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四个道人微微一怔,但又似不敢抗拒玄星之命,左首一人合掌一礼,缓步走入了二门。
刹那间,钟声三鸣,回荡耳际,余音未绝,遥远处又响起了回应的钟声。
玄星道长回顾了唐夫人一眼 说道:“夫人请稍候片刻,贫道已下令用本门中最紧急的钟声,传告掌门人,当即有人赶出接引夫人。”
唐夫人淡淡一笑,道:“有劳道长了。”
说话之间,一个道装童子急急奔了出来,目光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合掌对玄星道长说道:“师叔急钟传警,不知有何要事?”
玄星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女擅越,乃四川唐家掌门人,有要事面见掌门人,你带她去吧!”
那道童满脸为难之色,道:“师叔,掌门师尊……”
玄星怒道:“住口,我要你带去,你就只管带去,掌门人怪罪下来,有我承当就是。”
那童子欠身说道:“弟子敬领师叔法谕。”
满脸委屈之情,欠身一礼,低声对唐夫人道:“女檀越请。”
转是急步而行。
唐夫人一皱盾头,紧随那道童身后追去。
那道童步履矫健,行速快极,唐夫人不得不加紧了脚程急急迫赶。
但觉花香拂面而过,两侧的厢廊掠目而逝,快得连景物都无法看的清楚。
奔行之间,那道童陡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说道:“女檀越,请在室外稍候片刻,容我通报之后,再来相迎。”
唐夫人微一点头,说道:“请便。”
四面望去,只见停身是在一座修竹环绕的院落前面。
片刻工夫,那带路道童缓步走了出来,欠身说道:“家师有请女檀樾。”
唐夫人扶拐而行,进了篱门。
那道童忽然抢前一步,手指着盆花环绕的一座瓦舍,说道:“家师就在那卧云精舍中相候,女檀越自己去吧!”
唐夫人淡淡一笑,慢步向前行走。
只见那卧云精舍中弥漫一室白烟,竹帘垂门,难见空中景物。
誉满江湖的唐夫人,突然感觉着一阵犹豫,生似那弥漫的白烟,尤强过七星剑阵,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只听那精舍中,传出来一个苍劲的声音 道:“女檀樾请进。”
唐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打扰道长清修。”
银拐轻挑竹帘,举步而人。
凝目望去,只见一座松木云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胸垂长髯,青袍白袜,面如满月,重眉闭目的道长,一派仙风,令人望而生敬。
唐夫人不自主的欠身一礼,道:“四川唐家掌门人,见过道长。”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突然睁开双目,两道岸电般的神光,暴射而出,投注在唐夫人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女檀樾誉满武林,贫道慕名已久。” 唐夫人道:“好说,好说,不速造访,扰闹情修,老身这里谢罪了。”
这青袍道长正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玄真道人,只见他伸手一拉云床后面的木窗,一阵清风,吹入精舍。
那弥漫全室的白烟,迅快的随风而出,右手立掌当胸,笑道:“女檀樾远道相访。不知有何指教。”
唐夫人道:“无事不敢相扰,近月来武林之中,连续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想来道长早已知晓了?”
玄真道:“贫道近年来困于关期,武林中事,甚少听闻!”
唐夫人一皱眉头,道:“此等重大之事,他们也敢瞒住道长?”
玄真微微笑道:“如若大驾早来一日,决难见得贫道了!”
唐夫人接道:“怎么?道长关期,今天才满吗?”
玄真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年来静坐,由静生慧,隐隐悟觉着杀劫将起……”
忽然住口不言.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传了过来,道:“提前了三月见客,只怕要误你十年的功行。”
玄真道长淡然一笑,道:“我能够平安渡过了一年关期,于愿已足了……”
卧云精舍外大笑复起,接道:“好一个于愿已足……”
但闻那长笑声摇曳远去,渐不可闻。
唐夫人接道:“听来人之口气,颇似道长故友,不知是哪派掌门之人?”
