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br /> 任无心心头怦怦乱跳,暗道:果然是为了此事,除此之外,她没有恨我的理由。
转念中,淡淡说道:“我还以为她在死谷避难,想不到她早已返回南宫世家,在暗中与我作对。”
莲儿冷笑道:“笑话,她背叛老夫人,不惜名节,不避男女之嫌,难道是为了到死谷养晦不成?”
任无心道:“你家老夫人能够原宥她的过错,而且再予重任,这等容人之量,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莲儿道:“哼!你想得倒很轻松,我家老夫人不是菩萨心肠,怎会如此轻易的饶她。”
任无心道:“怎么讲?”
他虽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还是愈来愈为苍白,心头的疑惧,流露于外。
只听莲儿道:“五夫人本来愤不欲生,只是死难瞑目,这才返回南宫世家自首,当着众位长辈的面,服下剧毒,苟延一年的性命。那毒药奇绝天下,任何人服了,一年后暴毙而死,绝无药救.连武林三宝中的玉蜈蚣也没有用。唉!算一算时日,她的性命也只有两三个月了。”
任无心暗一计算时日,知道田秀铃与自己离开死谷的时间,相差无几,可能还要早上几天,不禁沉声一叹,道:“她如此作为, 自然是要以这一年的时光,向我报仇雪恨,造化弄人,本来不能怨她,可是她杀我已足,不该滥施毒手,杀害那许多无辜之人,此事罪大恶极,我若不亲手杀她,无法向那些死难的好友交代。”
莲儿冷笑一声,道:“五夫人曾经发过誓言,她也要亲手杀你,否则的话,你也活不到今日了。”
此事乃是绝大的秘密,除了当事之人,谁都是闻所未闻。
这时听两人说了出来,不禁面面相觑,全都作声不得。
任无心愁眉深锁,低头沉吟良久,终于心意一决.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莲儿道: “我防你弄鬼,本打算点你一处阴穴,如今想想,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也不必过于勉强。”
微微一顿,接道:“你赶回南宫世家,将此信暗中交给五夫人,万一不便,你或是撕毁,或是呈给你家老夫人,一切随你自便。”
莲儿神情一愣,见那书信点着重重火漆,显然内容隐秘,恐防被人偷拆.不禁大感为难,嗫嚅道:“婢子若将此信暗中呈给五夫人,则是背叛了老夫人;若是呈给了老夫人,那又背叛了五夫人……”
任无心冷冷说道:“那么你就暗中撕毁掉,谁也不给便了。”
莲儿愁眉苦脸道:“五夫人的书信,我若暗中毁弃,被她查知,那……”
顿了一顿,接道: “相公哪里知道,五夫人自从因爱转恨,性情大变.变得比太夫人还要可怕!”
任无心漠然一笑,道:“她的特殊性有限.行事为人,自然大违常情,你是她的婢子,应该知道怎样做才对。”
莲儿嗫嚅道:“相公陷人于不义.真是杀人不用刀……”
任无心怒叱道:“男宫世家造劫武林.你可知道,鬼门关前,凭添了多少屈死的怨魂!”
莲儿见任无心神色不善,当下不敢纠缠.藏妥书信,敛衽一礼,转身行去。
任无心道:“将那两个丫头带走。”
莲儿转面—笑,玉手一挥,领着两名小婢疾行而去。
唐老太恨声一哼,道:“南宫世家的女人.上下老少,没有—个是好东西。”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接口道:“那叶湘绮还算不得南宫世家的人……”
唐老太接口冷笑道:“那丫头在未入南宫世家以前,就公然扬言.谁替她报了父仇,她便委身报答,如今更是连老身也视同陌路之人,哼!老身也是瞎了眼睛,竟然定下如此一门亲事。”
玄真道长道:“年少无知,心急老父,盲目妄动,一片孝心,倒也令人怜悯。”
任无心叹息一声,垂目望地,默然无语。
他独当大局,所*的心事非旁人可比,加上五夫人田秀铃的事.使他心绪紊乱.不胜困扰,越发心事重重,忧愁隐隐,一日之间、似乎又苍老了十年。
众人有伤在身,长行一日,身心俱都疲惫,讲了一点琐事,也就闭目运功,各自养息起来。
坐到中夜,任无心耳际,忽然响起一阵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心儿,醒一醒,娘在唤你。”
任无心霍然惊醒,忖道:莫非是我思念母亲,正在做梦……
但那声音又响起,道:“乖儿,娘在东南方百余丈外,你轻点过来,不要惊动了旁人。”
任无心惊喜交集,悄悄地站立起来.朝东南方掠去。
银色的月光,照着一位身披玄黑风氅,一块青绢包着满头皑皑白发的老年妇人。
在她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了慈爱的微笑,好似三春里和煦的阳光。
任无心扑身上前,双手拥抱住老妇,低声唤道:“娘…”
心头一酸,倏地滚下两串泪珠来。
老妇人伸出一双晶莹如玉,美绝人寰, 与她那年貌极不相衬的纤纤素手,摩娑着任无心的面颊.柔声道: “乖孩子,咱们再走远一点.省得惊动旁人,反来打扰咱们母子。”
任无心柔顺地点了点头,母子二人拥在一起,缓步朝前走去。
老妇人两道目光,在儿子身上到处打量。
伶爱横滥之中,透露着一股无比的欣慰,和一种压抑不住的骄傲之情。
默然良久,老妇人抬起素手,—抹儿子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好孩子,你看娘都不哭,你还哭什么?”
