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倾杯





还有……还有医馆长令,特许在宫中自由出入。”
  他眼中释放出耀眼的光彩,几乎手舞足蹈起来:“皇上,草民太高兴了,竟然做官了,竟然做皇上的随身侍卫!天啊,头好晕,是不是刚才在做梦?天啊,一定要去告诉母亲!皇上,草民可以把母亲带来看看吗,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宫什么样子,草民想让她开开眼界?”
  我松了口气,暗嘲自己:“当初还以为他是个人才,没想到一见到功名利禄就仪态全失,原来跟别人也没有不同,不过也幸亏把他找来,要不到哪里找这种懂歪门邪道的人呢!”我哑然失笑,拉着他的手道,“别激动,朕答应你就是,不过你母亲在宫里可不能待太久,你带她来四处转转就出去吧,皇宫可不是随便让人进来的!”
  他扑通跪倒,“皇上,您对草民实在太好了,草民一定为皇上办好差事!”
  我微笑着,总算找到了治她的办法,以后终于风平浪静,这人小小的放肆又算得了什么。

  蛊惑

  轻尘
  当皇上带着金少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以为他又开始怀疑什么,
  他朝金少使个眼色,金少拜道:“医馆长令金花拜见皇后娘娘!”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天的事情又在脑海浮现,我忍不住微笑起来,他顿时展颜道:“我第一次听也笑了半天,哪有男子叫金花的。皇后,我跟你说,金花现在可了不得,我封他做了官,还有医馆长令,还能做我的随身侍卫,你以后可以经常看见他了,你要是高兴,就叫他金花好了!”
  金少苦着张脸:“能博皇上皇后一笑,草民就只好叫金花了!”
  我在心中长叹一声,昨天这个男子还义正词严地说“不许叫我名字”,就为了一连串无用的头衔就把自己卖了,原来功名利禄面前谁都逃不掉!
  不对,会不会有另外的可能,是哥哥安排他接近我,帮我逃出这个牢笼。
  我心头一热,刚想开口,恍惚间又看到黑牛憨厚的笑脸,看到一道白光后,头与身体分家的情景,一阵战栗后,心里的血骤然冷却,如同即刻就将死去。
  我立刻转身,脚步惶急。
  从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站住,我没点头你哪也不许去!”
  我定下心神,冷笑道:“难道你又想把我绑起来不成,除了打人绑人你还会别的什么招数,连娶个女人都要用绑的,你还真的很英明神武呢!”
  “闭嘴,不气死我你不甘心吗!” 他的怒火一点就熊熊燃起,果然屡试不爽。
  我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对,我说过,我活着一天就要恨你一天,直到我断气那天为止,你要是受不了可以一脚踹死我,就踹这里,”我指着我的腹部,想起在我面前被剁成碎块的黑牛,心里疼痛难忍,咬牙切齿道:“要不,就把我剁碎喂狗!”
  他一抬手,我没有丝毫畏惧,狠狠瞪着他,他的巴掌没有落下,一伸手把我揽进怀中,在我耳边喃喃道:“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听话的!”
  他的身后,金少忧心忡忡看着我,朝我使了个奇怪的眼色。我没明白,他突然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朝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又朝我指了指,无声地用口型告诉我两个字:“逃走!”
  果然如此,我心中一暖,朝他摇摇头,他即使愿意帮助我逃走,我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他已经帮过我一次,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再为我牺牲。
  我如此卑微,他们实在不值得。
  他皱起眉头,又竖起大拇指朝自己比了比,我泪流满面地朝他摇头。他朝我做了一个鬼脸,我挤出一个微笑,朝他用力耸耸鼻子。
  我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宫殿,我并不是一个人。
  傍晚,公孙其也来了,比初见时憔悴许多。我难以掩饰心头的激动,哀哀唤了一声“哥哥”,准备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却在挪出脚步时硬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能害他再次承受那人的雷霆之怒。
  看得出公孙其也和我有一样的忌惮,我刚有动作,他就迅速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低低道:“参见皇后娘娘!”
  我心头血淋淋的伤口上又被戳上一刀,心如死灰,掉头就走。
  “皇后,”他似乎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皇上……是真的爱你,爱得很辛苦,你难道不能放下一切,试着接受他?”