玄真道:“布衣奇人,胸罗万机,他虽和贫道相交有年,但贫道仍不知他的姓名。”
唐夫人眉头微耸,歉然说道:“老身惊扰关期,误了道长功行,想想惭愧得很。”
玄真淡然说道:“天意如此,岂能怪得女檀樾。”
唐夫人道:“道长不愿相责,更加老身惶惭之心。”
玄真笑道:“女檀樾不必再引咎自责,贫道月来已自觉心血浮动,如若强违天意,或将招致意外……”
他轻轻叹息一声,肃然说道:“女檀越论及武林中连续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贫道当洗耳恭听,愿早点一闻高论。”
唐夫人道:“中原四君子,道长可相识吗?”
玄真道:“慕名已久,缘悭一面,但贫道的玄月师弟,却和中原四君子交谊甚深。”
唐夫人道:“四君子孤芳自赏,甚少和江湖中人物来往,论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他可算得是仇家最少。”
玄真点头说道:“据贫道所知,他们确然是置身于武林门派是非纷争之外的清高之人。”
唐夫人黯然叹道:“老身昔年按下下争名之心,曾和江湖高手逐鹿争霸,日日以搏杀为乐,十余年中无片刻休息之暇,终日里仆仆风尘,奔驰于大江南北,虽然时加警惕,但仍然造了甚多杀孽,江湖中人记恨老身者,屈指难数。但自得遇中原四君子,被他们那等淡泊名利之心所感,劝我归隐园林,闭门息过,匆匆又十年岁月。但江湖之上,却从来有人知道老身曾和中原四君子鏖战终夜之事……唉,想不到这四位品德笃厚,淡泊自甘之人,竟然在一夜间齐齐遇害而死!”
玄真平和脸色上,陡然间泛起一片阴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话当真吗?”
唐夫人道:“此事早已传遍于武林之中,引起江湖间巨大的震动,难道道长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玄真道:“贫道坐关期间,不闻外事。”
唐夫人道:“这么说将起来,贵派中玄月道长失踪一事,道长也不知道了?”
玄真一皱眉头道:“待贫道查问一下他的行踪。”
忽听一阵长笑传了进来,竹帘起处,一个神态俊逸,风采照人的青衣少年,缓步而入。
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举动神情之间,却有着一种高洁华贵,洒脱而又飘逸的气度,一表人材,与众不同。 只见他俊目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 拱手笑道:“夫人可是四门唐家的掌门人,唐老太太吗?”
唐夫人心头一震,欠身笑道:“正是老身 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朗声大笑,道:“夫人名震江湖 天下有谁不知。”
只见盘膝而坐的玄真道长一跃下榻,大步迎了上来,笑道:“年余未得晤面,不知是否已寻得对奕之手?”
青衣人笑道:“正要和你对奕厮杀一盘。”
唐夫人看得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玄真连动也未动过一下,但对这青衣少年,却是这般的客气,心中大不为服,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悦之色。
那青衣人感应灵敏,似是预知玄真这举动将引起唐老太太的不悦,回头一笑,道:“老前辈这次远渡重山,东来武当,可是想探寻令郎的下落吗?”
唐夫人脸色一变,道:“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唐老太太如若想探询令郎的下落,除了在下之外,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唐夫人急急问道:“犬子现在何处?”
青衣人微笑说道:“南宫世家。”
唐夫人怔了一怔,道:“南宫世家……可是被称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笑道:“自然是那一家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吗?”
玄真道长的睑上笑容,也随着敛收起。
显然,这位道行深远,修养有术的道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为之震动不安。
青衣人仍保有微微的笑意,道:“不过,你就寻上门去,也难见得令郎。”
唐夫人尖声说道:“为什么?难道,难道……大子已遇害了不成……”
青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说道:“令郎如若深得你武功真传,当可暂时无恙,如是他武功平庸,不足以入选,那就很难说了!”
唐夫人一顿竹杖,厉声喝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情?”