任无心哽咽道:“孩儿的身世.尚有许多不明之处……”
老妇人手臂一紧,将儿子拥得近些.蔼然说道:“你想要知道的,娘终会告诉你,不过.此时说来.徒乱人意,还是等一等较好。”
顿了一顿,接道:“咱们母子得以重聚.已是侥天之幸,娘的心意已足,你也该满足才是。”
任无心点了点头.道:“孩儿有很多事,须得向娘请教,娘别再离开孩儿了。”
老妇人蔼然一笑,道:“娘纵然走到天边,每日夜间,一定赶回你的身畔。”
微微一笑,接道:“一日间,娘就跑了一趟南阳。”
任无心惊道:“娘去探过南宫世家了?”
者妇人脸上,忽然掠过一片阴影。
但只一瞬,重又恢复了慈祥的笑意,道:“你放心,娘知道慎重,咱们母子决不再打败仗。”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孩儿准备与一班好友联合起来,邀集天下英雄.共伸挞伐,与南宫世家决一死战。”
老妇人颔首笑道:“你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娘在暗中助你、直到将南宫世家夷为平地、将程玉萼挫骨杨灰为止。”
她轻言细语,说来温和之极,但辞意坚决,仇恨之心,流露无遗。
任无心讶然道:“程玉萼,可是那……”
老妇人接道: “南宫明的妻子,咱们别提此人,省得娘动肝火。”
说到此处,由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龙眼大小的蜡丸。
老妇人指甲在蜡丸上轻轻一划,那蜡壳顿时破为两半。
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扑入两人的鼻内。
任无心猛力一嗅,笑道:“好宝贝!”
忽然心头一动,忙道:“娘,许多朋友都内伤惨重,这药丸分给大伙服用……”
老妇人小心翼翼剥掉蜡壳,手拈药丸,一把塞进儿子口内,道:“娘击伤的人,当然会治疗痊愈。”
眼看他已将药丸吞下,始才微微一笑,接道:“最好的东西,理该给自己的儿子。”
任无心双目之内,泪光浮现,苦笑道:“那白大先生有性命之忧,咱们得早点设法。”
老妇人道:“娘早已想到了。”
由衣囊中取出一个四五寸高的玉瓶,轻轻摇动,道:“这瓶内有十多粒千年老参与灵芝液合炼的丹丸,另有几粒保命金丸,几人食用,谅必能够治好他们的伤势了。”
任无心接过手来,拔开瓶塞嗅了—嗅.知道母亲所言不虚,连忙盖上瓶盖,揣入怀内,笑道: “娘的本领真大,一日之间,何处找来这许多救命的灵丹?”
老妇人莞尔一笑.道:“这做贼的事.儿别学了。”
微微—顿.接道:“你坐下.运一阵内功化解灵丹。”
任无心席地坐下,闭目运功.催动药效。
老妇人也在一旁坐定,将儿子半拥在怀内,伸出右掌,抵在儿子背心之上,将—股内力输送过去。
这母子二人的内功合在一起,那是高深得无可言喻。
功行数匝,药力即已渗透周身百骸。
转眼工夫.任无心沉重的内伤,已经痊愈.神清气爽,远胜往昔。
任无心双目一睁,笑道:“娘请歇手,咱们讲话。”
老妇人收回手掌.倏地蔼然—笑,道:“你解开衣襟,娘再瞧一瞧你那胎记。”
任无心双眉一轩,道:“怎么.娘怕这个儿子是假的吗?”
