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作者:朝情慕楚(晋江2015-03-01完结)
白轻墨亦是犹豫:“这……”
“哎,好像又有人下来了。”兰蝶往那小径深处探着脑袋,叫道。
几人看过去,只见厚厚的雪地上飘出一片白色衣角,紧接着两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看见众人正聚集在山脚下,向着兰白二人行来,站定抱拳行了个礼。
那农夫脸上泛起喜色:“几位真是好运,这刚一来便碰见正主了。”
白轻墨眉头微动,看向那两名男子,一身白色长衫,头顶木簪束发,样貌并不算是极佳,但其周身闲逸沉静的气度却属少有。这山中天寒地冻,却也丝毫未见那二人有瑟冷之态,面色如常,举止舒展有礼,可见其内功不俗。
兰箫亦上前行礼:“敢问二位,可是碧霄派弟子?”
那二人颔首,其中一人对着兰白二人道:“这两位便是碧落教主和沉月宫主了罢?”见二人颔首,便再行了一礼,道,“掌门已经恭候二位多时,若二位无旁的事,便请随我们二人上山罢。”
一旁的农夫一怔:“原来是碧霄派的客人,我这粗鄙之人虽然不懂得武林之事,不过看样子几位也是大人物了。”
兰箫一笑:“不敢。”然后转向那两名弟子,“那就有劳二位给我们带路了。”
那二人站在两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位,请随我们来。”
顺着小径前往山中,约莫过了一两刻,路边果然出现了一块损毁的石碑。正如那农夫所言,此石碑只剩下底座和下面半截无字石,上面一大半则消失不见,观其断口,虽已年久,却仍旧能看出,此乃被人以内力一掌震断。
白轻墨和兰箫对视一眼,此石碑有将近两个巴掌那般厚,要将其一掌震断,即便是他们二人都无法随意做到,可见当初这发力之人武功何其深厚。
前面带路的二人,虽然并未回头,却也知道此石碑必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亦丝毫不避讳,解释道:“这石碑原本是我碧霄山的山牌,乃内宗第一届掌门亲自刻下,却在七十年前被岑掌门打断,当时掌门仅是内宗大弟子,后来继任掌门,本来有人提议将此碑重立,掌门却言此地即便无碑,亦是碧霄圣地,一宗之名并不因区区一石碑的有无而存亡,因此并未加以修缮。”
兰箫微微颔首,眸中有着赞叹:“岑掌门诚乃武林第一人。”
白轻墨再回头看了一眼那石碑,转过头来,注意道了那弟子口中之异,微微扬眉:“内宗?”
那弟子似是自觉失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几人笑了笑,道:“这些事,待会儿诸位见了掌门,便自有分晓。”
看来是要过迷阵了。
另一名弟子转过身来,立于石碑之后,将腰间的木剑抽出,在距碑座一尺之处直直地插/入雪地之中,没入剑身一半,一面解释道:“几位确实来得巧,正赶上申时一刻,此时进山时机最佳。”
白轻墨来了兴致:“怎么说?”
那弟子从木剑旁退开一步,抬臂指向西北方:“诸位可瞧见了二十步开外的那两株翠竹?”
几人皆颔首。
兰箫微微扬眉:“这竹子……”
那弟子一笑,道:“不错,这左侧的竹子生长的方向与其他的略有不同,此二竹一株朝南一株朝北,顶部相交,夕阳从下方四根枝桠相交处射/入,其枝冠则恰巧挡住两侧以及上方三分之一的阳光。”然后指向前方十步之外,“再是此竹,诸位若从此处观察,便能发现其中段分枝拦住了下方三分之一的阳光,此时只有中间巴掌宽的日光可至此处。”目光落在那木剑上,“随后便是木剑。我内宗所有剑柄皆有二弧一洼,将此段阳光从中分为两半,而最终能够落在石碑底座上的,仅有如此两豆日光。”
白轻墨朝着那石碑看去,只见那底座后侧有两个极不起眼的小洞,那被剑柄分开的两束夕照恰巧落入那两个洞中,轮廓大小分毫不差。
“我们内宗子弟以往上山皆在申时一刻,下山皆在寅时三刻,正是此理。”那弟子转过身,重新背对着众人,“诸位小心,请向巽位踏出半步。”
兰箫立即拉住白轻墨的手,几人跟着那两名弟子踏出脚步,脚掌甫一落地,周身景象便飞速变换起来。
“向坤位踏三步。”前面带路的身影已经瞧不甚清,但依旧能清晰地听见声音传来。
周围场景飞快变换只见残影,身体犹如在空中旋转腾挪,兰蝶奇道:“你们卡在这样玄妙的时机入阵,那万一是阴天呢?”