  没想到我最亲的哥哥成了说客,我仰天大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死在那场大火里,不用害死那么多人,不用勉强接受暴君的爱!”
  我眯缝着眼睛看向自由自在的云霞,微笑道:“哥哥,有许多东西是不能勉强的,你明白吗?”
  他直直扑到我脚边,头几乎垂到胸前,声音几不可闻,“不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对不起你,在那种时候还想明哲保身,不想跟他冲突,思虑实在欠妥当。哥哥答应你,只要哥哥活着,一定会好好地将你带出去!”
  我仿佛看到周围刀剑般的目光迷雾,在迷雾之后,有双狠毒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我克制住扶起亲人的强烈冲动,低低道: “哥哥,如果你还当我是妹妹,请在我死后将我带回天保,我答应过木兰,一定要回去看看我的父亲。”
  他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眼眶已红。
  我大笑而去,把人间最后一抹温情在微凉的晚风中丢弃。
  哥哥,容我再叫一次。从此,我是我,你是你。
  哥哥,我唯一没有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哥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投胎做你的妹妹,在你的背上看星星看月亮,做一个摘星星的梦。
  身后,他在哀哀低唤:“妹妹,你把那块玉砸了吧,玉上血气太重,只怕是凶兆啊!”
  我脚步一顿,状若未闻而去。
  时至今日,凶兆又如何?
  三天后,金少带着一个老妇人进了宫,老妇人一路惊叫,“天啊,这里真大啊!儿啊,那个是啥!儿啊,这里的姑娘可真漂亮,要不要找个媳妇回去……”
  宫人纷纷捂着嘴窃笑,两人一路热热闹闹过来,当他们出现在寝宫时,因为金少一连几天都泡在这里,宫人也没拦他们。
  老妇人一见我,捂着额头叫道:“天啊,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上天了,我怎么见到天上的仙女呢,儿啊,你快来掐掐我!”
  金少一脸懊恼,“母亲,这个是皇后,快行礼啊!”
  老妇人连忙拜倒:“皇后娘娘呦,你怎么长得跟仙女一样!”
  周围的宫人大笑起来,我连忙扶住她,却见她脸色一变,轻声道:“轻尘,我总算见着你了!我是你舅舅的侍女!”
  我紧紧捉住她干枯的手,假作搀扶她,她凑到我耳边道:“可怜的小轻尘,你知道吗,当年召南宫变,你母亲趁乱逃到杨花城,后来遇到你父亲那罗,而我带着你舅舅的儿子辞欢流浪到了大东,我怕大东皇帝斩草除根,一直不敢跟如玉公主联系,可是当我鼓起勇气准备找你母亲让辞欢认亲时,你母亲却……”
  原来果然是我的亲人,我笑得泪水纷飞:“金妈妈真是好笑,我哪里会飞呀!”
  她把我的手握在掌心:“孩子,真的委屈你了,金花,也就是辞欢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让他一定要帮你逃走。孩子,别伤心,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没有早点去见公主,如果我劝劝她,她说不定不会走这条绝路,而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孩子,别怕,你还有个哥哥,还有一个家……”
  我又笑起来:“金妈妈,你今天别走,我在这里闷坏了,你讲外面的事给我听吧!”
  我笑着对旁边的宫人道:“你去跟皇上说,我今天要留金妈妈吃饭,要她陪我说话!”
  宫人们如释负重,连忙去禀告。
  金少苦着脸道:“母亲,你见了仙女就挪不动脚步了,你要儿子的脸往哪搁!”宫人们又笑起来,我朝他一挥手:“金花,你自己去跟皇上说,我挺喜欢跟你母亲说话,而且等下要留她吃饭,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了,呆会我自然会把你母亲还给你!”
