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





鹄础?br />   他正张开双臂迎在面前,不得不跳入他怀里。
  挣扎、扭动、使出所有的力气招数来对付他,却好像没什么用。伊春觉得眼前的人变成了野兽,自己似乎也要被感染成失去理智的野兽。
  唇炽热地胶结在一处,像在做血腥的厮杀,他的嘴唇好像破了,她的也不能幸免。
  她咬他一口,他必然咬回来;她扯破他一条袖子,他必然也扯断腰带作为报复。
  黄昏里那些绮丽绚烂的晚霞仿佛统统绽放在眼前,伊春感到灼热而且窒息,那是一种失去任何思考能力的意乱情迷。她快要被揉碎了,真的变成一片一片的,被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不知怎样纠缠到了床上,她的手脚都好似被绳索捆住,毫无用处,那个雪夜里所有的未发生完整的回忆全部倒流进脑海,令她大口呼吸,快要死去。
  舒隽忽然停下所有粗鲁的动作,他撑在她身上,呼吸急促而且炽热,瞳仁漆黑,仿佛是最暗沉的黑夜。
  他握着她的双肩,手指几乎要嵌进骨头里,绷得极紧。
  “伊春,睁开眼。”他的吐息喷在她额头上,烫得吓人,“睁开眼看着我。”
  伊春猛然将双眼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他,和他一样深邃而且漆黑的瞳仁,苦苦压抑着冲天火焰。
  “放开我!”她声音沙哑,冷漠,却如同冰里藏着岩浆,很快便要包不住。
  舒隽看了她许久,右手渐渐撤离她的身体,手指却眷恋地缠绵在她手腕上,抓起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
  “……别人的心意总是被你拿来践踏,好像你什么都不需要。”他低声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做这些我都不在乎,你伤不了我。”
  他不会生气,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刺伤更没什么大不了。
  “你要走,可以。我马上放手。”
  舒隽慢慢放开她的手腕,坐直身体。他身上的袍子从一边肩膀上耷拉下来,露出大片赤 裸胸膛,在黄昏的艳光中闪烁着橙红的色泽。
  “下次再遇到,我会当作不认识你。”他揭开帐子便要跳下去。
  伊春从后面拽住他的袖子。
  “我不走。”她说。
  舒隽低头看她,伊春与他对望良久,静静说:“我说了,不走。”
  他忽然动了一下,抬手抱住她的脖子,只觉心中情潮不可抑止,要把心脏都冲垮似的。
  绣着葱兰的帐子合上了,阻绝所有闪烁的光线。
  他在耳边呢喃许多听不清的话语,缠绵而且细腻,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渐渐往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伊春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鱼,在温暖的水域里努力往前游,游啊游,时而翻滚,时而辗转,停不下来,不能停下,他在后面紧贴着追随。
  终于还是被他尖利的牙齿咬住,疼得浑身颤抖,鲜血汩汩流出。
  伊春两只手在凌乱的床单上扭曲摆动,痛苦地深呼吸。想要敞开所有接纳他,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好像还接纳了某种锐利足以令她鲜血淋漓的东西。
  到底忍不住大叫起来,好像快哭了。舒隽双手捧住她乱晃的脑袋,深深吻下去,他们是如此贴近,每一寸都完美契合,连身体最深处的脉搏都贴紧而灼灼跳动,像是在放肆地高吼不愿离开,不要撤退。
  实在禁不住,他稍稍动了一下,她反应极强烈,用力揪住他的头发,颤声道:“别……别动!”