问完便觉得身边的轩羽瞪了她一眼,然后前方那领路之人的声音便传来,甚是清和有礼:“若是几位在阴天前来,我们自然会带着诸位走另外一条路了。震位七步,兑位七步。”
兰蝶自知失言,不该打听人家宗内事务,吐了吐舌头,也立即跟着迈出步子。
最后一步落下,四周景象犹如霎时被打断,几人的脚步终于落在了实地上。
“这是……”白轻墨微愕。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竹林,身处山腰。满山的白桦林光秃秃的,山地上积雪极厚,几乎要没过小腿,而前方不远处,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大片开阔的山地,没有树林,积雪亦被清扫至路边,那是随着地势而建的成片楼宇,隔着眼前的树林,还能隐约看见有影影绰绰的白袍人影。
前方带路的两名弟子领着四人出了白桦林,指着那边的楼宇道:“这是我们碧霄内宗清修之地,但掌门并不居于此地,几位仍需上山。”说着指着楼宇边上的一条石阶山路,“普通弟子不能随意登顶,因此我们无法再为诸位领路。诸位从此地即可上山,岑掌门在山顶茅屋中已恭候多时了。”
兰箫看了那沿着山壁而建的陡峭山路一眼,对那两名弟子道了谢,目送他们离去,然后转向白轻墨:“看来我们尚未来晚,走罢,岑掌门必然知道很多我们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玉钩斜路近迷楼
人间有巅,巅在碧霄。
这是在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到达山顶之后,四人脑中同时浮现的一句话。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碧霄之所以被称为碧霄,其山之高,其景之伟,世间之最。
山巅极冷,寻常无任何弟子居住,常人若无深厚的内功护体,亦抵不过这割肉侵骨的寒风。积雪深厚,无人清扫,仅有山风吹席,自山腰处往上的石阶沿着山壁建造,再向上已无阶可踏,几人仅能凭借轻功,在山壁上借力腾飞而上,终于在即将登顶之时,攀及一段陡峭的石梯。
此时已是戌时,夜幕黑沉,下弦月悬挂在夜空中,置身云端,银河更加寥廓清晰,繁星闪烁,脚下皆是轻薄的云雾缥缈,如灰色的轻纱一般悠悠浮动,还有那绵延起伏的山影,和那山谷幽壑、万丈深渊。
树影憧憧,自石阶向左,有一小径通往山体凹陷处,自成一方露台石洞,枝桠雪影掩映之下,露出一角茅屋。
四人登上石台,看向那清朴的木屋,纸窗中透出晕黄的烛光,门扉前,一人静立寒风中,望见几人拨开树丛走近,缓慢地抬步上前来。借着星月余晖,可模糊地看见那人容貌,那一双眸子仿佛蕴含百川,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有世外风骨,是岑柳无疑。
男子走上前来,道:“祖师父已等候几位多时,你们跟我来。”
白轻墨和兰箫对视一眼,跟着岑柳进入木屋。
屋内烛火明亮,炉暖茶香。
一白须老者闭目假寐,趺坐于茶几旁,听见木门打开以及紧接着的脚步声,缓慢地睁开眼,转过头来,一双眼眸似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阴翳,目光依次落在白轻墨、兰箫、兰蝶和轩羽四人身上,然后静静地收回。然而,那触及其目光的四人则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那双蒙着阴翳的年老的眼睛,仿佛蕴藏着无数江海,浩瀚而广博,风霜刻印成网,一层一层地埋在他的眼底,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没有一丝犀利尖锐之意,却是无可抵抗的平和。
白轻墨下意识地看向岑柳。后者正往矮几中央的烛台中添油,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外面冷,进屋坐罢。”
木门“嘎吱”缓缓关上,岑风、岑柳、白轻墨和兰箫分别坐在茶几的四个位置上,兰蝶和轩羽则在一旁等候。
蜡泪顺着烛身滑落在烛台中,“哔剥”一声轻响,灯花轻轻地爆开。
岑柳给几人沏上热茶,对着兰白二人淡淡地笑了笑:“为何不说话?许久不见,我以为你们有很多话要问师祖呢。”
兰箫亦一笑,看向盘腿坐在右侧的岑风:“确实有很多,因此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老人慢慢地喝了一口热茶,瞧见了兰箫投过来的目光,那刻印在脸上的一丝丝皱纹皆有着和蔼之色,开口笑了笑,声音苍老却和善:“今夜时间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说。”
****
“何人闯阵?”