  他朝宫人们做着鬼脸:“姐姐们呀,你们可得给我把母亲看好了,等下还得帮我把她拉走,我只怕她看见仙女就不想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金妈妈轻叹道:“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他了,独自一人挣下偌大的家业,每天都是东跑西颠的,对我真比亲生儿子还好。”她抹了一把泪,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几乎贴到我耳边,“孩子,你哥哥要我告诉你,他骗皇上说会下蛊,会配一种药给你喝,你喝完假装对皇上百依百顺,皇上精神一松懈,你过一阵子假装清醒了几分,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闹着要去杨花城,皇上肯定会应承你,金花已经在那里安排好接应的人,等你一到杨花城就会把你接走,到时候你想去哪去哪,没有人再约束你!”
  她目光一闪,突然大笑起来:“你相信我的话,我真的看到过有人在天上飞来飞去!”
  我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当然相信,因为我看见过有人飞,金妈妈,那个应该叫轻功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他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金妈妈是吧,你劝皇后把这补药喝了,她现在有了身孕,身体很虚弱!”
  金少慌忙叫道:“母亲,这个是皇上!”
  金妈妈吓得腿一软坐到地上,“哎哟喂,原来是皇上,老婆子今天开了眼了,连皇上都见到了,皇上呀,老婆子很想磕头,可是腿一直在抖啊……”
  我们都笑起来,金少一个箭步把她拉起来,赧然道:“皇上,皇后娘娘,让你们见笑了,母亲没见过世面,请你们不要怪罪!”
  他心情奇好的样子,一挥手叫人端了碗黑色的药汁进来,我捂着鼻子直摇头,金妈妈拉住我:“仙女娘娘,你别看这药苦,要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有什么什么利于什么什么,儿子,那个什么是什么?”
  我连连摆手,“金妈妈,你别什么什么了,我喝还不成吗?”说完,我把药一口吞下,哭丧着脸道;“好苦,有没有蜜饯!”
  他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快点过来,我喂你吃!”
  金妈妈在我手心重重按了一下,我心中百转千折,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又瞥到金少焦急的神情,轻轻抚过金妈妈的手心,告诉她:谢谢你们,我会搏这最后一次。
  他的手长长地伸到我的方向,我定下心神,把指甲掐进手心,微笑着走向他,嘟着嘴道:“我下次再也不要喝药了,这么苦!”
  当我就着他的手吃下一颗蜜饯,他眼中闪烁着泪光,突然把我紧紧揽入怀中,哀哀低语:“小家伙,你一直都这样多好……”
  公孙麟
  如果你以为编一个故事就可以骗到我,那你错了。
  我能治理一个国家,当然不能偏听偏信,那我同那些被宫人和外戚牵着的提线木偶有何区别。
  于是,我一边让金少开始准备,一边把苍梧使者召来询问,另外,还准备派人去苍梧暗访,去查清楚到底有没有下蛊这种玄乎事。
  听说此事,公孙其立刻激烈反对,说我不该让小公主以身试险,我又好气又好笑,只淡淡问了一句,“你难道想让她气死朕,或者让朕受不了赐死她?”
  “让臣再去劝劝,皇后应该只是少不更事,臣跟她讲讲道理。”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笑出声来,公孙其,你聪明一世,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执迷不悟!
  我没有拒绝,让他自己看清那小家伙顽固的本质。果然,他灰溜溜回来复命,只说了一句话,“皇上,她对我们恨之入骨,只怕会想不开,如果下蛊能挽回,还请尽快吧!”
  我心头一阵悲凉,沉默许久才无力地开口,“逍遥侯,你去苍梧一趟吧,定要查探清楚!”
  他立刻拜倒领命,怅然而去。
  与他一同去苍梧的,还有第一捕头许平波。许平波做事一贯沉稳,这几年为我朝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案子,贪官盗匪抓获无数,而且因为是在寺院长大,对名利极淡泊,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是空空大师的高徒,我算是他的师兄,有了这层关系,我对他有莫名的亲切感,再加上和他交过几次手,他的武功不下于我,跟我动手时也是一板一眼,根本没想过要如何屈从讨好。这样诚实正直的人还信不过,那还有谁值得我信任!
  我在御书房接见苍梧使者,苍梧使者行礼后,我并没有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而是迂回地问了些他们皇上的情况和他们的特产,气氛融洽后,状若不经意问道:“苍梧有没有一种能控制女人的蛊?”
  使者哈哈大笑道:“皇上真是见识广博,我们苍梧真有下蛊一说,我也是听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