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她一招还未施出,突听耳畔有人轻语道:“不可使搏龙擒凤。”
田秀铃呆了一呆,顿住掌势,那人又已说道: “莲台拜佛,斜走七星,直捣黄龙。”
这莲台拜佛一招,守而无攻,斜走七星更是退败之式,但第三招直捣黄龙,却是猛攻之势。
三招性质,迥然不同,本难连绵施出,何况这莲台拜佛一招,本来只能对付一人,此刻鞭剑夹攻之下,若是施出此招,实是凶多吉少。
若是换了常人,在此生死存亡,悬于一线的危急之时.怎肯随意听从他人之言,施出这有败无胜,莫名其妙的三招。
但田秀铃此刻已不再顾及生死胜负。
竟毫不迟疑,双掌回收,双膝微曲,合掌当胸,使的正是一招莲台拜佛之式。
只见眼前光华闪动,耳畔风声急响。
慕容飞与那黑衣人一剑一鞭,那般凌厉的攻势,果然俱未粘到她一片衣袂.俱都堪堪自她身畔擦过。
但这时她这莲台拜佛之势,仍是守而无攻,去路似已全为对方封死,哪里能跟着施出斜走七星。
田秀铃方自暗惊,突听慕容飞冷笑叱道:“你这是找死!”
长剑夹风,剑风虽然激厉无俦,但剑身直击,左下方便微微露出一丝空门。
田秀铃大喜之下,脚步微错,便已自对方剑风中窜了出去,正是一招斜走七星,慕容飞那招毒蛇寻穴方自施出.她已绕到慕容飞身后。
那一招毒蛇寻穴,乃是出剑前攻,后心空门大露。
他本以为这一剑之下,对方前路被封,后路被挡,实已无法避过。
哪知田秀铃竟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使出了那一招本来万万无法施出的斜走七星,不但由死而生,而且反客为主。
他大惊之下,田秀铃第三招直捣黄龙已跟着使出,慕容飞哪里还躲得开。
只听砰的一声,他后心已被田秀铃双掌击中,口吐鲜血,扑地而倒!
田秀铃一招得手,心头怦怦跳动,连自己都未想到能如此轻易得手。
那黑衣人更似骇得呆了,呆呆地怔了半响,突然大喝一声,挥鞭扑来。
他惊骇之下,亦已使出了拼命的招式。
田秀铃信心已生,又待施出—招三环套月一招三式,节节抢攻而上。
哪知刹那间,她耳畔竟又响起了那神秘的语声,沉声道:“不可使三环套月,先避他三招再说。”
田秀铃自然依言顿住掌势,避了三招。
但心头却忽然一惊,这神秘的语声,不但能窥破对方的招式.令自己占得先机。
竟还能将自己将施未施的招式,先行喝破。
但自己所使的招式,却乃是南宫世家之秘传,江湖中从未得见,此人怎会知道?
心念一闪,三招已过。
那语声道:“斜走偏锋,凤凰展翅,双风贯耳。”
这前两招犹自罢了,但第三招双风贯耳,却是近身而搏的招式,那黑衣人长鞭在手,怎容田秀铃近身施出这一招来!
田秀铃心头又不禁大是惊异.但脚下却不由自主,斜走偏锋,滑向黑衣人左侧。
黑衣人大喝一声,鞭势回施,风卷落叶,猛地抽向田秀铃左肩。
田秀铃身子还未站稳,双掌便已施出凤凰展翅之势,左掌恰巧迎上了黑衣人的鞭梢,她乘势一抓,便已将鞭梢捏在掌中。
黑衣人大惊之下,身形一转,便已面对着田秀铃。
田秀铃再不迟疑,左掌虽捏着鞭梢,但双掌已斜分而起,左右划了个半弧,合击而来,恰巧又将那一招本自明明无法施展的双风贯耳施了出来。
黑衣人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只觉耳畔嗡的一声锐响,头脑已被田秀铃生生击碎,鲜血飞溅间,他身影便已倒卧在慕容飞尸身之旁。
田秀铃呆呆地木立当地,心头亦不知是惊是喜。
只觉方才那一场搏斗,直如做梦一般. 自己竟能在片刻之间,反败为胜,三招两式,便击毙两个武林一流高手,当真令人难以相信此乃真实之事。
转目望处,那独臂人已自室角阴影中移动而出,一双锐利的眼神,正瞬也不瞬,凝注着她。
目光中竟带着奇异之色,令人也看不出是惊、是喜,抑或是伤感,是悲痛,还是怜惜。
田秀铃直被他如此奇异复杂的目光,看得情不自禁,垂下头去,芳心之中,微生惊骇,略一怔神,道:“方才可是前辈惠于指点?在下……”
独臂人目光仍然遇视着她,嘴角微泛笑容,接口道: “不错!”
