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无双 作者:宛小鱼(晋江vip2013.02.04完结)





  韩子璇眉眼中看不出情绪,盯着满院的翠绿凝思。前几日,白馨来时所说的话,仍回荡在耳畔。
  “苏姑娘的母亲是苏家的人,本名叫苏婷菀,也是师出雾幽山庄。当年慕容沁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嫁与他做了太子妃,为了名正言顺门当户对,还做了洛家的义女,与洛绮绿成了名义上的亲姐妹。”
  “传闻太子妃喜静,不擅饮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无人得闻,原因是慕容太子爱妻成痴,却鲜少有人知道,是因为太子妃身中‘忘红尘’,气虚体弱,畏寒肢冷所至。”
  “当年我服侍太子妃也有半年,她乖顺可人,温雅大方,只是有时懵懂无知,眼神迷离。想必‘忘红尘’的毒性极大,毒素入心,即便她不自缢于赤耀的将军府,也活不太久了。苏姑娘一生下来,体内便有寒流涌动,当时太医便说,必须寻处静谧之地,自小细心调养。”
  “当年太子妃待我不薄,虽然我因她险遭灭口,可是也因祸得福,拜入幽灵宫。这几年,我暗中寻访,也是想得知当年小公主,也就是苏姑娘是否还在人世。终于被我寻得她在雾幽山庄隐居,我当时有些琐事走不开,才派了熙月,去接她回来,未想闹出这么多是非。”
  “若苏姑娘已服下‘忘红尘’,寒上加寒,恐怕不容乐观。秦慕兮秦公子医术虽高,却也高不过当年的医仙孙淼然,既然韩少庄主不想苏姑娘离开,那便护着她,一道去寻孙神医罢了,白某尽故人之谊,也就心安理得了。”
  ……
  她有多少秘密?她可曾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秘密?
  罢了,如今她没有再说恨他,没有再念叨着他心底最厌恶的人的名字,也没有再为了别人将剑刺向自己……如此,是不是就该满足了?
  一阵微风拂过,韩子璇轻叹了口气。如今又得了燕离的消息,庄内确实不宜再留,出外散心,也是好的。待她的身子好些了,便由着她的喜好,出去走走吧。
  “姑娘!”砰的一声巨响,屋内传出温香的惊呼,韩子璇眸色一沉,闪身便冲入屋中。
  屋内水汽弥漫,湿气扑面而来。他顾不得太多,几步跨入内室,一瞬间,却怔住了。
  矮凳与木椅倒在地上乱七八糟,满地是水渍,只见青容浑身只裹了一条巾布,软软地瘫倒在地,白嫩的肩,纤细的手臂,修长的腿,堪堪曝露在空气中。她咬着唇,长长的湿发垂在胸前,衬着白皙的肤色,更添妩媚。皱眉想支起身子,她却动不了,想必是摔得疼了,一旁的温香维持着要扶起青容的姿势,看着内室门口的韩子璇,一时反应不及。
  只片刻,韩子璇便回过神来,他心口一热,尴尬地轻咳一声,脸颊染上了红晕。垂下眼睑,犹豫了一下,便大步走了过去,拉过一旁晾着的衣衫,胡乱盖在青容身上,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上,拉过被子,裹了个严实。
  “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一床干爽的被子和衣衫来!”感受到温香的目光,韩子璇略有些恼怒地轻喝道,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温香回过神,偷偷瞟了眼脸色发红的韩子璇,方才的慌张已然退去,忍住笑走了出去,心道,公子也有害羞的时候。
  衣袖传来轻微的扯动,韩子璇下意识地回头,却见青容清亮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双颊红红的,嘴唇微微抿了抿,白皙的手从被子伸出来,扯住他的袖口。他眸光闪了闪,觉得屋中,似乎有些太热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洗澡也能跌倒的。”韩子璇转过眼不去看她,忙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胡乱扯过一旁的布帛,动作轻柔又笨拙地擦拭着她的湿发,声音却带着一丝喑哑。
  青容看着韩子璇,任他将柔顺黑亮的长发擦得乱七八糟。韩子璇喉咙越发有些干了,他皱了皱眉,不喜欢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可是又怕不擦干了发,她又要落下风寒,矛盾之下,也没细看,手中拿着擦头发的,正是青容落水后,换上的里衣。
  “公子,让奴婢为姑娘更衣吧。”温香拿着一身衣服走进来,便看到床榻上一片狼藉,韩子璇魂不守舍地胡乱擦着青容的长发,显然心不在焉,见他没有反应,她清了清喉咙,又低声道:“公子,不急在一时……如此……于礼不合。”