那青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缓缓由唐夫人的脸上掠过,说道:“夫人如若不肯信在下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唐夫人似是自觉到言语大过激烈,当下凝神而立,运气调息,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只见那青衣人缓缓的把目光凝注到玄真脸上,嘴角又泛现微微的笑意,道;“令师弟玄月道长……”
玄真淡然接道:“可是也陷落在南官世家吗?”
青衣人道:“你似已胸有成竹……”
玄真道长道:“五年之前,贫道和峨眉、青城两派中掌门人同作少林寺百忍大师上宾,赏月少室峰顶,纵论江湖形势,贫道就曾论及南宫一门,日后必将为江湖大害,主张联络九大门派同赴南宫世家,追回三宝。然后再由各门派联合派遣高手三十六 名,分守南宫世家周围五里之内,以监视南宫世家中人的举动。 可惜贫道之意,未为与会之人采信。”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五年之前,南宫世家羽毛已丰,纵 然那次与会之人已照你之言施为,只怕也已无法收到防患未然之 效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至少可使南宫世家中人阴谋早 露,聊胜于无。”
玄真道长脸色肃然地说道:“贫道那玄月师弟,才智、剑术均属上乘,纵然不能胜人,但保身逃命,是绰有余裕,不知何以 竟陷落南宫世家之中?” 目注那青衣少年,显然有不信之意。 久未说话的唐夫人,突然接口说道:“犬子失陷于南宫世家一事,大驾是亲目所睹呢,还是听闻传言?”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几句无意之言,招来如许麻烦,两位这般苦苦逼问,形如拷询人犯,恕我不作答复了。”
唐夫人双目耸动,脸上肌肉颤抖,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她终于强自忍耐了下去。
玄真道长修养较深,内心虽然亦急欲知道玄月下落,但也还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笑道:
“一年关期,久未对奕,颇觉技痒得很。”
青衣少年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
玄真伸手握锤,轻击案上铜钟两响。
袅袅余音中,一道童津棋盘而入。
青衣人回顾了唐夫人一眼,笑道:“老太太名驰武林,武功、暗器,妙绝江湖,但不知棋道一门如何?”
唐夫人强自忍下心中焦急,说道:“略知一二。”
青衣人笑道:“好极、好极,待会儿还得请老太太指教一盘。”
玄真移过棋盘,就榻而坐。
那青衣人也随手取过一个木椅,笑道:“你坐关一年,棋道一门,想亦有甚多进境,咱们这一盘赌点东西如何?”
玄真道长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贫道久已不弹此调,只怕早已生疏……”
青衣人笑道:“我仍然让你三子如何?”
玄真也不客气,连下了三子,说道:“咱们赌什么?”
青衣人目注棋盘上三颗白子,沉吟良久,才道:“赌注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我出注一只左掌!”
玄真吃了一惊,道:“什么?一只左掌?”
青衣人笑道:“吃饭用筷,提笔写字,单是这一只右手已经够用,多此一掌留它何用?”
这等闻所未闻的赌注,连那久走江湖的唐老太也有些耸然动容。
玄真摇头说道:“父母遗体,岂可相残,这赌注恕贫道不能接受。”
青衣少年神态安详,淡然说道:“在下出注,并非下注,道长尽可别出赌注。”
玄真道:“你赌注一重至此,真叫贫道有无从出注之感。”
青衣人笑道:“在下倒可为道长借箸代筹,想出一个赌注。”
玄真道长道:“愿听高见。”
青衣人道:“在下如若输去,自断左腕,以奉道长,如若道长输了,那就讲一个隐秘但必需真实的故事,这故事要和武林人物有关,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真笑道:“贫道坐望江湖六十年,看无数人事沧桑,足迹行踪,遍及大江南北,名山胜水,确见不少 奇闻秘事……”
青衣人插口接道:“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就是那隐秘真实的故事,必须是鲜为人知,最好是除了道长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知道。”
玄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倒是有得几分把握,只不过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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