田秀铃轻轻叹了口气,躬身道:“前辈救命之恩,在下真不知该如何相谢。”
独臂人又自凝目望了她两眼,忽然大笑道:“谢什么?你只要莫将老夫赶出去,也就是了。”
田秀铃垂头一笑,娇靥上不禁微微露出娇红之色,道:“在下有眼不识高人,前辈……”
独臂人忽然顿住笑声,微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大声道:“你今年多大了?”
田秀铃听他问得奇怪,不禁又为之怔了一怔.道: “在下……在下……”
独臂人道:“可是属虎的?”
田秀铃本不应说出自己年龄,此刻随口道:“不错!”
心头忽又—动,暗奇忖道: “此人为何如此关心我的年纪,这倒怪了!”
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独臂人眉宇间虽似满溢着凄凉黯然之意,但胸膛起伏,又似极为激动,口中喃喃道:“果然不错……不错……”
田秀铃越看越是惊奇诡异,木立当地,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独臂人有如呆了一般,茫然自语了半晌.又自拾起头来,瞧了田秀铃几眼,黯然笑道:“你很好……很好!只是武功失之柔弱,还需再多练练。”
田秀铃强笑道:“多承前辈指点.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哪知独臂人双目凝注着远方,却生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言语一般,呆呆出了一会神.忽又大声道:“令堂大人,近年好吗?”
田秀铃更是惊诧,睁大了眼睛.讷讷道:“还……还好!前辈你……你可是……”
独臂人大笑道:“老夫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认得她。”
他不住仰天长笑,似是要借这大笑之声,遮掩了心中激动之情。
田秀铃只觉他每一句话,都问得奇奇怪怪,不禁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也忘了说话。
独臂人仰天大笑了许久,忽然纵身跃到那棺木边.道:“这任无心是你什么人?”
田秀铃略一沉吟,强做笑容,说道:“乃是小人的公子……”
独臂人忽然回过头来,怒喝道:“胡说!南宫世家子弟,岂有为人奴仆之理?”
田秀铃只觉一股寒意,直涌上来,身子微微一颤,道:“前辈怎会知道?”
独臂人似也呆了一呆,讷讷道;“老夫自然知道……”
忽又仰天大笑数声,接道:“世上之事,又有几件瞒得过老夫?”
田秀铃长长叹息一声,道:“任无心与我情如兄弟,义共生死。”
独臂人垂首凝注着棺木中任无心死一般的面容,冷冷道:“真的是义共生死?”
田秀铃道:“不错,前辈方才虽然救了我的性命.但……但任无心若是伤重不治.在下也……也只有相从于地下了……”
说着说着,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目中清泪,又自夺眶而出。
独臂人目光疑注着任无心,呆呆地望了半响,忽然俯下身子,翻起任无心眼皮看了两眼,又探他的脉息,仰首向天,默然无语。
田秀铃心中一动,脱口道:“前辈武功绝伦,医道想必也是不错的了?”
独臂人道:“不错。”
田秀铃大喜道:“前辈看来,他……他的伤势可还有救吗?”
独臂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此人平时积劳积瘁,体内早已伏下病根,只是仗着深湛的内功,勉力还可支持,是以外表也看他不出……”
回身瞧了田秀铃一眼,道:“我说的可对吗?”
田秀铃黯然长叹道:“前辈虽末目睹,但说来却有如眼见一般。”
独臂人接道:“他此番中了别人一掌,若以他内功看来,本不致十分严重.怎奈他早已心力交瘁,此刻内外交攻.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得。”
摇首长叹一声,倏然住口不语。
田秀铃心头一凛,宛如当胸被人击了一掌,身子已不禁微微颤抖起来,目中更是泪如泉涌.一时之间。只觉双膝发软,踉跄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如此说来……他……他是无救的了?”