  “恩。”韩子璇随意地哼了一声,片刻又反应过来,猛然站起身恼羞成怒道:“将你家姑娘收拾好了,别染了风寒。”说罢,想扔下手中之物,无意中一瞥,脸色却是更红,转头疾步走出去,好似有人在身后追债。
  待关门的声音传来,温香再也抑制不住,笑起来。她走到床前,将青容扶起来,一边整理她被弄乱地发,一边笑道:“姑娘真是福气,奴婢在山庄中这么多年,头一遭看到公子这么孩子气的模样,便是当年小的时候,公子都不曾如此失态过,想必姑娘在公子心中,必定有天大的分量。”
  青容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却意味不明。
  ……
  待一切收拾好了,屋内也被拾掇干净,温香暧昧地笑着推出去,韩子璇才再次走进来。
  青容靠着软垫,眼神清亮地向着他望去。韩子璇避开她的注视,垂下眼眸,走到床沿坐下,轻声道:“身上可还疼?”说罢脑中又闪过方才香艳的画面,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
  青容歪了歪脑袋,看着他,忽然笑了,竟是破天荒的摇了摇头。
  韩子璇身子猛然僵住,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那抹不置信又渐渐融成一汪喜悦,凤眼不自觉地眯起,笑道:“青容对我笑了,我心中甚是欢喜。”手抚上她的脸,看她清澈的眸子中映着自己的影子,不觉勾起了她的下巴,俯过脸去,低声道:“青容被我看光了身子,可是要嫁给我做娘子?”
  话刚出口,他自己,却生生的愣住了。他说了什么?
  “你好好休息。”记忆中的某些东西被勾起,眼前拂过的是另一个人的脸。韩子璇手霍然松开,忽然站起身,逃一般就想离去。一双纤细的手臂,却从身后,软软地缠了上来。
  韩子璇浑身一僵,未等做出反应,便听身后传来,久违了五个月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微弱,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生硬沙哑,却依旧清甜,轻轻的一声,却叫韩子璇瞬间脑中空白一片。
  她说,“好。”




☆、52青池五月落梅花

  青池,城如其名,宛若青碧的池水,落在江南的一隅。城内绿树成荫,花鸟成趣,还有一汪名为“千泽”的湖水,景致极美。往日里,这城中往来的,大多都是江湖的豪客,或者是去冥莫山庄求医,或者是登门拜访,只有一少部分,是闻着青池的美名来游玩的,总归,大抵是慕名而来的江湖人。
  近日,宁静的青池,渐渐热闹起来,大批江湖侠客聚集而来,只是只有少部分住在了客栈里,其余的皆是向着冥莫山庄去了。城中客栈的掌柜各个愁眉苦脸,看到人流如潮,却都不往自个儿店里住,愤愤地哼两声,也没有法子。
  “你说这天,是不是也通了人情味?”天气炎热,城外路边的茶棚中,散散坐着一些歇脚的侠士,正闲聊着,现下开口的是个年轻的青衫公子,“前一阵子,听说阳春三月的,还飘了小雪,这回没过一个月,韩少庄主娶亲,怎么忽然又热得跟蒸笼似的……”
  “听这位小哥口音,是外乡人?”小二拎着茶壶,笑盈盈地往各人的茶盏中倒茶,说道:“咱们青池人,哪家没受过冥莫山庄的照拂?前几年韩少庄主风流成性,叫韩庄主气的不轻,这回总算对这未过门的妻子可是真上心,整日只围着她一个人转,想必他转了性,韩庄主也宽心了。”
  那公子啧啧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小二笑着答道:“这小人可不知道了,那姑娘来历可神秘。不过,这阵子都传言那姑娘是苏家的后人。这苏家,各位大爷都知道吧?”说着,他又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
  “苏家?可是以阵法名震天下的苏家?”大伙听了小二的话,都来了兴致,接话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只是苏齐两家,不是被灭了满门么?怎么这姑娘,还是苏家后代?朝廷若是知道了……”
  先前说话的青衫的公子,忽然嗤笑一声,“当年苏齐两家以谋逆罪满门被诛,如果韩少主的未婚妻真是苏家的后人,如今传言漫天,冥莫山庄岂不是大祸临头?依我看,冥莫山庄得罪了什么人,散布出这样的谣言来,朝廷一紧张,冥莫山庄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无视那小二涨红的脸,青衫男子得意地继续说道:“冥莫山庄广结各方人士,于朝廷的确也是根喉间的刺,这么些年,恐怕终于忍不住要将刺□……”