  唇又紧紧贴在一起,舌尖流连对方每一寸细微而柔软的线条,彼此纠结,缠绕不休。
  她汗湿的腿在他身体曲线上彷徨不安,足尖偶尔绷紧,像是不知所措。
  幸好他顾全了那一点小小尴尬,用手替她蒙住眼睛,好教她看不见黄昏余晖中这一幕抵死缠绵的场景。
  伊春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一阵比一阵强烈,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不受自己控制。
  她忽然用力抱住他,像是抱住一根救命木头,狂风暴雨,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一遍一遍低声叫他的名字。
  火烧云的天空终于渐渐褪色,变成淡淡一抹红。
  艳到极致方转淡。
  她永生也忘不了那片淡红的天空。
  极度疲惫的时候,伊春陷入半晕半睡中不能自拔。
  舒隽紧紧抱着她,低声说了许多许多话,她只是听不清,觉得很热,汗水早已把床单打湿,睡在上面非常不舒服。
  他身上的汗落在她胸前背后,像是下了一场滚烫的雨。
  他热情如火,他缠绵不休。
  伊春却觉得所有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微薄的光明渐渐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桃花还没开,后山桃林是光秃秃的枝桠,雨水从上面滚落,晶莹剔透。
  杨慎坐在桃树下望着她微微笑。他长大了,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还是笑得像个坏蛋,邪里邪气的。
  伊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拍拍身边的石头,轻声说:“坐。好久不见,你好吗?”
  他就坐在她身边,衣服整洁干净,再没有乱七八糟的补丁,笑得容光焕发。
  她低声道:“你家人将你照顾得很好,我放心多了。”
  杨慎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他声音低沉:“你也是,比以前好许多。”
  一时忽然又无话可说,伊春静静看着他,他也无声地看过来,过了半晌,都笑了。
  桃林里似乎有人在轻轻喊他的名字,杨慎起身道:“我要走了,家人在叫。”
  伊春急道:“等一下,羊肾!多留一会儿不行吗?”
  他在她头顶摸了摸:“别再像头驴了,一辈子很长,很多地方你还没去呢。不是要做大侠么?”
  伊春默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桃林里,心内一时百感交集。
  桃树枝上的雨水忽然落在她脸上,缓缓顺着脸颊爬下来,痒丝丝的,伊春猛然惊醒,抬手一揉,才发现只是汗水而已。
  是个梦,好真实的梦。
  帐子紧紧合着,热得她几乎要窒息,汗如雨下。
  反手在床上一摸,舒隽却已经不在了,伊春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茫然感一下子攫住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可怕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猛然揭开帐子,夜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得纱帐卷动犹如雪浪。
  还是那个客栈,舒隽的外衣挂在床头木架子上,浅浅的丁香色,风骚艳丽。可他的人呢?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伊春开始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好容易翻出小衣,却湿漉漉的,一股汗臭味,外衣耷拉在床角,早已揉得皱巴巴,根本不能穿。
  大约是怕她又不打招呼跑掉,舒隽出去的时候把她的随身包袱带走了,光着身子她肯定就跑不远,这邪恶的人必然是这样想的。
  伊春只好把他那件外衣披在身上裹紧,衣服太大,松垮垮的,袖子卷了好几道才能露出双手。
  桌上留了一壶冷茶并一张字条,伊春拿起来仔细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出去觅食,片刻就回,勿念。】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喝两口房门就开了,舒隽提着一个漆木食盒走过来,容光焕发的模样,眼睛亮得十分诡异。
  “我以为你天亮才会醒。”他说,搂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举高,在下面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的眼睛。
  “在想什么?”他轻轻问。
  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不安突然就消失了,伊春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吃饭,我饿了。”
  舒隽微微一笑,眼珠子转了两下:“难道不是想怎么找个好时机不声不响溜走?”
  伊春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虽然半开玩笑,但眼睛里的神采是遮掩不住的,担心她会后悔离开,甚至一生永不相见。
  “我不走。”她声音平淡,三个字却斩钉截铁。
  舒隽仰头在她嫣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手指插入她浓密的头发里,低低地说:“伊春,我们会活下去,替他一起活着。”
  她抱紧他的脖子,缓缓点头。
  “我们要做一对闯荡江湖专劫山贼的抢钱夫妻。你若是还要走,那我以后抢来的钱一个子儿也不分给你。”
  他又说得似真似假,半开玩笑,伊春果然笑了:“你这个铁公鸡。”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伊春心中一阵感慨,久违了,这句话。她曾想说,却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凋谢在自己面前。
  她和舒隽会活着,一直活到老,生命中会遇见许多愉快和不愉快的事情,从此一起分担。
  可是那少年却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那个冬天。那是她曾想与之一起生活的人。
  迟了,一切都太迟。也过去了,所有的都过去了。
  她点头,轻道:“好,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一寸金》

  前两日厨房做了一顿红烧肉,伊春贪嘴吃得太多,拉了两天肚子。
  因两天未曾练剑,师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素日积威,伊春见到他的黑脸也难免胆战心惊,顾不得肚疼腿软,隔日就背着木剑上了一寸金台。
  师父正在台上指导杨慎练剑,墨云卿和文静两人远远地被打发在角落里,偷偷握着手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伊春猫腰一溜小跑到师父身边,拱手不敢吭声。
  师父给杨慎细细讲述握剑的力道与技巧,只拿眼角儿瞥了瞥她,隔了半日方道:“你身子好了?”