偎在慈母怀里.他似已返回到童年,不觉调皮起来了。
老妇人笑意盈然,解开儿子的衣襟.露出胸腹间那块心形的胎记,伸出手指.摩娑不已。
她双目之内,散发出一片柔和的光辉.喃喃细语道: “娘因难产,生下你时,人已奄奄一息,我只怕之后记不起你的面貌,因而牢牢地记住你这一块胎记,唉!娘的双眼纵瞎了,也认得出这一块小小的痕印。”
任无心热泪盈眶.道:“娘这样疼爱孩儿,孩儿却未尽过半日的孝道。”
老妇人灿然笑道: “儿是为娘腹中的一块肉,天下的母亲无不疼儿子,谁管他孝不孝顺。”
任无心脱口一笑,母爱深重,却不禁泪如泉涌。
老妇人替儿子系好衣襟,低声笑道:“你名满天下,倒是英雄得很,可有知心合意的人?”
任无心摇头不迭,道:“没有。”
想起那五夫人田秀铃的事,不禁愁从中来,轻轻叹息一声。
老妇人道:“男子汉何患无妻,干吗要叹气?”
任无心赧然一笑,但觉慈母面前,无话不能讲出,于是将自己与田秀铃之间的纠葛,从头讲了一遍。
老妇人听罢,冷冷一笑,道:“什么东西,爱而见拒,居然转为仇敌.儿别理会此事,下次遇上,我即取她的性命。”
任无心暗暗一凛,笑道:“这等男女之私,还是该孩儿自己处置的好。娘别多*心事。”
老妇人道: “不说她是未亡人之身,目的不达,转而摧毁,这就不是真正的情爱,娘比你见得多,你不要受她蒙骗,落了她的圈套。”
任无心暗暗忖道:娘若决心杀田秀铃,她休想逃遁得了,这事含糊不得。
心念一转,顿时露出一副无赖的嘴脸,笑道:“儿的书信已经送去,要与她当面解决此事,大丈夫岂可失信于人?娘要先杀她.孩儿可是为难了。”
老妇人微微一忖,道: “哎!天下的儿子,都想自己做主,对父母之言,总是不肯相信。”
任无心笑道:“孩儿可是相信娘的话,几时娘替我找个媳妇,孩儿决无异言。”
老妇人哑然失笑,道:“嘻皮笑脸.哪里像个领袖群伦的人物。”
倏地面庞一转,低声道:“有人。”
任无心顺着母亲的目光望了过去。
等了许久,始才发觉一条淡淡的人影,悄然掩行过来,心头好生佩服,暗道;“我这武功,比起娘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差的太远了!”
那条人影潜行过来,直向群豪宿营之处掩去。
任无心母子坐在一块山石背后,那人未曾发觉。
老妇人眉峰微皱,轻轻说道:“是南宫世家的—个丫头。”
任无心道:“这女子名叫叶湘绮,是中原四君子之首叶长青的女儿。”
老妇人道:“中原四君子是何许人物?”
语音微顿,接道:“最近一二十年的人物,娘—慨不知。”
任无心道:“四个高蹈自隐,品格颇为清高之人,名声很大,武功不弱,如今失陷在南宫世家之内,充任三十六天罡之数。”
老妇人道: “这丫头这点武功.鬼鬼祟祟的潜来,岂不是莫名其妙?”
任无心道:“她是四川唐家未过门的媳妇,不过这女子性情刚强,不畏险阻,她一心营救老父,对唐家的亲事却漠然视之。”
老妇人道:“志行可嘉,却未必聪明。”
望了一眼,接道:“她退回来了。”
任无心凝目一望,果见叶湘绮掩了回来,游目四顾,似在搜寻什么?
老妇人道: “这女子美得很,单就容貌而论,倒是配得上你。”
任无心暗暗忖道:娘是美人,也想娶一个美貌的儿媳,其实娶妻取德,好看又何用?
老妇人倏地附耳说道: “那丫头东张西望, 只怕是在找你,你过去瞧瞧,看她到此何事?”
任无心笑道:“这女子十分罗嗦,孩儿懒得与她打交道。”
老妇人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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