二人的身影甫一出现在树林外,一小队白衣弟子便手持火把飞快地围上前来。当先一人踏前一步,对二人做了个揖,脸上神色却甚是严肃:“二位擅闯我碧霄山,可有掌门之命?”
二人其中一名女子走上前来,怀中抱着一只浑身白绒绒的小狐狸,冷冷一挥袖:“内宗的弟子真是好出息,连老娘都不认识了。”说着就要出手硬闯。
“柳前辈莫要冲动!”站在其身后的一名白色锦衣男子连忙拦住了那就要出手之人,走上前来对那些弟子作揖,“诸位师兄弟切勿慌张,我是北堂寻。”
来者二人正是日夜兼程从碧落教赶往碧霄山的柳非烟和北堂寻。
那领头的弟子将火把略略靠近,就着火光终于看清了北堂寻的脸,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北堂少主,今夜掌门命众弟子戒严,因此要仔细盘查。敢问这位是……”说着又看向在其身旁的柳非烟。内宗所有弟子都知道,北堂少主不懂奇门遁甲,要上山必须有人陪伴,而此人与少主一同上山却安然无恙,必然是其破阵而入。
北堂寻道:“这位是柳非烟柳前辈,是掌门亲传弟子。”
那人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岑少主的……”说着便见柳非烟狠狠地瞪过来,连忙止住了话头,“弟子方才多有得罪,请前辈见谅。”
柳非烟丝毫没有跟这些人寒暄的意思,直接问道:“我们二人可是第一批上山的?”
那弟子回答道:“除了前辈和北堂少主,碧落教主和沉月宫主已于今日下午申时上山。”
北堂寻颔首:“他们来了就好。可有其他异状?”
“并无任何异常。”
“那就好。”北堂寻道,“今夜必须严加防守,若我所料不错,早则丑时,迟则黎明,魔宫必会攻来。”
“是。”
怀中的九夜“啾”了一声,柳非烟从袖袋里掏出两卷画像,丢给那领头弟子,道:“这二人分别乃现任武林盟主,临风山庄大公子韩子龙和二小姐韩雨微,若是见到这两人上山,不得阻拦。”
那人展开卷轴仔细辨认:“明白。”
柳非烟看向北堂寻,将九夜丢给他:“你留在宗内主事,事不宜迟,我立刻上山。”
语罢施展轻功自山崖边腾飞而上,片刻便已没入暗云之中瞧不见身影了。
北堂寻抱着九夜目送柳非烟离开视线,然后转头看向眼前众人,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子时过后,加派一班弟子巡山,所有弟子和衣就寝,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山顶开战,务必配合掌门和碧落教主、沉月宫主组护宗大阵。”
“是。”
****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被世人追捧视为圣地的碧霄派,只不过是你们明宗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白轻墨看着岑风,眸中有着惊愕,又转向岑柳,“那么,北堂寻这个明宗少主,也正是你们说的外宗未来的宗主?”
坐在一边吃杏仁的兰蝶此时亦目瞪口呆,其手中的小碟落了下来,撒了一地的杏仁。
岑柳知道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耐心地解释道:“明宗分为内宗和外宗,外宗在浔阳城内,内宗则坐落于碧霄山。你们上山来路过的那一片屋宇,便是内宗所在之地。”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给几人添了茶水,他继续道,“世人皆知明宗宗主即乃明宗之首,却并不知道,所谓的宗主,只是掌管明宗上下门徒琐事的,而其中更有内门,负责守护明宗一切机密,决断明宗一切大事,包括是否插手中原武林。现任宗主明秋元便是内门举足轻重的一员,而祖师父,则是内门之首,他才是明宗真正的掌门人。”
岑风继续道:“所谓的碧霄派,从未存在,有的只是明宗。当年魔宫针对我明宗来势汹汹,但祖上有训,明宗决不能过分曝光在世人眼中,但中原之困不可不解,因此捏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碧霄派,以此掩世人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