  伊春赶紧点头:“都好了,和铁打似的!绝对没问题。”
  师父便说:“我想也是,你平日里风吹雨打惯了,比不得那些侯门贵族小姐,以后少来那种娇滴滴的模样,我很不待见!”
  伊春连连点头称是,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师父又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一寸金台的名字就是从此而来。你们不趁着年轻力壮的时候努力,等光阴溜走再后悔也迟了。你闲了两日未练功,我算你输给杨慎两场,今日你二人当着我的面拆招,你若不能把两场赢回来,就给我绕山跑五圈,晚上不给吃饭。”
  伊春心里连连叫苦,回头看看杨慎,他面无表情地回望过来,淡淡说一句:“师姐,承让了。”
  这孩子才来了不过一两个月,先前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第一次上一寸金台的时候,师父为了测他的功底,先让他和墨云卿过招,两人拆了百八十招,最后还是墨云卿急了,连拽头发咬胳膊抱腰拧的无赖招数都用上,硬是没能把他掰倒,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
  从此墨云卿把杨慎也给恨上了,以前还偶尔与他说两句话,大抵有拉拢他到自己的圈子里,排挤伊春的意思,后来干脆把他当作空气。
  说到正式跟杨慎拆招,这还是头一遭,原先不过小打小闹而已,伊春有些不安。
  一寸金台寸草不生,尽数用青石长板铺成,每日都有下人悉心将台上青苔刮去,省得练剑的时候滑倒伤了筋骨。
  伊春拿脚在石板上蹭了蹭,拿稳木剑捏个剑诀,凝神定气。
  忽听对面杨慎把嗓子压得低低地,说:“就这么无缘无故比试怪没意思的。师姐我们来赌钱,这两场你赢了,我给你十文钱,你输了给我十文,打平就互不相欠,如何?”
  伊春登时傻了,抓抓头发奇道:“什么?”
  “你不反对就是答应了!”杨慎不等说完,当头就是一剑劈下来,伊春哇呀怪叫急忙接住:“你……你耍赖!”
  奈何对方攻势猛烈,伊春再也顾不得说话,卯足了劲和他拆招。
  因他学减兰山庄剑法的时间不长,耍着耍着就变成了乱七八糟她从未见过的招式,伊春纵然身手灵巧,到底实战经验不足,居然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被他迫到了台子边缘。
  一想到自己如果输了就得绕山跑五圈,还不能吃晚饭,伊春急坏了,远远望着师父的脸色高深莫测,她顾不上腿软,先跳进台中再说。
  肚子里忽然一阵绞痛,她的脸顿时白了,捂着肚子朝挥剑而上的杨慎连连叫嚷:“等等等等!我……我肚子……”
  杨慎一剑击下,正停在她鼻尖前,轻轻笑了起来:“师姐,我赢了。”
  伊春急得两脚乱蹬,丢了剑冲下台去找茅厕,回来的时候师父看也不看她一眼,用手指着台上:“再比一场。”
  她差点哭了。
  想当然耳,她这两场输得相当彻底,拆不到一半就着急找茅厕,那慌张模样惹得文静在后面捂着嘴偷偷笑。
  师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话:“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伊春大气也不敢出,掉头就开始绕山跑,其余的人说的说,笑的笑,也都散了。
  杨慎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又练了一套拳法,打水冲了一把,看看天色,应当晚饭时分了。从厨房拿了一兜馒头,他坐在门槛上就着生水吞进肚里去。
  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