……这玄真道长竟是南宫世家门下改扮而成,前来卧底之奸细?”
妙法、妙空身子一震,亦自骇然。
只听妙雨颤声接道:“难怪他要做出那般疯狂之态,教人不得近身,原来他竟是怕人看破……难怪他不肯说话,原来他也怕我等听出他语声有异……”
任无心惨然一笑,仰天叹道:“可笑呀!可笑!如此浅而易见之事,我等竟直到此刻方自发现……”
急行两步,走到玄真榻前。
百维早已听得心惊胆战,面色大变,此刻更已转过头去,不敢去看。
他右掌不住颤抖,心头暗暗忖道:“五夫人智者千虑,却终必有一失,且这小小的疏忽,却已足够毁去她这番妙计。玄真呀玄真,无论你是谁改扮成的,无论你有多大神通.此番只怕也难逃毒手了。”
心念数转,不禁又忖道:“这玄真行藏既被窥破,任无心等人必定要向他逼问有关南宫世家之隐秘,他若受刑不过,将我的行藏也泄露出来,那却又当怎生是好?”
—念至此,百维更是心惊胆战,忍不住偷眼瞧了过去。
只见任无心手掌已触及了那玄真之脸上。
要知任无心自己也曾经易过容,是以对易容之术也略窥门径,他虽还不能对他人施以易容,但要破去他人之易容.却只需举手之劳。
这时他掌上已满蓄真力,掌心炽热如焚,那玄真面上若有施用易容术必需之石蜡等物,立时便将在他掌下溶化,但见他手掌在玄真面上移动半晌,面上渐渐泛起惊诧之色,而这玄真的面目之上,却仍无丝毫改变。
百维也不禁瞧得满心惊诧。
妙法却已忍不住问道:“任相公,这是怎地?莫非……莫非这玄真道长竟非他人伪冒而成的?”
任无心缩回手掌,仰面长叹一声,面上神情,亦不知是惊是喜。
呆了半晌,方自缓缓道:“不错,这玄真道长乃是真的。”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似已因惊奇而窒息,良久都喘不过气来。
百维心头,亦是又惊又喜,倒退几步,扑地跌坐在椅上。
他虽已逃脱大难,但心中惊诧之情,实比方才为甚。
只听任无心叹息着喃喃道:“天下事出人意外者为何如此之多……想不到玄真竟是真的……他竟是已真的疯狂不治……”
百维心中亦在喃喃道:“真的……这玄真怎会是真的?他明明未曾疯狂……他明明乃是南宫世家派来卧底之奸细,但……但此刻又怎会变成真的?”
这问题在百维脑中,翻来复去,千缠百绕,却再也难以解释。
任无心等人虽然惊奇于玄真之不假,但终究也不过只是觉得自己判断错误而已,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并无疑惑。
而百维却亲眼瞧见南宫世家之密令.说这玄真乃是门下得力之弟子假冒而成。
他也亲眼瞧见这玄真于无人时神智就变得十分清查,而且语声变化,调度从容……
若说这玄真根本就是真的,他为何又要做出这般疯狂之态?
他即使也已投靠南宫世家,也毋庸故做疯狂?
他即使乃是受命前来刺探任无心之秘密,不做疯狂,岂非更是方便?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百维千思百虑.却也不得其解,一时之间,呆坐在那角落之中,竟不知不觉想的呆住了。
只听妙雨叹道: “南宫世家之行事,有时当真是莫名其妙.令人不解,此事明明是他派人前来卧底之大好机会,他却白白放过了。”
妙法道:“这也未必见得……他们生怕真的掌门人出现, 自不敢派假的来。”
要知他既已确定玄真乃是真的,自然就不便再以玄真道长四字相称,而换了掌门人三字。
妙雨叹道:“掌门人既已被他们逼成疯狂,他们要将掌门人性命夺去, 自亦非难事,那时他们为何不可令人假冒掌门而来?”
妙法沉吟半晌,叹道:“话也不错。”
妙雨长叹道:“但他们却不知为什么,竟将这机会放过,岂非令人难解?”
妙法想了想,缓缓道:“这只怕是天夺其魄……也是掌门人福缘深厚……”
突然想起掌门人既已疯狂,还有什么福缘深厚?不禁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
—时之间,室中又是一片寂然,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兴致。
过了半晌,任无心似是向妙法低语了几句,妙法突然长身而起,走到百维面前,磕下头去。
百维却不免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诧然道: “道……道兄为何行此大礼?”
妙法黯然垂泪,俯首长叹道:“百护等三位大师. 不幸丧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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