独臂人双目一瞪,大声道:“谁说他是无救了,有老夫在此,他怎会无救?”
田秀铃悲痛之中,忽又惊喜,这乍悲乍喜,情感的冲激,使得她身子再也禁不住,扑地跌坐地上,目中泪痕未干,口中大喜道:“老前……前辈你……你老人家真的要出手救他?”
独臂人缓缓道:“老夫自能救得活他,但……”
仰天一笑,接口道: “但老夫平生,从不愿平白出手救人,若是救活了他,你又当怎样?”
田秀铃流泪道:“前辈若是肯出手救他,便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愿意的。”
独臂人目光凝着,缓缓叹道:“方才老夫救了你的性命,你看来并未十分感激,而老夫此刻还未见能救得活他,你已肯赴汤蹈火了,唉,看来他能交着你这样的朋友。当真是幸运的很。”
语声顿处,微微一笑,接口道:“老夫救活了他后,只要你肯跪下叫我两声爹爹,也就是了。”
田秀铃呆了一呆,道:“就……就只是这一件吗?”
她做梦也未曾想到,这独臂人提出之条件,竟是如此怪异,又是如此简单。
只见独臂人仰天—笑,道:“不错,就只这件事,你肯答应吗?”
田秀铃破涕一笑.道:“前辈对我两人,本已恩同再造,何况前辈之年龄:也本可做我爹爹了,莫说前辈只要我呼唤两声,便是要我呼前辈千声万声,我也愿意的。”
当下翻身而起,便待拜倒。
独臂人挥手道:“且慢且慢.等老夫救活了他,你再拜也不迟。”
突然伸出独臂,笑道:“此刻你先替老夫挽起袖子。”
田秀铃喜出望外.举手拭了拭面上泪痕,将他那只破烂的衣袖,整整齐齐,扭了起来。
独臂人望着她为自己整理衣袖,眉宇间似又泛起一阵悲怆之意。
过了半响,方自轻叹一声,道:“过去加添柴火.莫要使火堆灭了,也莫要回过头来.天亮起来,老夫便将活生生的任无心交给你。”
田秀铃只觉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只是喉头哽咽,反而说不出话来。
躬身一礼,转过身子,蹲在火堆旁,默默地添加柴火。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响声,接着是一连串骨节响动声.密如珠炮,历久不绝。
忽然间,所有声息,俱不再闻,身后竟变的死一般寂静。
夜色越来越深,寒风吹窗,吱吱作响,寒意也越来越重,但田秀铃身后,仍然寂无声响。
她心头突觉一凛,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暗暗忖道:
这独臂人行踪这般奇诡怪异, 与我本是萍水相逢,我先前亦未对他有恭谨之态,多礼之言,他为何要如此善待于我,这……这一切莫非只是他用出的手段不成,为的只是要杀害任无心,此刻他或许已将任无心劫走,或是残害而死……”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便要回头去望上一眼,但心念转处,又不禁暗叹忖道:“以他的武功,要加害我等,岂非易如反掌,又何必用这些手段,人家如此相待于我,我岂能怀疑于他……”
暗咬银牙,加了块木柴,立下决心,绝不回头。
但她越是不愿对那独臂人有怀疑之心,心中的疑难便越多,她越是立心绝不回头,便越是忍不住要待回头去望上一眼。
要知事不关己,自是安闲,若是关心太甚,谁都难免要患得患失,心绪大乱。
田秀铃纵是聪慧绝顶之人,也未能例外。
一时之间,她心头当真是充满了痛苦与矛盾,不知不觉间,将掌中木柴.摇得片片碎裂。
但是她终于忍住未曾回头。
焦急等待中的时光,似是过得分外缓慢,凝目望处,祠堂外风雨已歇,远处东方,已微微露出一丝鱼青之色,群山之巅,已现曙光。
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呻吟喘息之声。
那呻吟声似是发自任无心,而那喘息之声,赫然竟是那独臂人发出来的。
田秀铃双眉微皱,心头大是惊异。
只听那呻吟喘息之声,延续了许久,呻吟越来越见微弱.那喘息之声却越来越见粗重。
忽然间,只听那独臂之人一声大喝,喝声有如霹雳般震人耳鼓。
田秀铃心头又一震,独臂人已大声喝道:“好了!回过头来吧!”
话声未了,田秀铃已翻身跃起。
转身望处.只见那独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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