  话音刚落,只听“叮”一声轻啸,一道银芒闪过,众人忽觉周遭寒气四起,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回过神来,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如风般掠出茶棚,留下淡淡冷香萦绕,正迷茫间,却听青衫公子一声惊呼,定睛看去,他方才手中摇来摇去的折扇,已断成几段落到了地上,沾了一地的灰土。
  茶棚中的人看着那公子苍白的脸色,不约而同地想着,好快的剑。
  一时间,四下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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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玄衣,温雅如玉。秦慕兮静静立在书房中,看着墙上的一幅梅花图出神。画中树身硬朗苍劲,几抹红痕错落在枝头,疏离冷傲,迎风而绽。
  “秦兄好雅兴。”韩子璇笑意盈盈,跨入屋中,对着秦慕兮洒然作揖道:“在下有些琐事要忙,教秦兄久等了,失礼。”
  “韩公子不必客气。”秦慕兮淡淡回礼,也不客套,说道:“听说你要娶筱柔为妻?”
  “我是要娶青容为妻。”韩子璇笑意不改,拿起书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兀自饮了进去,抬眸看着秦慕兮道:“我与她两情相悦,明媒正娶……虽比不过某些自小修来的情分,不过,苍天可表,日月共鉴,无论如何,在下心意不变。”
  秦慕兮看着韩子璇的眼,殊无笑意的表情更冷了下来,原本温和语气中也带了一抹冷意,“她如今记忆全失,心智也不如从前,你在她懵懂之间,擅自定下了这桩亲事,难道便是所谓的心意?”
  韩子璇听了,也不生气,冷冷一笑,嘲讽道:“原来秦兄是兴师问罪来了。当初她奄奄一息之时,难道不是你们要我带她回到冥莫山庄调养?既然没了前尘记忆,将近半年的时日,我细心呵护,她如何不能与我相知相爱?想必你此行是带着‘忘红尘’的法子来的,你要她恢复记忆?记起那些她本不该承受的疼痛?记起了又如何,记起了,她也不会爱上你!”
  秦慕兮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眸子中晦暗如墨,翻转着不知名的情绪,隐隐还有一丝凌厉与狼狈。半晌,光亮黯去,他转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查过我的底细,苏齐两家,世代交好。你若能发誓真心待她……我定不会阻拦,只是不知她心意到底如何。”
  “你是齐家人,我自然早就知道了。”韩子璇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梅花图,说道:“她心意如何,你大可以去见一见便知……人人都道,苏齐阵法一分为二,之前曾现江湖的苏家那份已经遗失,你手中可是有齐家的这一半?”
  秦慕兮目光闪动,“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韩子璇正待开口,却听门扉传来声响,二人一齐回头,却见青容一袭浅蓝的纱衣,手中端着一只瓷碗,静静地立在门口。
  韩子璇神色一闪,上前揽住青容的肩,柔声道:“这几日身体刚有些起色,怎么不好好歇着?”
  青容看也不看屋中的秦慕兮一眼,只对着韩子璇,歪了歪脑袋,勾起唇角小声道:“喝汤。”说完,脸上带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韩子璇唇畔的笑意扩大,接过瓷碗,闻了闻,揽着青容走入屋内,“你煮的?”全然不理会,一旁秦慕兮微僵的神情。
  “恩。”青容乖顺地坐到椅子上,仰头看着韩子璇的脸,眼中闪着晶亮的光,“温香教我。”
  韩子璇抬手将瓷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末了,装模作样地皱眉想了想,笑道:“味道不错,青容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筱……青容姑娘。”秦慕兮几步走来,看着青容投向自己的清澈目光,那平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亲近,让他恍惚间想起,她总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撒娇地叫着“大师兄”。她不言不语几个月,如今终于开口了么?喉中似被什么哽住一般,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垂下眼睑,只唤了一声,便不知要说些什么。
  “青容,这是秦慕兮秦公子。”韩子璇拉着青容的手,闻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